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瞧了眼九龙辇,没有坐。接过太监手里的灯笼,回身问素以,“冷不冷?陪朕走走吧!”
长满寿有眼力劲儿,把托着的鹤氅交给素以,自己朝身后众人比了个手势,带着一溜宫人抬着空辇逶迤去远了。
两个人下半晌才闹过,这会儿面对面有不好意思。素以抖了抖大氅要去替他披上,他把灯笼杆儿塞进她手里,大氅旋了一圈,密密将她包裹起来。重新挑了宫灯前面引导,素以正愣着,一只温暖的手把她牵在掌中,忽然给了她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她把心沉淀下来,彼此互暖着,在这天寒地冻中慢慢前行。
这算守得云开了吧!只是对不住公爷,他这么无辜,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来,空欢喜了一场。还好那三十板子被岔开了,否则还要白白受苦,太冤枉了。素以低头看脚下残雪,正胡乱琢磨着,皇帝叫了她一声。
“奴才在。”她立刻应,这是多年的习惯,奴性太强没办法,即便相爱,等级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皇帝听惯了,了几次她还是改不了,也不强求了。她就是太知趣,从来不忘自己的身份,这样有趋吉避凶的好处,也有让人无可奈何的地方。他倒希望她在和他独处的时候能你我相称,显得亲近,才有家常的味道。
横竖也不急在一时,慢慢来,他有的是春风化雨的耐心。偏过头看她,“我和太皇太后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素以在黑暗中红了脸,故意装聋作哑,也有逗弄他的意思。摇头道,“奴才不该听的不听,进宫时师傅就教导的。”
皇帝嗤地一笑,“我知道不该喘的气可以不喘,要做到不听,耳朵上可没把门的,只怕很难。”他拿肩头她,“我喜欢你,整个寿康宫都听见了,你还装么?”
她被他得柳枝一样摇晃,“我没听见就不算数。”
他停下来,抬起灯笼照她的脸,“你倒敢!”
她笑着拿手捂住脸,“我没听见嘛!”
两手盖着眼睛,留了张丰腴的唇露在外面。皇帝像被一个激浪打翻了似的,心都要化作水了。灯笼就手搁在地上,人挨过来,把她推得贴在宫墙上。他最爱她的俏语娇憨,眼下解决了太皇太后这个大麻烦,两个人就像共同经历了一场灾难,能再在一起变得尤其可贵。他拉下她的手,自己合掌来捧她的脸,“素以……”
“主子……”她把两手软软覆在他手背上,唏嘘着,“您今儿太不易了,我没想到您会这样和太皇太后话。”
他俯身吻她,“是她先惹我的。”
他喜欢这些亲昵的动作,好在素以也不讨厌。她偎进他怀里,两条手臂紧紧扣住他的腰。想起今天在胡同里那通折腾,现在是把心放进肚子里了。对她来至少可以轻省一些,公爷她实在难爱上,因为一颗心只能装下一个人,那个位置被万岁爷占据了,公爷再好也不是她的。指了婚就像欠了别人,她心虚惭愧,觉得对不起公爷也对不起皇后。现在好了,太皇太后答应把婚退了,她不求别的,只要回到以前,仍旧在万岁爷身边伺候,这么的就知足了。
只是家里肯定会失望,大肆宣扬的一门好婚,没乐呵上几天就结束了。本来门第不高,攀上公爷府不容易,这下子落了空,九成又难过又不忿。老姑奶奶还得对着鸟架子骂,指婚都带蒙人的,这世上没什么靠得住的了。
他亲个没够,一下接着一下。她呜呜推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挣出来,这回没“您不能这样”,微扭过身嘟囔一句,“天儿冷呢,赶紧的回去吧!您没用好膳,奴才伺候您吃元宵。您想吃什么馅儿的?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皇帝使劲把她按在怀里,“元宵什么吃头?吃你才好呢!出了这糟心事儿,我这阵子脑子里乱得厉害,你瞧有的事都忘了。这会儿回头一想,真要紧极了,不办不行了。”
素以奇道,“什么要紧事儿?奴才传话大总管,打发他去替主子办,也省了主子的力气。”
皇帝没吱声,这糊涂丫头,都了要吃她了,再猜不透就是个傻子。他也动心思,一头为以后行路容易,一头也为自己的私欲。她和恩佑的指婚就算取消了,他们之间的大问题依旧存在。她向往的生活他没法给她,老婆孩子一大堆,单是这上头就已经吃亏了。就个人情况而言,他真比不过公爷。可他比公爷心诚,人比公爷踏实。公爷的话西北风里扬一扬,能剩下几句未可知。他不一样,他是一诺千金的人,只要她肯把自己交给他,他不会慢待她分毫的。
所以幸了她吧!她现在这么犟,他除了这个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他以前听庄亲王过,要想留住一个女人,该办的事儿一样也别耽搁。给她开了脸,在她肚子里播上种,她就会定下心来和你过日子了。思来想去这个路数很靠得住,皇帝有跃跃欲试,贴着她挺了挺腰,“我这个……今儿晚上你值夜。”
他往她耳朵上吹口气,温暖而暧昧。素以把脸埋在他胸前的平金团龙上,怯着声儿,“我下手没轻重,怕伤了您的身子。”
皇帝失笑,到底是个大姑娘,除了用手再也没有其他想头了。他搓搓她的脸,“其实咱们可以试试别处的。”
这种事拿出来不大好意思,万岁爷果然是万岁爷,见惯了大场面,提起这个脸不红心不跳。她咧嘴笑笑,一个没忍住追问道,“还能用别处?用哪处?”
皇帝咳嗽了下,转身去提灯,含糊道,“这个要从长计议,我现在和你,你回头要骂我不正经。我那儿有本好书,图文并茂,你看两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待会儿去趟乾清宫,找出来给你,啊?”
皇帝就是这么带坏宫女的!素以缩着脖子一吐舌头,“那我不能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书。是春宫对吧?我以前在宗学里看见几个堂兄耍聪明,把书夹在《论语》里,被西席发现了告到他们阿玛跟前去了,简直丢尽了老脸。”她搀着他边走边道,“不怕主子笑话,我偷着看了眼,画工真不错。男女都穿着衣裳的,光两条大腿,四仰八叉叠在席垫上。当时匆匆一瞥,没看明白师傅就把画册子收走了。我那会儿,师傅骂有伤风化也闹不清,现在才知道是那么回事。”
“那么回事?怎么回事儿?”皇帝笑着,灯笼淡而窄的一片光在面前铺陈开,“你知道的只是皮毛,跟我装精通?火候差得远着呢!”
素以嗫嚅着,“我可没精通,您别给我扣大帽子。下半晌还呲达我没那么大的脑袋来着,我记得真真儿的。”
女人就是肚鸡肠,他凑嘴一,她倒惦记半天。他叹息道,“要不是你硬让我翻牌子,我何至于出这样的话来?你别装大度,我瞧着心里才喜欢呢!看重一个人,吃吃味儿再寻常不过。别瞧我是皇帝,其实羡慕的就是些情爱。我在朝堂上开口闭口讲的都是大义,回到后宫想沾人情味儿。翻牌子不是想办就能办到的,男人难呐,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这样的谈话内容太奇怪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意识到的,立刻都闭口缄默了。这算什么?好好的,怎么谈到房事上去了?何况素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皇帝也觉得不应该。这可真是正大光明的调戏,有些事做得不得,单靠言语上的启蒙,这辈子都成不了事。
到了养心门上自发的把手撒开了,毕竟太皇太后的旨意一刻没下,素以一刻就是公爷名义上的侧福晋,太过不避讳了,大家面上不好看相。皇帝琢磨着,鸿雁传书那套在这期间还得用。不过临睡前一阵有空子可钻,想干什么,趁着那段时间充分利用也够了。
至于那本“图文并茂的好书”,他还真去乾清宫取回来了。瞧左右没人,往她手里一塞道,“仔细研习,早晚用得上。”
素以尴尬的往回推,“奴才不要。”
皇帝脸一板,眉一拧,“反正要学的,你年纪也不了,提前些看也没什么。”着来揽她的腰,“你上回不愿意在宫里,要上古北口等我,这话算数吗?”
素以心里一沉,她的话肯定算数,不过这样的承诺背后有多少辛酸,别人体会不了。你想啊,索性稀里糊涂蒙在鼓里也就算了,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在另一个地方左拥右抱,那心里不得热油煎似的!人心都一样长,光想想就能体会宫里那些仰慕皇帝的主儿们有多不易,做皇帝的女人,大概是世上最苦闷的事了。
她勉强笑笑,“奴才一言,驷马难追。”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皇帝边解吉服带边道,“我怕你跟草原汉子跑了,到时候天涯海角的远遁,叫我上哪儿找你去?”
她上去替他更衣,一面笑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您也太瞧我了。”
“反正我是怀里揣着家当,搁在哪里都不放心。”他一步步往后退,退到地罩炕前,立在了脚踏板上,伸手拉她一下,“别跪在地上,地上凉。”
屋里地底下都通了火龙,真不凉。素以穿得多,在暖阁里略站一会儿就汗气蒸腾。皇帝就着灯光打量她,多妙的人儿啊,花瓣裁剪出来似的,单看看就让他急不可待。人别胜新婚,虽然一别才半日,可半日里发生的事太多了,简直像经历了半辈子一样。她来脱他的裤子,恰到好处的高度。他更觉难耐,看见她酡红的脸颊,他知道她都明白。然后呢?
那龙根直蹶蹶模样,素以见过一回,光滑可爱,手感也很好。男人这样就是想要,她愈发羞愧了,瞧着今晚还得伺候。稍犹豫了下,上手去解他亵裤的带子,不想被他一把拖起来,直接压进了被褥里。
“好乖乖。”皇帝吻她,一手解她领口的盘扣,“今儿就是好日子。”
他气喘吁吁,褥子里弥漫着醇厚的香气,更叫人晕眩。素以捂住领子,他就转攻别处,从腰侧往上解,一来二去外面的袍子居然被他扒下来了。
“不成。”她好不容易搬开他的脑袋才能话,“奴才和公爷的指婚还在,您这样是害我么?叫人知道……我就是个死!”
“你信不过我?太皇太后如果不撤旨,我干脆晋了你的位,看有谁再敢拆散我们。”他脑子乱了,力气也奇大,她一个女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她慌了神,“我不愿意,您要是逼我,也就这么一回,往后也别谈什么情分了,您自己琢磨。”
她的绝情他领教过,这两天把他折磨得生不得死不能。他自己也掂量,真就图这一回吗?痛快过后换她一辈子的恨,是不是得不偿失1?他仰在那里直叹气,自己探手捋捋,怎么解决?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
突然的灵光乍现,他支起手肘看她胸前一眼,“要不,你这儿也拿出来透透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