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香理解林母恳切的心情,再加上对林小河的感情,便答应了第二天进林家的门。
看到连香已答应了,林母开心的笑了。
林小河此时的心里是喜忧参半啊,既有对自己重组家庭的喜,也有对生活压力的忧。好在连香始终是善解人意的,而且一开始也是他先动了怜惜之心,这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第二天,当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时,林小河已快速从炕上爬起来,去敲大牛家的门了,然后又去喊叫其他几位关系好的兄弟,他们齐聚在林小河家,烧火的烧火,担水的担水,剁肉??的剁肉,布置桌椅的布置桌椅,一切准备停当后,林小河早已通知出去的几家亲戚也陆续到来了。
他们催促着林小河快去接连香,他简单梳洗一番,换上了只有过年才穿的一套衣裤,推着架子车和大牛,还有老九便去了。
没有什么特殊的仪式,没有热闹的场面,连香的父母、兄妹当着林小河的面对他认真嘱咐一番,希望以后他能够好好的对连香,两个人此后的婚姻生活能够幸福美满。
狗蛋的母亲拿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掏出自己新做的两双鞋垫送给了连香,并嘱咐她以后好好过日子,连香禁不住热泪盈眶,跪在地上为二老磕了个头,说道:“爹,妈,你们一天是我的爹妈,一辈子是我的爹妈,我不会忘记你们二老对我的好!”
他们连忙扶起她:“好,好,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以后常回来看看!”那温馨的场面打动着每一个的心。
连香害羞不肯上架子车,执意要走着去,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同意了,一行四人走在路上,早有得到消息的村民站在路边观看,他们便一一打着招呼,有的捂着嘴偷偷笑,有的高声问道:“小河,你咋不背上啊?”
有的故意拦住路不让他们过去,大牛和老九便跳出来打圆场,大家一路笑着,闹着,倒是也十分热闹。
到了门口,早有准备好的鞭炮“噼里啪啦”放了好几挂,连香一进门就被安排进了林小河和竹香之前住的卧房。
他们在院子里简单摆了几桌酒席,一对新人挨着桌敬了酒就算是把婚结了。
夕阳西下,酒足饭饱的亲朋好友渐渐离去,热闹的院子也变得冷清了起来,连香没有像头回结婚的新嫁娘一样娇滴滴,羞答答,而是迅速切换成女主人的身份帮着林小河收拾凌乱的院子和房间,天色已完全暗沉了下来,林父林母打着哈欠进入了梦乡,房间里只剩林小河和连香二人了。
忙碌了一天,两人都累了,林小河道:“连香,早早上炕歇息吧!”
“嗯,知道了!”连香害羞的回答道。
宽衣上炕,两人各自躺进自己的被窝,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在黑暗中,林香的身后伸过来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她“咯咯”笑着没有闪躲,两个火热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在那一刻,全世界的热闹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沉浸在自己甜蜜的梦里。
远处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狗吠,然后又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外面朦胧的月色澹澹照进了屋子里,也照进了两个疲累而幸福的人的心里。
新的一天开始了,连香醒来看着还在睡梦中的林小河,心头涌上一丝甜蜜,从今之后,这便是自己要相伴一生的人了。
她知道这段时间林母受了伤,林小河忙里忙外的累坏了,不忍心打扰他,悄悄起床穿衣简单梳洗后就去扫院子。
林母坐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看,看到连香拿着扫院子的大扫把一下一下的清理院子,不由得在心里赞许。
家里多了个女人做帮手,她的心终于定下来了,想想之前自己的偏执,总是怕她的两个孩子会连累儿子,现在她也想通了,多两个孩子就多两个孩子,反正暂时他爷爷奶奶那边管着,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早知道早点答应儿子就好了,心中不免有点悔意。
连香打扫完院子后,便钻进了厨房,昨天还有点剩菜剩饭她打算再做个简单的汤做为一家人的早饭。
林小河起来后也钻进了厨房,看到一大早就在忙活的连香,幸福、甜蜜,轻松齐聚心头。
连香来了后,三个孩子便和林父林母睡在一个大炕间,此时已被奶奶叫了起来,他们用目光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的连香,东东已懂事了,自己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玩,宁宁还小不懂事,想起妈妈又哭了,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林母怕连香听见又多心,赶紧哄着宁宁劝她不要哭喊:“好宁宁,乖孩子不要哭,奶奶给你个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五彩糖纸包着的水果糖塞在了她的手里,宁宁低头看了看,眼泪还滴熘熘挂在睫毛上,声音却止住了。
这时林小河过来抱起宁宁为她洗脸漱口,早都起床后懂事的花妮便叠被,扫炕,林母指点着花妮,哪里需要整齐一点,哪里要扫的干净一些,花妮小声应着,小手不停地干着活。
该吃饭了,连香给林母安排了小炕桌,在炕上吃饭,剩下三个大人三个孩子坐在地下一张破旧的桌子上,花妮看到连香怯生生的,不敢动快子,连香知道花妮被后妈打怕了,现在同样是怕她的,便投去鼓励的目光,说道:“花妮,怎么不动快子,快吃吧!”
花妮端起碗,但还是低着头不敢看连香,“呼啦啦”几下把饭扒着吃上,便去给宁宁喂着吃,连香想起自己的孩子,泛起一阵心酸,这个孩子,她失去温情已有多久,在别的孩子是无忧无虑的玩耍的时候,她却已经在为了自己的处境而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快乐了。
饭后,东东去了学校,宁宁在院子里玩耍,花妮帮着连香在厨房里忙活,她习惯性拿过自己经常踩的小板凳要去刷碗,连香拦住了,蹲下来看着她,赞许的说道:“花妮是个好孩子,这些活以后婶子来做,你去和宁宁玩吧!”
花妮沉默不语,低下了头,连香摸了摸她瘦弱的小身体,发现她的小手粗糙的根本不像一个孩子的手,脚下的布鞋破了好几个洞,大拇指和食指已经从破洞里伸了出来,几个脚趾头黑的已经辨认不出皮肤的颜色了,便问道:“花妮,你怎么不穿个袜子呀?”
花妮缓缓抬起了头,双眼噙满了泪水,在连香的安抚下,她小小的心灵中像是冰封的寒冬照进了一丝阳光,有冰碎的声音。
“我,我没有袜子,我从来没有穿过袜子?”她小声说道。
“可怜的孩子!”连香不住的感叹道。
“小河,小河,”连香叫到。
“怎么了?”林小河道。
“花妮连个袜子都从来没穿过,你怎么不给她找一双袜子啊?”她问到。
“哪有多余的啊?东东和宁宁两个加起来也就三双!”林小河道。
“唉,这孩子没有妈妈操心就是不行哩!我下午去接小飞和小霞了,小霞有几双,回来给花妮拿一双!”连香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林小河说道。
“你去接小飞和小霞,我和你一起去吧!”林小河关切地说道。
“不用,你就忙你的去,马上要收麦子了,你下午转着去看看哪块地行了,不行明后天就动身割吧!”连香道。
“行,那你就自己去,东西拿不上就先在那边放着,反正两边都要住的,你说呢?”
“嗯,就是。”
花妮好开心啊!她那装满苦涩的内心此刻像是灌进了蜂蜜一般,自打记事起,父亲的爱始终是缺失的,她长年看不到,爷爷虽然疼她,可是爷爷腿脚不便做不了后妈的主,并且年龄大了自己管自己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更别说管她这个并不受重视的丫头了。
她在后妈秋娥的手里受尽折磨,大冬天让她端个小盆蹲在院子里洗她的袜子,内裤,小手冻得又红又肿,还不准哭,哭一声让她听到了冲出来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她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伤心难的时候,眼泪便不由自主“吧嗒吧嗒”掉出来,却用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怕吵到那个可恶的女人。
天寒地冻,在气温最低下的寒冬午夜,可怜的花妮在睡梦中尿了炕,被她发现了噼头盖脸一顿好打,之后又被惩罚不准穿衣服到院子里罚站,四五岁的孩子,那幼小的心灵便是这样被摧残的麻木不仁,以至于忘记了快乐和温暖的滋味。
终于有一天,她摆脱了那个带给她噩梦的女人,来到了林大伯家,从此挨打受虐待的日子过去了,她的处境暂时得到了一丝缓解。
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家,爷爷奶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小河伯伯不管干什么首先照顾的都是自己的两个孩子,至于她,仍然需要为了自己的口腹之需不得不时时处处忍让,并抢着帮奶奶干活。
她真的怕极了,她怕在冰冷的日子里,自己被无情的遗弃,无家可归。怕自己的人生重蹈覆辙,整天活在恐惧的阴影之中,怕饿肚子时那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是这个家多余的一个存在,她回回这样想,但是年少无力的花妮没有办法改变,她需要,十分需要要这样一个家来容纳她,哪怕只是每次都躲在暗沉的角落,哪怕她成为一个可以随意被使唤的丫头,这是怎么样悲哀的一种人生啊!
当她刚刚听到林伯伯又要结婚的消息后,便腿脚发软,心乱如麻,她以为,自己又要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她以为,她注定就是苦命的孩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泪水打湿了枕头,可她已习惯了咬着牙默默流泪。翌日,又将那瘦弱而幼小的身体用来尝生活的哭,百般的愁。
还记得当她不小心动了东东喜欢的一张糖纸的时候,被推倒在地上屁股摔的生疼。
记得给宁宁喂饭,宁宁哭喊不吃甩手给她一巴掌的时候,那种像脸上抹了辣椒的滋味。
记得端饭结果碗太烫了不小心把饭洒在地上的时候,林奶奶那大声的呵斥。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的心已变得像数九寒天的坚冰一般又冷又硬,而每天的日子还要继续,她也拖着坚冰一天天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