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涛先生最近过得着实清苦,自从长乐王倒台之后,这位名士虽说没有受到牵连,锦衣玉食的日子也过到头了。
一向斛饮鼎食的陆名士此时穷的连粥都喝不起了,家中夫人刚刚跟隔壁王员外珠联璧合,如今家中,就只剩下了一个掉了牙的老仆妇,以及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小儿子。
此情此景简直比悲惨世界还要惨上几分,陆名士很后悔,当时只知道尸位素餐,却没想到过好好报效。
“如果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陆某一定尽心竭力辅佐,至少得来的钱财也要屯上一些!”这是名士陆涛的心声,算是对冥冥之神最后许下的一个愿望。
想上吊却发现连白绫都买不起的陆名士很无奈,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老天爷今日似乎很开心,以至于这天中午的时候,便受理了他的请求。
正午刚过,陆名士饿的七荤八素,恨不得去啃那草庐的围栏,就在他琢磨着先拆哪一块的时候,竹扉被打开了,一个身形挺拔的武士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陆名士饥饿不堪,是以也没有多做理会,片刻之后,一股熟肉的浓香窜进了陆涛的鼻中。
经久不闻荤腥的陆名士瞬间便被香气所吸引,顺着香味儿的源头看去,只见在那武士之后,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手中,赫然端着一只瓷盆和一瓮熟肉。
武士没有说话,像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端着托盘在陆涛身前的桌上放下。
陆涛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人,腹中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看着眼前惊现的肉食,陆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痴然道:“给,给我的?”
“正是,陆名士且先吃了,饱餐之后在下还有话说!”
经过反复的语言交流之后,陆涛终于确认对方没有和自己开玩笑,是以夺过了托盘里的熟肉,也不避讳的用着一双长满茧子的大手狼吞虎咽的抓捏起来。
看着陆涛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武士冷声道:“只是没有精米饭,还望名士担待!”
陆涛感激涕零,狠命摇晃着脑袋,吃了一会儿,转既回头操着高高鼓起的腮帮,朝着草庐内唤了一声,不多时,那掉了牙的老妇便抱着一个干瘦的孩童走了出来。
看着这一家老小如狼似虎的吞咽着食物,武士模样的男子微微蹙眉,待到将食物吃的空空如也之际,小厮收着空碗离开了。
陆涛满意的抚摸了一下圆溜溜的腹上,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赶忙施礼道:“谢公子所赐肉食,不知尊姓大名?”
武士没有说话,而是自怀中取出了一只钱袋递了过去:“这是纹银五十两!”
陆涛虽然饥不择食,却也知道羞臊,是以见此情形赶忙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推辞。
武士也不推搡,只是冷声道:“这钱乃是我家主人所赐,名士且收下与家人过活,至于您,还要随在下走上一遭。”
“去哪儿?”
“到了您就知道了!”武士也不解释,拱手指向院外,“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还请名士移步!”
……
不出徐衾所料,今日早朝之上,数名言官对柱国骠骑和光禄大夫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谏控,正午时分,中书省又接到了不下十封弹劾这二位的奏章。
朝臣们不禁汗颜,这韦柱国的办事效率还真是快到了一定境界,此后一连三日,早朝之上都是一番喋喋不休声色俱厉的辩论。
眼见着那二位一副“你皮任你皮”的不屑做派,郭焱终于坐不住了,在第四日开始,这也右仆射吩咐了自己手里的一部分御使展开了回敬驳辩,双方俨然将朝堂当成了辩论会,引经据典各自为战,颇有些分庭抗礼的意思。
饶是如此,徐衾和宇文柱国仍然是岿然不动,不置可否。
精彩绝伦的抗辩日益激烈,小皇帝宇文嗣哑然的注视着这些打了鸡血一般高谈阔论的臣子,着实吓得不轻。
可就在第四天,情况发生了转变,郭仆射的心腹言官已经做好了抗雷的准备,可是一天的早朝,却变得异常安静。
当那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模式化言语宣完之后,那些个准备看好戏的官员不自觉的将目光汇聚在了两方势力身上,朝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当宫人总管喊完“退朝!”之后,在场众人俱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日无事,美好的一天,就此开始了。
早朝退了,群臣再一次结队退去,韦柱国一派言官之首左都御史李梦涪尾随在上柱国的身后,不解的问:“柱国大人,昨夜为何没如期将所参内容送去,下官等到深夜,也不见个动静。”
韦令铭淡笑回道:“弹劾之事一连四日,言官们不免累了,本柱国也只是想要看看那二位的反应,顺便牵出一些同仇党羽,如今该露面的都上场了,李大人暂且歇歇,随时等候我的命令便是。”
“诺!”李御使应了一声,便转身退去,韦令铭轻抚着颔下短须,出了禁苑,来到了车驾边上。
那里早已等候了几名仆从,韦令铭摘了通天冠交给其中一人,顺口问道:“临安,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仆从正是赶往陆涛家里送钱的武士,听主子这么一问,恭敬的回道:“陆名士已经在宅院里等了几日,还有一个也马上赶到。”
韦令铭满意的点了点头,在韦临安的搀扶下上了车驾,关上车帘之前追加了一句:“这几天好好关照一下郭仆射的生意,一有情况立即通知我!”
韦临安躬身应诺,转既对马夫吩咐道:“带柱国大人去见那人!”
看着马车离开了,韦临安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看着韦柱国的车驾远去,自宫闱大门边上的墙围巷口转出了两个人来。
“这个老匹夫到底在谋划什么?”说话的正是柱国骠骑宇文豫,在他身边的便是光禄大夫徐衾。
听宇文豫这么一问,徐衾若有所思的道:“今日虽然消停,指不定这韦柱国会搬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二人相视默然,如今的形势颇为被动,连对手的意图都捉摸不透,这还头一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