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负责搜捕溃军的北安军士在拱院园林后方临近长江的堤岸上发现了樊昶俞,出乎众人意料,这位败军之将的行为颇为反常,面对数十名军士绰矛环绕,这老先生只知道坐在那里傻笑,时不时的还呜呜的吧唧着嘴巴。
连上前拘押的时候,樊昶俞都是一副嬉笑模样,好一番折腾,众人才看出端倪,原来这人并不是在那吧唧,而是红口白牙之间,半截舌头竟然不知了去向。
樊昶俞傻了,傻的很奇怪,没人知道具体原因,好在江陵战乱已经平息,此情此景,估计这樊某人也不会兴起什么风浪了。
昨晚安顿受了惊扰的庆帝,巳时刚过,徐衾便独自一人来到了萧澄的住所。
江陵府衙内,萧澄早早便等候在此,樊昶俞本来打算击溃北安大军之后便回首废掉萧澄,自己代劳这南凉之主,却不料徐衾等人趁虚而入,先一步夺下了庆帝。
而今樊昶俞兵败,本人也如同外甥宇文相一般先被柱国将军追的宛如落水狗一般,逃经江陵后方时又被徐衾截住,就此断送了性命。
守备的军士打开了大门,一名文士打扮,玉冠宽袍,绒氅披身的俊面公子走了进来。
一见这人,萧澄面上不由得显出了惭愧之色,那人却好像浑不在意,欠身施礼道:“北安光禄大夫伊瑾,拜见庆帝陛下!”
萧澄没有心情和他达礼,而是怔忡的说出了这样一句:“缴纳贡粮确实是今年江陵一带欠收所致,本以为打点好了便着人送去,谁知道那樊昶俞便来了!紧闭城门,杀督贡使都不是朕之所想,查抄伊府之时,朕已经被那贼人控制了!”
萧澄深吸了一口气,说明了原委,定定的望着徐衾,说出了最后一个疑问:“公子的书信朕看得通透,只是不知,信中末尾所言,如今还奏效吗?”
萧澄将自己摘得很干净,情况也确实如他所述,徐衾面目并没有太多表情,思忖片刻,铿然有声的道:“那好,伊某便再给你十年,十年期满,无论这天下归谁所有,陛下都必须自黜皇权,以行州府之事!”
萧澄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的颔了颔首。
“如此,伊某便告辞了,三日之内北安军马会主动撤出这江陵之地,今日一别,后会无期,还望陛下珍重!“
徐衾并没有等萧澄回话,便转身率着陆钦等人径直离去,只留下茫然无措的庆帝萧澄,十年,是徐衾为这位皇帝定下的保质期,也是让南凉重归江陵铺陈的纽带。
……
江陵依旧是江陵,北安军队并没有入城侵扰百姓,除了少数依附樊昶俞率军抵抗的武将随着痴傻的樊昶俞一起被押往长安之外,其他朝臣均定无罪。
休整了一日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便踏上了归程,只不过转到信州道口时却分做了两端。
宇文豫引着千余护卫骑兵,与徐衾所率的数百骁骑卫护送着知己家眷一路沿着信州官道赶赴长安。
元慎,陆钦,黄甄等人则率着数万人马望随州进发,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路过随州之后,便会在距离北离郢州最近的边界扎营。
徐衾本打算亲自谢过秦炔,却不料这位大医在两军开战的前一天便离开了江陵,如闲云野鹤般不知所踪,估计再见面时,最快也要阳春三月。
端坐马上,陪在段锦娘所乘车驾边上的徐衾苦笑不已,队伍最前端的宇文豫心情大好,抬眼望了望湛蓝的天际,回顾了身后一番,饶有志趣的吩咐道:“去把伊光禄叫来,一整天都窝在自家娘子身边也不嫌腻得慌!”
徐衾正与段锦娘嬉笑的攀谈着,听她聊着入住伊府之后的趣事,一名军校打马而来,自马上拱手道:“光禄大人,柱国有请!”
“知道了,马上过去。”答对走了“搅局使者“,徐衾并没有说话,而是淡淡一笑,”夫人接着说。“
看徐衾不为所动,段锦娘心中一暖,缓缓开言道:“夫君暂且去吧,待到回来再聊不迟!“
徐衾点了点头,柔声说了句“夫人稍等,去去便回“后,便一蹬马腹,望着队伍前沿走去,看着徐衾策马而去的英姿,段锦娘的美眸间泛起一丝痴迷,一丝甜美的笑意也在嘴角边上油然而起。
徐衾策马来到了宇文豫身边,看着伊光禄那副如沐春风的模样,宇文豫调侃道:“怎么,夫人回来了就望了我这兄弟啦?“
“大将军说的哪里话!”徐衾拍了拍鼻子,瞥了一眼宇文豫,好奇的问,“不知宇文柱国传讯下官何事?”
“去,听伊兄这么说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宇文豫白了徐衾一眼,转即不无诚意的道,“你我这一路披荆斩棘的总算是走了过来,同舟共济,相扶相携,已然是情如兄弟,日后不论人前暗地,都已兄弟相称便是。”
徐衾不觉失笑:“我的大将军,你再煽情小弟可要哭出来了!”
宇文豫面上一红,随即哈哈一笑道,片刻之后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道:“南凉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眼下还有一桩棘手事情在等着我们!”
“大将军说的是隔江遥望的大兴?”徐衾自然知道宇文豫的内心想法,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能说出真的答案,虽说这些日子确实与他的情谊日进,可是有些界限和想法,还是真真不能全部说尽的。
宇文豫诧异的看着徐衾,恨不得跃起踹上一脚道:“那江东之地本将何时忧虑过,再者说现如今内乱频频,他陈仲理即便有心趁乱分一杯羹,也是无兵可用。”
听到这话,徐衾的心里隐隐的感到了些许疑惑:“平日也不见大将军遣人探听江左消息,怎么似乎对那大兴局势颇为透彻?”
宇文豫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超长的关子,自口中悠悠的说出了一行字来:“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
徐衾也懒得听他故弄玄虚,虽然心中生出了不少疑虑,也没有太过在意,举目看着朗朗青天,深深的吸了一口:“这长安就是比不得江陵,如今已然十冬腊月将近,还是晴空万里,弄得在下都不想回去了!”
宇文豫很舒服的舒展了一下腰肢,转首淡笑着对徐衾说道:“放心吧,伊老弟,待到霸业成时,为兄便在这江陵城内为你修座阔台,让你终日感受这南境的大好风光!”
宇文豫说的慷慨,徐衾却是眉心深蹙,半晌过后才尴尬的道:“我说大将军,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