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徐衾接到了这样一份邀请:按照僧人所说是那位太府卿的意思,有名望的香客都要前去主持禅室相聚。
虽然徐衾等人沿途一直隐姓埋名,可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带携家眷的富商比比皆是,可出门带着五六名精壮仆从的人却并不多见。
正因如此,病急乱投医的苍岩主持竟然也给徐衾送了一道请柬,送信的僧人刚走,禅房之内便炸开了锅。
飞蛇首领朱离第一个出言反对:“主公伤势未愈,本就不可轻动!再说我们一副南人腔调,一旦与宇文欣有所接触,势必会引他起疑!”
陆钦也皱眉规劝:“老朱说的甚是,主公昔日勇冠三军,平叛剿匪自然是手到擒来,但眼下出头无异于铤而走险,若是这事经由宇文欣之口传到他那位兄长耳中,救弟护妃之情必然见行封赏,可到那时仇敌相见又岂能周全,我等拼尽全力将主公从虎口救出,断不能再让主公以身涉险。”
“你们呀,把事情想得的未免太严重了。”
徐衾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淡笑着安抚这几位心腹:“我又不是神人,如今这般病态,能否受人待见还尚未可知。再说贼寇的面儿都没见到,就想着日后论功行赏带来的麻烦,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些?”
徐衾话音刚落,朱离便开口回绝:“无论如何主公都不能抛头露面,若是贼匪真的进犯这苍岩寺,我等属下自然有能力保护主公周全!”
看着这几位心腹据理力争,徐衾面上的笑意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水一般的沉静。只有徐衾明白,在他心中是渴望有这么一次抛头露面的机会的,其实早在听秦炔说完这件事的时候,他便在心中有了计划。
眼见着朱离等人护主心切,他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各位的好意徐某又怎能不知,只是眼下契机绝佳,除了这条路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朱离等人都沉默了,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智计绝伦的主公到底在盘算什么,与其悖主争论,还不如好好听他把话说完。
“自从地牢脱身以来,我们历经艰辛困苦渡江而下来到这里,走的哪一步不是险棋?欲成大事,就要做好以身涉险的准备,接下来的日子里凶途险路在所难免,难道每一次都要避讳不成?“
朱离等人无言以对,全神贯注的听着这位主公的教诲:“既然早晚都要相遇,还不如主动一点来的好些,更何况我与那北地将军也才只有一面之缘,相遇时只要阵脚不乱,一时也露不出什么破绽。“
徐衾思忖片刻,语重心长的说着:“北地我们并不熟识,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即便徐某病体恢复之后,也要进到长安攀附权贵,方能图得大事。“
朱离等人听的出神,徐衾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此次随宇文欣一起来禳福的还有北安天子的宠妃,她若有所闪失,估计连宇文豫的将位都会受到波及,这种罪责谁担的起?“
徐衾顿了一下,环顾了一番身边的心腹,陆钦神情肃穆的问:“不知主公如何打算,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徐衾欣慰的笑了,和缓的道出了自己的决定:“不但要助这位太府卿解苍岩之围,如有可能,我还要送宇文欣一份大礼!”
……
苍岩寺的主持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僧人,生得八尺身材,却瘦的皮包骨头,一缕白髯垂下,颇有些仙风佛骨。
主持的禅房并不算大,却是这寺中最为清幽的地方,只不过这个夜晚,禅室内聚集了连仆带主二十余人,不免有些拥冗。
这场战前动员会徐衾并没有亲自前去,而是将破敌之计教给了朱离和陆钦二人。
看看香客之中有名望的都到得差不多了,老主持在简短的寒暄之后,便推举出了这些人之中地位最高的北安太府卿宇文欣,此人位高权重,乃禁苑之人,自然能够让人信服。
宇文欣也不絮烦,一开口便直奔主题:“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应该知道今夜聚在这里的目的所在!山匪转瞬即至,若是任由他们冲进这寺庙之中,尔等家眷难免屠戮,珠光宝气尽数归贼,这样的结果任谁也不想见到,所以本卿想听听,诸位是否有退敌之良策?”
底下这些个平日里过惯了安逸日子,完全没经历过杀伐之事的富商名士一时间俱都没了主意,一个个你推我我搡他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宇文欣仔细观察了一下禅室之内这些酒囊饭袋和所谓名士,心里真是失望至极,恨不得等到山匪来时把这些人全都轰出寺门去给高崇迎的匪兵当活靶子。
一圈下来,在座之人毫无例外的扮起了深沉,唯独左起第二把椅子的位置引起了宇文府卿的注意,那张椅子上空空如也,而在两侧却侍立着两个骨子里杀气十足的壮汉。
宇文欣指着那张空椅,看向朱离疑惑的问:“此处香客何在?”
“回禀大人,家主偶感风寒,不便行动,所以交代我二人前来代听。”朱离刚一说完,身边便传来了窃窃私语,诸如“真会摆架子”,“算个什么东西,府卿召见都不来,简直目无尊卑”之类的话语泛滥般在那些刚刚还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富商名士口中流露出来。
朱离浑不在意,侧目与长椅另一端的陆钦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后铿然说道:“家主深知情况危急,又不能亲自前来,是以在出门前便将计策交给在下,吩咐等到在座名流无计可施时方能尽言。”
在没有科举制度的时代里,一切人才的推崇都与氏族出身有关,而对于徐衾这个出身不明祖庙不清的“螟蛉子”来说,话语的分量简直比一棵落地蒲草还轻。
正因如此,徐衾并没有直接现身,而是借两个部下之口将心中所想阐述出来,剩下的疑难杂症,待到计谋实现之后自然迎刃而解。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的准备听一听这位口出狂言,面都不露的香客能想出什么样的好主意之时,禅房的门被急促的敲开了,一名负责传信的府兵站在门前,沉声报道:“大人,据刚刚外围探子涉险来报,寺院东南北三面林间皆有异动,只是山匪人数尚不可知!”
宇文欣的心登时悬了起来,看看禅室外漆黑的天色,入夜,戌时三刻。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
收藏,推荐,点评,各种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