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片刻之前提多罗吒的存在感为零,那在他拨动琵琶弦之后,他就是此刻最耀眼的存在。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这大周朝还未出现这千古名篇,但道然觉得用来形容提多罗吒的琵琶声再贴切不过。而且不是比喻,也不是夸张,随着琵琶声响起,空气之中有千军万马正在成型。
这些军队只是虚影,但在气势上却将这弈剑宫内的千把名剑给压了下去。
明明道然与提多罗吒只有两人,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他们将青城派给包围了一样。
易星海还没想明白这个弹琵琶的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但他很快就想到了道然相关的传闻。
“这就是佛门的天龙八部护法吧?悄无声息便能召唤出佛门护法,道然大师果然佛法精深。不过,大师难道是要为难我青城派吗?就因为我驱逐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弟子?这就是佛门的慈悲么?”
易星海这是摆明了强词夺理,要是阎惜娇真的跑了,也不用等到道然登门拜访才说,分明只是借口。
面对这种玩道德绑架的,道然笑着回答说:“阿弥陀佛,易掌门误会了,小僧并非要与青城派为难。今日小僧是客人,前来拜访总不能两手空空。只是出家人身无长物,所以小僧换来了天龙八部中的紧那罗,为各位弹奏一曲,作为礼物。”
“礼物?”
易星海想过道然会转身离去,又或者恼羞成怒直接动手,但万万没想到道然会这么解释。
道然客气地说:“不错,这就是礼物,希望易掌门能够给小僧一个面子,听上一听。”
“若是我不给这个面子,你待如何?”易星海问道。
“那小僧就要跟易掌门好好解释了,这乐曲,可不仅仅是清心宁神这么简单。如今魔门菩萨提罗达多已经下凡,亿万天魔正在人间作乱,许多修行者都受魔头侵扰,只是自己一无所觉。这乐曲,正好能够镇压这些魔头,避免走火入魔。
“但魔头狡诈,一旦控制了修行者,自然是不会任凭宰割的。易掌门你若是不愿意听,很有可能就是被天魔控制,那小僧就要施展手段降妖除魔了。”
道然说完这番话,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提示。
【颠倒是非黑白,出言威胁,犯妄语之戒。】
【你的破戒僧天赋发动,你的御灵+1。】
“怎么加的是御灵?这属性,不是道破天机才会加的么?等等……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道然忍不住看了看四周,眼神从所有青城派的人脸上扫过。道然慧眼如炬,从青城派众人的脸上看到了贪嗔痴怨,各种负面情绪。
而易星海也在盯着道然,明明是宝相庄严,犹如佛陀在世的小和尚,怎么现在看来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之前完全没法,这小和尚是如此的邪门,竟然会直接开口威胁。
“既然如此,就请这位紧那罗演奏一番吧。诸位长老,我们一起,洗耳恭听。”
易星海此言一出,在场的青城派长老身上都迸发出凌厉的剑气,与弈剑宫的诸多名剑融成一体。
道然能够感觉到地脉之力在飞速运转,整个弈剑宫已经被阵法所笼罩,四周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道然心中感慨:“果然是数百里历史的大门派,白莲幻阵与这剑阵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白莲幻阵前身是七情真人在千灯河上布置的阵法,时间不长,根基也一般。后来是得到白素贞相赠的千年蜃珠,这才改造成白莲幻阵。
这弈剑宫剑阵的阵眼处应该也有类似的宝物,而且是纯攻击效果的宝贝,这才能让整个剑阵的气势如此犀利,连道然都感觉到双目发痒。
这是剑气化作细丝,布满了整个空间。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道然对提多罗吒说:“就用你最擅长的乐曲,请青城派诸位好好品鉴一番。”
提多罗吒点了点头,双手幻如莲花,飞快地拨动着琴弦。
这一次,乐声更加激烈,仿佛让置身战场一般。
千万将士齐声怒号,气血冲天。
弈剑宫中无数剑气早已入丝线般布满四周,提多罗吒的琵琶声响起,马上就激起剑气的反击。
一时间,剑气如雨,落入战场之中。
琵琶声所化的千军万马与剑雨撞在一起,竟然杀了个尸横遍野。
明明只是虚幻,但随着琵琶声越发急切,这战场的一切便越发真实。士卒们与剑雨相遇,衣甲平过,血肉模湖。但这些士卒仿佛完全没有恐惧与痛觉,依旧用尽力气朝天上的剑雨挥舞兵器。
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看起来剑阵的威力占了上风,琵琶声所召唤的士兵前赴后继地死亡,在剑雨面前根本无力阻挡。
易星海面露喜色,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将这个天龙八部压制。这么看来,那道然小和尚也并没有多厉害。
然而,道然和提多罗吒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易星海皱起眉头,感觉有些不对。
但如今骑虎难下,只有镇压了这个小和尚才能渡过危机。
易星海就不信,这个小和尚就能与青城派的护山大阵抗衡。
青城派众人齐心合力,再次提升剑阵威力。剑气不再是化为细雨落下,而是凝聚成一道道剑状雷霆,将提多罗吒的军队噼得溃不成军。
剑雷的杀戮速度更快,几乎要将所有士卒杀绝,就连琵琶声都被雷霆之声所掩盖。
随着剑阵威力提升,道然的僧袍也开始闪现金光,那是剑气落在他的僧袍上激发了这件佛门法宝的防御效果。
多亏了这是弥勒佛送的宝贝,跟人种袋是同一种材质,坚韧得连大圣爷都打不穿。道然还不能发挥出这僧袍的全部威能,但也并非这些剑气余波能够打破的。
至于提多罗吒,他从一开始就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之中,不管琵琶声所化的士兵如何伤亡惨重,他都没有多看一眼。
如今,雷声隆隆,将琵琶声彻底掩盖,提多罗吒却依旧专注地弹着他的琵琶,指法没有丝毫凌乱。
“哼,垂死挣扎。”
易星海伸手抓住身旁悬浮的长剑,第一次使出了他的剑术。
只见他长剑一挥,漫天剑雷仿佛受到他的牵引,于他身前凝聚成龙形。
这剑气雷龙发出一声咆孝,吼声横扫全场,将提多罗吒的士兵全部震成血末,战场上只剩肉糜,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士兵。
至此,提多罗吒似乎再也无力抵抗。
易星海以为胜券在握,对道然说:“道然大师,我敬你是佛门高僧,如今曲子已经听过了,你我就此别过,你看如何?”
直到如今,易星海还是想给双方一个台阶,只要道然就此离去,他也不会真的赶尽杀绝。
但不等道然回应,提多罗吒却开口说:“别着急,刚才不过是前奏而已,还请诸君再听一段。”
说完这句,琵琶声突然为之一变,从金铁交鸣变成了潮水汹涌。
只不过,翻涌的并非江河,而是刚才千军万马被屠戮后留下的血海。
琵琶声起,血浪翻涌,将那剑气雷龙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