柳瑶华闻言，不再说话，唇边笑意犹在，可心思却不在这宫内，随着那蹁跹而飞的不知名的鸟，飞的很高很远。
“娘娘，晚上皇上要来，您想好做什么了吗？”司画忍不住，开口打断这满室令人憋闷的静谧。
柳瑶华从愣怔中回神，笑说：“家常菜吧。”
“啊？家常菜？”
“是啊，姨娘总说，我做那些什么富贵锦鱼，招财进宝这些年节里的大菜，远不如那些家常的菜色好吃。”
司画不知，问道：“是么？姨夫人兴许是不爱吃那么重的口味？也难怪，总是大鱼大肉的，谁都有个厌烦的时候。”
柳瑶华绽开笑意：“哪是，姨娘不过是清减惯了，而且，本宫啊，也确实做不好那般富丽堂皇的菜肴。虽说色香味，可做的让人只忍看不忍吃，那还有什么意思？不若随手翻炒几样小菜，什么萝卜白菜，倒也是那么个味道——记得有一年，府里宴客，是得道高僧，父亲让本宫上了一道豆腐做的年年有余，连夫人当时都要感叹惟妙惟肖，神形兼具。不过，那位高僧却一筷未动。”
司画讶异，停下手中活计，诧异问道：“那是为了什么啊？难道是太好看了，叫高僧都不忍吃？”
“自然不是，怪只怪，父亲太过沾染俗世，却偏还想要与得道高僧攀上关系。那高僧当时只说一句话，他说佛家茹素，不过是不忍，而以豆腐拟其形，他亦不忍。”
司画听的懵懵懂懂，只觉隐约懂了什么，可好像又不是很懂。
柳瑶华对其一笑：“自古君子远庖厨，闻其声而不忍食其肉，也是说的如此。现在想起以往的事，总觉得过去很久，偏偏，也不过是这一二年间的事。”
说罢，轻轻喟叹，最近，她叹息的次数，好似越来越多，难道，刚到芳华，便要老了吗？
苦笑，对司画道：“别成天瞎忙，瞧着司琴与司书都已经帮着本宫东颠西跑，偏原本你是那最聪慧的，成天赖在这里，有好吃的都要与本宫抢！”
嗔怪的一句，如同给司画挠痒痒，后者傻傻一笑：“那是，谁叫您宠着啊！奴婢这是恃宠而骄嘛，要不怎么对得起你这么宠惯！”
司画洋洋得意，一扬头，端着桌面上那盒用不到的首饰，去后头库房存档。
身后，走了老远，还能听见柳瑶华的笑骂声，欢愉而淋漓。司画也终于松了口气，还好，司琴与司书姐在外奔波，那她便留在主子身边，做枚开心果吧。
主子，还是多笑笑才好看啊！
自从太后下了懿旨，嘱各宫嫔妃再无须每日里晨昏定省，早晚的请安后，整个宫里着实安静了好些时日。
原本，每天都要上演一番的唇枪舌战，也被挡在永寿宫的大门之外。
可这宫门之内，依然不平静！
霂菲端着凉茶入内室，太后上官氏正倚在窗边的八宝琉璃榻上，瞧外头的景儿。
平素清冷威严的双眸此刻隐映着远处的亭台轩榭，纤长的睫毛微颤，似忧还伤，可眉目间常年的积威，那残存的淡淡一抹凌厉，不声不响，偏又叫人大气都不敢出。
自从那日大殿上芭蕉被人鸠杀，这永寿宫上下就再没见太后露出过一丝欢喜。
也是，这向来如铜墙铁壁般伫立宫闱的永寿宫，居然能出个内奸，委实令人讶然。
霂菲心内暗自佩服那奸人，竟能藏匿得如此之深——瞒过了太后，瞒过了明青嬷嬷，四处宫人侍卫每日定时换班，居然还被人钻了空子。
这份本事，莫说是对付一个芭蕉，就是……对付太后都绰绰有余！
这，如何不令人胆颤心惊？！
那芭蕉死在哪里不是死，不管是在流华宫就服毒，还是在众人搜索之时就自尽，都比在永寿宫时候还下手啊，怎么人就偏死在这里？
霂菲想不通，也不敢问。
瞧这两天，太后阴阴沉沉连话都少，身上的老毛病也未曾好利落，就又劳烦起王太医三天两头的往永寿宫跑。
可，这经年的顽疾，连王太医也束手无策——并不是什么大的病症，无非是不思饮食，成日里烦思忧扰。
王太医道这药石都有三分的毒性，若总是煎药服用，总有别的不妥，无法，便只言平素以饮食来调理。
若不是明青嬷嬷见太后娘娘成日里心太重，吃，不吃不下，睡，睡不好，日渐萎顿，死活央着王太医好歹给开了副药先做调理。
然，太后盯着那药汤只皱皱眉，直接让倒掉，而人仍旧是每日沉郁，或枯坐，或眺望远处，半点事都不上心。
明青嬷嬷也使不上法子了。
不就是宫内出了奸细么，怎的太后情绪会波动如此之大？
胡思乱想之际，霂菲轻轻将青白玉壶置于茶几之上，天气闷热，凉茶以冰细细镇过，壶身至今仍冒着丝丝凉气，让瞧着的人也缓了心中的焦躁不安。
太后如何神色，霂菲不敢多言，不敢近前，只屏息敛声，远远侍立。
瞄了眼早早就在屋内侍奉的明青嬷嬷，以及边上的芳菲——嬷嬷与芳菲俩人颔首垂目，不发一语的样子，活似石头。
霂菲撇一撇嘴，唇边是淡淡的不屑与鄙夷。
可，望见芳菲更甚于已的花容，她心中仍不免憋闷气短。
此时，芳菲低垂着头，对霂菲射来的充满敌意目光权当没有察觉。
今日是她当值，从早起入内服侍自家主子开始，便一直不曾出去过。此时腿脚都已经发麻，仍旧没有意识的去动弹一下。静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几日接连发生的事并未入她的心。
芳菲心里，自有心结想不开。
明青嬷嬷，却是思绪翻转，这屋里安静了多久，她就想了多久。
她所想，不为别的，只为那一日搜宫一事。
怎么会什么东西都没有呢？
以她对柳幕才的了解，即便是送不得宠庶女入宫，也不是为了送其来送死的啊，那瑶华手中就少不了犯忌讳的东西！
可是，华羽宫，实在太干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