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没有走远，就在网球馆外面的过道上，可以清楚听到怜风、洪婉接球时踩踏地面的声响。

蔷薇背靠过道墙壁，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我决定了。”

许负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决定什么？”

“去恶魔那边当卧底。”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还不够坚决，她追加道：“很绝那种，假装背叛地球，假装背叛国家，假装背叛战友。”

许负惊讶道：“上次跟你说的时候，你不是很抗拒吗，这么久都没动静，我以为你不感兴趣呢，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许负，你感受过绝望吗？”

“有过吧。”

蔷薇苦笑道：“问了个白痴问题，你活了300万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我感受过，就在昨天。许负，你和孙悟空真的狠，当老杜中枪倒在我面前，耀文、杰斯、赵信一一倒下，蕾娜被无数子弹、炸弹攻击，小伦站在我前方用身体为我挡子弹，可我呢，像条死狗一样趴在甲板上，眼睁睁望着，无能为力，那时我真的感觉到了绝望。等战斗结束，我躺在病床上，老杜忽然打电话来，说他好好的，没死，你知道我那时的感受吗？”

“刚经历过失去挚爱的悲痛，然后又失而复得，我真的怕，怕那是一个梦。”

许负撇清道：“先说好啊，巨峡号上发生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告诉猴子老杜会出事……”

“谢谢！”蔷薇站直身体，郑重其事地说道。

许负顿时闭上嘴巴。

“再帮我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以后我来帮你们。”

“要我怎么帮你？”

“把我送到莫甘娜身边。”蔷薇眼神复杂地自言自语道：“我算看出来了，在天使、恶魔面前，地球就是个婴儿，人家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毫无反抗之力。雄兵连都太弱了，这次要是没有你和孙悟空，我们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如果一直躲在你们的羽翼下，我们不会有进步，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葛小伦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成神了，却天天喊着‘蔷薇我保护你’，然后真用身体替我挡子弹，说实话，我很感动，同时也很悲哀，怒其不争，他就不能做一些一个神该做的事情吗？”

“他不懂自己对地球意味着什么，我更气自己，告诉不了他该做什么。”

“没有知识，没有技术，没有思想，在这个宇宙中成不了大事，更别提保护地球了，保护自己都成问题。”

听完这些话，许负露出欣慰的笑容，“恭喜你，继琪琳、刘闯之后，第三个得到我认可和佩服的雄兵连战士。”

蔷薇故作不爽道：“我付出这么大牺牲，凭什么才第三个啊？”

“我认识琪琳的时候，她已经就是个信念坚定、思想成熟的战士了，我清楚记得她跟我讲过一句话‘就算世界末日，我的枪也会战斗到最后’，那时的你还是个叛逆少女。”

“刘闯呢？”

“刚刚成为真正的长城一号，他拒绝了莫甘娜的引诱和拉拢，立下誓言，永不背叛国家，永不背叛战友。”

蔷薇久久无言，半响后才说道：“确实，跟他们两个比起来，我们还不够成熟。所以，我越发坚定了去恶魔那边的决心。”

“不后悔？”

蔷薇盯着许负道：“一旦我背叛地球，背叛国家，背叛战友，你就成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了，电影里卧底被上级坑的剧情太多了，你不会坑我吧？”

许负满脸黑线道：“少女，少看点那种电影，我坑你干啥，有什么好处吗？你不会真以为谁都不告诉，就没人知道你的想法了吧？老杜、怜风瞒得了？葛小伦他们会相信？”

“总之，拜托了。”

许负沉吟道：“最近个把月莫甘娜不会有大动作，巨峡市也还需要你，先解巨峡市之围，等时机成熟，我会让怜风派你去黄石城支援那里的部队。目前南方天河市有猴子，西南有刘闯、何蔚蓝、瑞萌萌、琪琳、繁星、丽影，巨峡市有我们，北之星有冷她们，中南部还需一支反抗力量，牵制饕餮军力，你去最合适，莫甘娜肯定会趁机接触你，你见机行事。”

“我还要做什么？”

“保持本性即可，尽量好学点。”

蔷薇点头道：“明白了。”

“我忽然有点担心葛小伦了。”

蔷薇莫名其妙道：“担心他干嘛？”

“你说你要是混个恶魔女王的头衔回来，葛小伦还是个屌丝，你们咋办呀？门不当户不对，怕是要出事。”

“无聊。”

蔷薇迈步走进网球馆，并未对许负的话做出回应，其实心里是有想法的，她去恶魔那边是为了学知识学技术提升自己，她也希望自己的离开会让葛小伦他们受到触动，尽快成长、成熟起来。

小伦，我相信你，你不要让我失望啊。我们是雄兵连战士，肩负保家卫国、抵抗星际入侵的重任，我需要的是敢作敢当、力挽狂澜的英雄。

过了一二分钟，怜风、洪婉、蔷薇三人一起走出网球馆，准备回市里了。

怜风毕竟身居要职，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处理，自然不能像许负、洪婉他们这么悠闲，打几分钟网球已经是很难得的放松了，沉迷其中就太不像话了。

送走怜风、蔷薇、芸亦、萝拉、小美，许负、洪婉、索顿三人也乘坐游艇返回陆地，然后开着停在码头停车场上的索顿专车，驶入市区主干道。

才一两天没回来，巨峡市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氛，行人匆匆，神色焦虑。各大超市、便利店挤满了人，大肆囤积物资，买到的大包小包，眉开眼笑，没买到的一脸沮丧。任何一家银行门口都排起长队，等着取钱。

城中村附近的道路上警车来来往往，恰巧有一伙小混混拿刀舞棍地追着一群人跑出来，撞枪口了属于是。但那些小混混看到警察也不怎么害怕，嘻嘻哈哈，还隔空做了几个挑衅动作，不慌不忙地散开，藏进城中村。这一幕很不寻常，意味着市内部分地区的治安正在恶化。

想想也正常。

无线通讯完全被摧毁，卫星不能用了，部分有限通讯也被破坏了，互联网虽然没有完全断开，但负荷太大，卡得一批，相当于没用。人们生活的世界一下子从二十一世纪回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再有外星人带来的压力，社会风气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转变，这还是国家早有准备的结果。

汽车开到安早区西部，只见出城高速上堵满了汽车，收费站出口警笛大作，警灯闪烁，荷枪实弹的士兵将道路封锁，有人拿着扩音器劝说市民不要出城，安心待在市里，似乎有人不听，双方发生了冲突。

2月份，天河市往外疏散市民，现在巨峡市不仅封锁出城道路，还将城郊群众迁移到市里安置，做法截然不同。

洪婉看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感触颇深道：“以前的生活，从此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