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再叫三声,如果不出来,下次我就独占你的油画棒啦……”
小小的男孩子站在门槛上叉腰大喊道,他本想一跃跳上门槛,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高大一点,但不料一个趔趄没站稳,又不情不愿栽下去了。
“哥哥,薰哥哥!”他不耐烦地叫喊着。
书房里的男孩子,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秀致面容和乖巧清亮的大眼睛,不过一副眼镜让他多了几分儒雅与稳重。他不耐烦地摇摇头:“沐,别闹,我把这一段看完啦,兰花的栽培技巧……”
旗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溜到安静看书的旗薰背后,趁他不注意,突然从他身后“哇”一下!
“啊——!!”旗薰猛然一惊,回头正看见双胞胎弟弟顽皮的笑容,“你吓死我了!打搅我看书,下次我不教你做咖喱饭了。”
“切,我早就已经偷学到了。你这个书呆子!”旗沐不耐烦地拨乱哥哥手里的书,“快出来一起去玩吧,老是憋在家里闷死了~哥哥~”
旗薰神色严肃地推了推眼镜,做出兄长教训弟弟的口气:“你怎么又想到处乱跑啊?爸爸妈妈找不到我们会急死的。”
“你太胆小了!居民区里又没什么坏人。跟我走嘛,哥哥~”
“你老爱乱跑,出去惹出祸事可就麻烦大了,到时候,我看你找谁哭去。”旗薰两眼依然在书上,习惯性地掸了掸被弟弟扒乱的衣服,这个秀致温雅的男孩子爱干净着呢。
真是顽固的书呆子哥哥。旗沐不满地吐了吐舌:“到底是书重要还是我这个弟弟重要啊?我看你在看什么?兰花的栽培?”
旗薰有点愠色地盯了弟弟一眼:“好美的花,但据说很难栽种……我希望我能快点学会,就可以自己在家里种了。”他神色平静,带着一脸幸福的憧憬。
“哥哥,你这么喜欢花,下次我送你一个外号,叫‘花痴’,哈哈……”
“你?!”旗薰可不高兴了,“我本来就打算种了,妈妈告诉我后花园今年春天会新开辟一点空地,希望能赶在爸爸道边境出差回来前,让他帮我培土……”
旗薰突然一脸认真地望着弟弟:“沐,你跟我一起种吧。”
旗沐本来想继续嘲笑哥哥的,但凭着他爱玩的天性,又不知不觉点了点头:旗沐虽然嘴巴上不服哥哥,但他也喜欢种花啊。
总之,旗氏的这对双胞胎兄弟虽然一静一动性格截然相反,但爱好都一样:什么种花啊煮饭干家务啊之类,每当人们打趣这对兄弟会成为贤夫良父时,做父母的也只是宽容地笑笑。
大概,但凡见到这个幸福的家庭的人们,都会对此感叹不已吧:宽和慈爱的父母,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仿佛这幸福的画面,会习惯性地持续下去似地……
***
“为什么要救我?”
旗薰万分惊讶地注视着眼前的来者。当他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处于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一样的地方,全身奇迹般地消失了剧痛和血迹,一切仿佛完好如初了。
“哦呵呵呵,让你就这么死掉,我的游戏就太没意思了。残废的黑翅膀异类。”声音尖刻当中带着几分天真无邪的嘲弄,直刺旗薰的听觉神经。
旗薰手下意识接触到面前受创的部位,现在是完全完好的,连一点血迹都没有。他原本是和镜夜一起遇到了黑翼的袭击,已经处于力竭心脏极大负荷的状态了。然而现在,他没有感到丝毫的心脏不适和气喘,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旗薰疑惑地抬起头,正看见面前的人影:矮小的身形包裹在白斗篷里,当斗篷揭开时,露出清澈的大眼睛和无敌可爱的正太脸,分明只是个小男孩。
旗薰不禁哽了一下:他熟悉这张脸,而且在看到他时会下意识躲避后退——就像嘉年华会那次和镜夜滚下山坡后见到了他,旗薰当时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马上转身逃跑了。
而现在,他感到自己全身紧张起来,脚步也后退了两下。
小男孩一脸顽皮地一笑:“嘿嘿,不认得我了吗?也难怪,当初是我给你抹消了记忆的。”
“抹消记忆?”旗薰呆在原处,暗暗的捏拳让他停止了下意识的后退。他的确记得自己曾有一段莫名空白的记忆——那是他生命中最不愿回忆的痛,血色达力拉事件。
“早在那时候,我就第一次和你相遇了啊。”小男孩调皮地歪歪头,“算了,给你重新介绍一次吧,我叫该隐,实际年龄比看上去大多了,要对我使用尊称哦。”
“我见过你?”旗薰直觉得冷汗一点一点滴下,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该隐”这个名号,大概也是他冥冥之中听说过的。
旗薰有些空茫地摇了摇头,并不远回忆那些来自过去的惨刻记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是他醒来之前意识的最后一秒听到的名字,那是熟悉的黑发少女,在黑洞洞的漩涡里撕心裂肺地叫他:
“旗薰——!!!”
镜夜,你现在怎么样了?
旗薰蓦然在心底担忧地发问。
不料,就在此时,耳边传来该隐一阵刺耳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旗薰有些愠色地瞪着他,不解他在笑什么。
“虽然你从来不肯在口头上表达,因为你知道你没有那资格。但是,你的确在思念那个叫‘镜夜’的女孩子,千真万确,是吧?”该隐毫无顾忌地揭开了底。
被说中的旗薰立即戒备地望着他。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真知’,而且是最强的‘真知’啊,连那个姬零岚大人的跟屁虫尹臣杰都拿我没办法呢。”该隐还在自顾自夸耀道。
“请问我现在在哪里?”旗薰严肃而平静地发问。
“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救治的耶~”小正太不满地嘟起了嘴。
“请问我能否回圣安杰洛学院去?”
“你正在想着赶快去见那个镜夜?”
“……”旗薰没有答话,他清澈的眼睛盯着该隐,不知是炽烈还是痛。
“圣安杰洛的住民,真的好有趣。”该隐慢条斯理地咂舌道,“想不到你竟然会开始思念那个女孩,幸亏我为你抹消了那段记忆。不过结果竟会变成这样,好有趣。”
童稚的嗓音,却说着冷冽残酷的话语。该隐若无其事地狠狠瞪他一眼:“不要忘了我为什么会救你,还有你的体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你想起来的时候,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发现你该做的事情了。”
“是的,谢谢你救了我。”旗薰微微冷笑,声音很平静,“但是这对我没多大意义,只是代表我必须继续活下去了而已。”
“真的吗?”该隐嘴边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
见旗薰无法答话——因为他的确被那段抹消的记忆困扰迷茫着。该隐顺势撩起斗篷裹住全身:“出口就在十米外的路牌上指示着,没戴眼镜的近视眼。”
小正太继续道,语气里字字嘲讽:“干脆给你一秒钟的时间回忆一下好了。不过一秒以后马上冻结,你就姑且去看看那段全家被灭的悲惨记忆吧。”
该隐说完,一瞬间便消失在旗薰眼前。
旗薰还伫立在原处,双眼失神如同无机质的琥珀。一秒的记忆解封,一秒的惨痛,过去之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该隐,告诉了他什么?
猛然间,旗薰崩溃般跌倒在地,抱住自己的头想要把刚才的残余清除掉。他万分不可置信地发着抖,终于失控般大喊一声:
“镜夜——!!!!”
***
“我喜欢过你?”办公室里,镜夜一脸懵懂地望着尹臣杰。日记本里记载的真相已经揭开,她望着面前神一般灿烂的翩翩贵公子,又多了一层记忆和认识。
“嗯。”尹臣杰优雅地坐在椅子上,手轻拂过金发的波浪,他的神情静谧而温和,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单纯的笨女孩,因为喜欢我而天天跟着我,也不跟我说一声,直到因此而生命垂危了,我还不知道……”
他轻叹一口气,分明是那么沉的悔恨遗憾,在他口中如同悲伤华美的音符。
尹臣杰眼眸里的目光是平静坚定的:他不愿再重演悲剧,他不愿“镜夜”再一次为他受伤害,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也要将她和那些纷争隔得远远地。
原来,尹臣杰是这样在意她的吗?
镜夜望着那如同雕像般陷入回忆的绝美面容,心底一阵激动的波澜。她仿佛听见自己那个双胞胎妹妹的声音了:我好幸福,我好幸福,因为可以遇见你……
然而,不知怎么,这原本甜美的思绪的旋律,却因为一个小小杂音的闯入戛然而止了。
镜夜分明听到一个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竭力呼唤,他在叫自己现在的名字:镜夜。
镜夜不禁几步走到窗边。
“怎么了?”尹臣杰从思绪中抬起头,语气有点不耐烦。
镜夜犹疑了几秒:
“我好像听见……是旗薰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