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新婚燕尔的长乐王内府管事高阕对这句至理名言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一早离了长乐王府,这位老兄哼着小曲,乘坐着王爷殿下新赐的四乘马车驰过前朱雀街,望皇宫而去。
高阕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动向,心中竟然无端惴惴不安起来。自从夜半丑时开始,高管事便莫名心惊肉跳,直到接了书信纳在袖间,才稍稍舒缓了一下。
马车一如既往的停驻在了西安门前,高阕来至宫禁大门,亮出了长乐王默许相送的腰牌,守城侍卫见了腰牌闪出了一条道来,高阕转步便进了皇宫内阙。
宇文枳与高离舅家的书信都是由这钟婕妤暗自送出,才使得高瑛率军相助,可是这两天高阕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头,每每有书信往北,他都会暗中遣人查验,可是上一波信札已然四五日了,快马那里始终不见动静,事出蹊跷,不得不让人生疑。
刚好昨日长乐王又写了一封关于朝臣拥戴,势力扩张的信函,是以今晨便早早入宫,一来加以催促,二来试探一下钟夙瑶是否生了异心。
转步来到了未央宫前,高阕对着门前正不知因何发呆的小黄门挥了挥手,那黄门很识趣的走了过来。
“见过高大人!“小黄门怯怯地拜见,高阕淡笑着问,“婕妤娘娘可在这未央宫内?”
“昨夜圣上彻夜未眠,娘娘也便守了一夜,如今,正安歇着呢!”
高阕哪里有心记挂天子安危,只是听到钟夙瑶在,心中便一阵窃喜:“好,劳烦小倌去请娘娘出来,就说长乐王有事相托。”
那小黄门好像事先知道一般,聪颖的回道:“娘娘早已知晓大人会来,所以命小奴传个口信,眼下圣上还需照看,若是大人来了,请转即移步秋月亭,半个时辰左右,娘娘自去相见。”
听到这话,高阕倒是颇感意外,只不过是送个口信罢了,怎么弄的仿佛私会一般,虽说好奇,高阕却并没有多想,谢过了小黄门之后,便望着中宫秋月亭去了。
见着高阕远去了,小黄门转身回到了未央宫前,恰逢钟夙瑶自内走出,一夜未眠的佳人不免有些形容憔悴,第一缕阳光轻抚过姣好玉面,钟夙瑶优雅的舒展了一番,望着小黄门问:“刚刚和何人说话?”
“回禀娘娘,是东宫的侍倌打此经过,所以便闲聊了两句。“小黄门说罢唯诺的回问,”娘娘有何吩咐?“
钟夙瑶一面向下走,一面柔声道:“陛下刚刚睡下,你们好好看着,若有情况来寝苑寻我便是!“
“诺!娘娘也好生休息!”
钟夙瑶没有答话,率着本苑侍女下了台阶回去休息了,小黄门回身便走,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
秋月亭乃是中宫一处景致绝妙的所在,是当今天子宇文拓昔日为了迎娶北离选妃所建,“环廊傍水一亭台,潋滟波光为卿开”,这是宇文拓写在水中石亭柱上的浓情之语,足见天子对这位选妃的恩情颇深。
如今虽已深秋,但秋月亭上仍然景致长青,自环廊与亭台中间相连的那道石径两端种着匀称相对的两排柏树,一人多高,修剪的尤为精美别致。
高阕独自一人转过环廊,奔着石亭走去,只不过与一般人不同,这位高管事可没心思欣赏美景,而是心中越想越怪,之前从未有过如此情形,虽然所为之事不那么光朗,也不至于如此避讳才是。
“不对!“高阕虽然纨绔了一些,却还有些脑子,左思右想之后,转身便走,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寻钟婕妤问个明白。
殊不知,自打他踏进这中宫起,一切就全然变了味道,来都来了,想就这么走谈何容易。
一队端着各色瓷器的侍女自对面经过,相行甚远而来,看着那一道道犹如白绫的衣装,高阕的心里便泛起了嘀咕,不知从何时开始,这身打扮竟然如此刺眼,还显露着几分诡异。
高阕本能的闪到路边,准备等到这伙奴婢过去了再走,一路下来颇为平静,谁也没招惹谁,“难道是我想多了?“眼见着侍女就要擦肩而过,高阕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人的本能意识还是蛮精准的,高阕却没有当回事儿,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为首的侍女忽然脚下一跛,倏然瘫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瓷器也轰然散在石路之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怎么这么不加小心……“高阕汗颜,刚刚那一幕跌倒实在是太过形象,以至于这位老兄流连忘返,就在这时,身后跟着那几名侍女忽然大惊失色,燕语莺声的喧腾起来手中托着的官窑不管不顾的扬陈起来。
“快来人呐!秋月亭边有人杀人啦!”
“不就是跌倒吗?怎么就变成杀人了……等等,杀人?”高阕猛然醒悟,回想了一遍这一早发生的事情,心中陡然惊觉,这是被人算计了!
为了避嫌,高阕赶忙便打算闪身离开,可就在他抬腿要走的时候,自己的左边袍服裤角却被人给拽住了。
低头一看,那是一只鲜血淋漓的纤细小手,正死死的攥着牛皮靴沿处的袍角,这还不算什么,刚刚倒地那名侍女正幽怨的盯着自己,高阕心里很崩溃,若非亲眼所见,还真就以为是自己下手杀了人。
“呵……”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自侍女口中传出,高阕想要挣脱却怎么也甩不掉,无奈之下只能上手去拨,不成想此番举动真真使得他有口难辩。
就在他挥手挣扎的时候,一幕让人不寒而栗的画面上演了,那侍女肋侧无端出现了一道刀冲血口,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白袍,一柄短刃的柄摆显露在外面。
就在高阕惊恐的目光下,那人竟然硬生生将短刃拔了出来,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搪塞到了高阕的手上。
不知不觉间,高阕的手中便多出了一把行凶短刃,侍女七绝而亡,那只手却死死的攥着袍角,高阕惊破了胆子,好不容易挣脱开来,袍服下方已然留下了一片血痕。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禁苑行凶!“
高阕被这一嗓子呼喝的打了个哆嗦,脑中一片空白,却忘了手中还虚攥着一把短刃。
“来人,把这杀人狂徒给本将拿下!”对面廷尉掌军喊了这么一嗓子,霎时间便有十余名禁军将高阕围在中间。
高阕面色惨白,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手里还有把刀子,赶忙随手扔到了一边,可是为时已晚,就在他弃刀的瞬间,禁军早已蜂拥而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