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娃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中,他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毒品,却听到过别人讨论毒品为人们所带来的灾难,一个人染了毒品就相当于毁了自己和家人的人生。
他永远也想不到,这场劫难就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清醒后,他去找贾老板,“大哥,您帮帮我!”他委屈地在贾老板面前说道。
“戒,下定决心戒!自己有没有信心?”贾老板问道。
“我,我有信心,大哥!”川娃眼中闪出一道光,看着贾老板说道。
“好,下次毒瘾发作的时候我让金子把你和大董绑在床上,要不然不行,难受起来忍不住。”贾老板还是不想放弃他们两个。
“好,大哥,我多难受你都别管我,我一定要戒掉!”川娃听说可以戒掉的时候,心里默默下了决心。
当天下午的时候,他开始恶心,无力,浑身像被千万个蚂蚁噬咬一般的疼痛难受,早已等候在旁的金子将他紧紧绑住,从门里走了出去,只留下川娃在房间里鬼哭狼嚎,“”啊……”不停地喊。
但谁也没有理他,渐渐房间里平静了,金子走进去一看川娃像是虚脱了一般,浑身大汗淋漓,脸色苍白。
花妮已经去舞厅找了川娃好几次,今天终于见到了他。
川娃正忙着和服务员们一起做营业前的准备工作,这时听到吧台小吕喊到:“川娃,有人找。”
川娃走到门口,一看是花妮,问道:“不忙了吗,怎么今天有空过来找我了?”
花妮道:“什么啊,我都找你好几次了,每次他们都说你不在!”
“哦,前两天我有事,所以没过来。”川娃表情暗然的说道。
“主要上次你们刚点了菜就跑了,丢下我一个人,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怕你有危险,这才天天过来找你,看看你!”
川娃听了有点感动,这种感动是发自内心的,久违的,就像是来自于家人的那种关心,自从母亲走后,他就再也没有体会到这种关心了。
他请了假,对着花妮说道:“走,我陪你出去走走。”
花妮开心的说:“好啊!”两个人从舞厅里出来,走过长长的街道,来到了黄河边,他们看到了一棵很大的柳树,便在树下坐了下来。
“川娃哥,你是不是这几年从来都没有回去过了?”花妮问道。
“是啊,没有了,再回去做什么呢?家里什么人都没有了,自从我妈走了,我就有了要离开的想法了。”川娃看着宽阔的河面道。
“可是,那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啊,我相信你是想念的!”花妮转过头看向川娃道。
“想,是真想,想小时候和姥姥,妈妈在一起的美好,也想从前放羊的日子,但是我不愿意再去回顾那种没有尊严的生活了!”
“从小,就因为我妈,他们欺负她,还说我是小傻子,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在别人的冷脸和白眼中长大的!”川娃恨恨说道。
“可是,再怎么样,你也比我好。比我幸运,最起码没有后妈毒打你,害你,更没有在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家里和几个喜欢嘲笑欺负你的环境下长大!”花妮激动地也说着自己心里的痛。
两个同命相连的人就这样久久,久久地看着流动的河水,回顾自己那不堪的童年生活。
在深入的交谈中,他们彼此感觉到了心在慢慢贴近,互相用自己的经历抚慰着对方的伤痛。并一起约定,未来的日子,他们一定要共同努力,好好的活。
第二天,花妮正在上班的时候,突然听到同事说有人找她,在门口。
花妮以为是川娃呢,激动的赶快跑了出去。
一看,原来是小霞。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花妮好像不想见到她,用冷漠的口气问道。
“家里,家里要盖房子,带话来说要我们都出点钱,我打算将自己攒的二千元拿出来,你呢?”小霞问道。
“原来是跑来要钱的啊!”花妮心中愤愤的想道。
“我没钱!”她拒绝了。
“你,你怎么这样啊,我妈和林伯伯一直都很惦记你呢,那也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和喂养你长大的人啊!是你的娘家,以后就算你出嫁了,也是从那个家里出嫁啊,你别以为你从家里出来了,就和那个家庭断绝了关系,可你抹不去事实,他们抚养你长大的事实!”
小霞的话句句在理,她竟然无从反驳,只好低着头看着脚尖道:“我真没什么钱嘛!”
“你没钱,别装了,你的工资比我高好多,我都攒下来两千块钱,你说你没有,谁信啊?”小霞不依不饶。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花妮心里又有点松动的问道。
“就这两天吧,家里正等着用钱呢!”小霞道。
“好,你先回去吧,明天我来找你!”花妮道。
“好的。”小霞转身走了,花妮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真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个家她能脱离吗?曾经无数次想过以后远走高飞,离那个家和那个家里的人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面,可当有一天真的自己具备远走高飞的能力时,却又不想那么做了。
“是的,那毕竟是个家啊!”她在心里默默想到。
晚上,花妮见到了川娃,将今天小霞找她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川娃认真沉思了一下道:“我觉得小霞说的对,那毕竟是抚养你长大的人和家,最起码比你的那个后妈强多了,有家在,你的心就不孤单,就有依靠,实在过不下去了还有可以退的路,不像我,什么都没有了!”川娃忧郁的说。
“你还有我啊!”花妮一激动脱口而出。
随后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点莽撞,有点冲动,又怕川娃误会自己喜欢他,但又不知怎么解释,竟一时语塞,羞的低下了头。
川娃听到花妮说出这句话,有点惊愕,看到羞红了脸低着头的花妮,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暖暖的情愫,这情愫竟使以兄妹相称的二人陷入了一阵尴尬。
“不,川娃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花妮欲解释什么。
“你不是哪个意思?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川娃故意问道。
“你,哎呀……”花妮着急的咬着牙跺跺脚,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哈哈哈……”川娃看着花妮的窘迫样不由自主的笑了。
突然,川娃感到浑身非常不适,恐惧、担忧的感觉统统涌来,强烈的冲击他的身心,他转过身迫不及待朝舞厅里跑去。
“咦,怎么了,川娃哥,你怎么了,等等我啊,你等等我啊,哎……”
花妮被眼前的突发状况弄懵了,才拔腿去追,却不料怎么也追不上。
接连两次他的突然离去使她越发对川娃哥的处境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她开始上班也心不在焉并患得患失。
金秋季节,大街上瓜果飘香,到处是小贩拉着成车的水果在街边售卖,间接充溢丰收的喜悦。
花妮挑了几个硕大的红苹果,兴高采烈来到了红玫瑰舞厅,她要用自己绵薄之力表达对他的关心。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那帅气的身影,写满忧郁的脸庞似乎在她的心中深深扎了根,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有了一份寄托,在陌生的城市有了一副可依的肩膀,最重要的是他懂她。
川娃今天看起来脸色又憔悴了些,花妮关切的问道:“川娃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要不我陪你上医院去检查一下吧?”
“不,不用,没事的,就是这几天太累了没有休息好的原因。”川娃忙解释道。
他陪着她在外面吃了饭后,在夜市上熘达。
他们一起说起过去的一些事,川娃似乎心情低落,花妮不想他不开心,便绕开了话题。
她好奇的问起他的工作,为什么总是毫无预兆的就突然消失,就像是警察执行任务一样的惊险刺激。
川娃看着眼前美丽动人的花妮,竟意外的打开了话匣子,给她讲了许多跟着贾老板时经历的事情。
花妮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两人又来到了黄河边,柔和的晚风裹挟着霞光的浪漫轻轻拂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体上,也拂在两颗火热的心上。
他们紧紧挨在一起,肩膀靠着肩膀,两只手偶尔碰在一起,荡起心中爱的涟漪。
川娃知道,花妮是喜欢他的,他也一样。
可当火热的爱情真正摆在面前,他却犹豫了,在花妮眼里,他是那么的美好,高大、帅气、阳光,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多么的不堪。
不是他不主动,他怕连累她,怕辜负她、耽误她的美好,他只是极尽所能的去关心她,用心去倾听她心里的声音,殊不知,正是他如此的做法,才深深打动了女孩的心。
川娃誓要戒毒,当一次又一次勐烈的凶兽向他扑来时,他以强大的自制力和坚韧的忍耐力顶过去了,他不是娇生惯养的身体,那一副被生活的磨盘多次碾压过的身体此时此刻派上了用场。
终于,他摆脱了,摆脱了毒魔,使自己重新站了起来,这种感觉,真好。
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特别想要热烈的拥抱他们,拥抱这个世界又一天升起的灿烂阳光。
他竟想回去看看了,那离开时决绝的念头到现在已荡然无存,经历过一次从黑暗中的重生,所有之前他以为的苦难、黑暗都已算不上什么了。
他想约上花妮一起,但花妮请不到假,他便独自坐车踏上了归家的旅程。
当汽车在熟悉的路口停下,他又在那安静的乡间小路上时,他的心中又激动也有一种踏实。
在地里劳作的乡亲远远看到他,都停住手中的活怔怔张望。
他已离家五年,人们早已认不出面前这个高大帅气、英气逼人的俊郎小伙子就是当年瘦小、黑不熘秋、蓬头垢面的川娃了。
他拐入直通到家的那条土路上,看到林二婶抬着铁锨迎面走过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川娃,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大声说道:“你,你,这不是,这不是川娃吗?妈呀,川娃回来啦,这变化大的都让人认不出来了!”她激动的将铁锨从肩头上拿下来,笑着说。
川娃也站定,笑着问林二婶:“二婶,好着没?”
“好着呢,就是上了年龄,这腰也不行了,腿也不行啦!”林二婶呵呵笑着说,早已没了几年前那厉害样,她的热情和惊讶使川娃心里感到一种舒适,往事历历在目,人变了。
告别林二婶,川娃愉快地往前走,又遇到了林小河,他的腿已经全好了,但多少还是有点后遗症,走起路来慢吞吞的,看着苍老了不少。
“林大伯,干什么去啊?”看到无处可躲,川娃只好主动上前热情的问道。
“你,你是?”林小河好像不认识他,眯着眼睛仔细看着他问道。
“我,我是川娃呀林大伯!”川娃笑笑。
“啊,川娃,你是川娃?”林小河几近夸张的将嘴巴张成了“O”形,仔细盯着眼前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他无法将他和从前那个黑瘦又土头土脸的邋遢孩子联系起来。
“是啊,我是川娃,真是川娃!”他复述道。
林小河这才从惊异中缓过来,才从那五官轮廓中看到一点熟悉的影子,“你是川娃,是了,是了。”
“你这几年在外面做什么哩?一直没有音信,这变化太大了,太大了,哎呀!”他连连说着。
川娃并不想和他有过多交谈,敷衍几句匆匆走开了。
近了,近了,那个带给他喜怒哀乐和许多童年记忆的家,此时就在眼前。
多少次啊,梦中的情形,犹如此刻,他站在这斑驳的木门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包围,他欣喜的看到姥姥和妈妈穿着新衣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看到他后远远的笑了,可当他激动的扑过去想要拥抱时,一切又回到了现实。
梦境,一切都是梦境,难道此刻也是?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掐了一把自己,确信此刻的感觉是真的,因为在那挂着铁锁的屋门口,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有长满的荒草。
他走过去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珍藏已久的钥匙,轻轻插向锁眼,“啪嗒”一声,锁开了,双手推开满是尘土的木门,一切如旧,就像他离开时的模样。
每个房间的门挨个被打开了,霉味扑面而来,他挑起门帘,打开窗户,使阳光照进屋子里,然后便拿起抹布清理桌子上的灰尘,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