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小院子安静呢,耳畔只剩天地间的滂沱雨声。那些水珠沿着暗灰色的屋檐飞速往下坠,连成雨幕。站在这样的雨幕后面,安安踮起脚,终究亲了陆昂一下。
陆昂没有闭眼,他看着她靠近,看着她吻上他。
她的唇柔软极了。
像蒲公英的白色绒毛,递到嘴边,都不敢用力触碰,怕一用力,散了,没了。
陆昂依旧僵硬。
她便得寸进尺,送来小小的舌头。
满是她的甘甜与芬芳,是他不敢正视的梦魇,是缠着他的魔咒。
陆昂僵硬地别开头,板着脸,教训她:“又欠收拾了!”
“那你要不要收拾我吗?”安安勾着他的脖子,笑盈盈的,也不知羞。
陆昂刮了刮她的脸,客观评价:“真傻。”
“谁傻啊?”安安噘着嘴,顿时不服气。
“你!”
陆昂将她从身上扯下来,回归正题:“我去买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安安大声宣布。不等陆昂拒绝,抱起他的衣服,她兴匆匆跑进陆昂卧室。担心他一个人先走了,安安不忘放狠话:“我换个衣服。你要是不等我,我跟你作个没完!”
她气势汹汹,偏偏故意不关房门,真是憋着劲儿的作。也不知是不是真傻。
陆昂吼她:“关门!”
安安呛他:“你别看不行了?”
左右都是她占理!
陆昂走到廊檐底下,对着满世界的瓢泼大雨,摸出一支烟。
安安冲他的背影扁扁嘴,她转头,打量陆昂的卧室。
她本来可以去卫生间换衣服,可安安是故意的,她想看看陆昂的卧室,看看他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这间卧室靠东边,不大,程设一目了然。
最显眼的双人床约莫一米五宽,紧挨着边上的窗户。床上被子没叠,稍微有点乱。陆昂先前大约在睡觉,这会儿还能瞧出他躺过的痕迹,连空气里都留着他的味儿,那股迷人的男人味。唯一的床头柜上搁着一小罐清凉油,一个钱包,还有一盒药。安安手伸过去,在柜子上方停了停,将药拿起来。这药是消炎用的。陆昂身上的枪伤根本没好,他每天还得吃药。
安安有些心疼他了。
再看卧室其他地方,更没什么了,安安连一张小黄碟片和画报都没瞧见。
脱下湿掉的衣服,她里面只剩柔软的白色背心与内裤。没关门,外头陡然窜进来一阵冷风,吹得人凉飕飕的,安安忍不住颤了颤。视线拂过陆昂的床,她弯下腰,探了探被子底下的温度。里面果然是温的。安安眼珠悄悄往外错,见陆昂仍背对着她,她便偷偷摸摸躺下来,躺在陆昂睡过的地方。
安安扯过被褥,盖在身上。
被子贴上来的那一瞬,安安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陆昂的温暖彻彻底底将她包裹住,从她舒张开的毛孔渗进去,恨不得钻进她每一寸骨血,将她从里到外啃噬干净。
她将自己埋进他的被子里。
鼻间全是他的气息,纯净而浓郁,更令人心安。说不出任何缘由的,安安眼圈蓦地湿润。
她是真的很想他呀。
这种想念,让她愈发渴望他。
……
烟含在唇边,陆昂一直没点,牙齿轻轻咬着烟头,全当消磨时间。身后一直没动静,连换衣服的窸窣声都听不到,陆昂不禁蹙眉。
“安安。”他喊她。
“嗯。”安安鼻音很重地回了一声,又软绵绵喊他的名字,“陆昂……”
听着不大对劲,陆昂走过去。
安安躺在那儿,蜷缩成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她头发湿了,并没有枕在他的枕头上,发丝从床边耷拉下来,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不舒服?”陆昂问她。
安安乖巧的点点头。
陆昂坐在床边,抬手,摁住她额头。
不烫,没热度。
陆昂正要收回手,却被安安握住了,捧在她的手心里,“陆昂,”安安眼底有泪,鼻子发酸,“你干嘛不亲我?”安安的表达方式一贯直白而坦诚。
“我有那么难看吗?”她自觉委屈。
陆昂还是那句话:“你是不是傻?”
“我哪里傻?”安安不服。
“忘了上回的教训了?”陆昂冷面,“男人是什么好东西?”
“包括你?”安安问他。
陆昂说:“包括我。”
“那你亲我。”安安坐起来。
大喇喇迎着陆昂的视线,安安没有避开。她凝视着他。
倏地,安安又闭上眼。
是虔诚的渴望。
眼前一团漆黑,安安坐在那儿,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听。她耳畔是连绵不断的雨,是门边刮来的凉风,是隔壁人家的说话声,是——安安被吻住了!
眼睫颤了颤,安安用力抓住陆昂的背。
隔着t恤衫,他的背那样坚实,那一条条纹理分明的肌肉紧贴着她的掌心。通通是他。
安安又想哭了。
埋在他的颈窝里,她轻声说:“陆昂,你再教训我一次吧。”
是呢喃,也是祈求。
是他的心不停在煎熬,从油锅里滚过,又跌落刀山。
她抓着他的手,往下。
雨下得那么大,下得那么急,天色阴了,暗了。
窗户玻璃上一片模糊。
屋子里没有光,唯独他和她。
没有人说话。
安安耳根滚烫。
男人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的颈子里,很热。而他的手被她捉着,停在她的大腿根处。
他的指腹温热又粗粝,安安还是想战栗。
埋在他的颈窝里,安安努力克制颤意。
“陆昂……”
她轻轻喊了他一声。
陆昂叹气:“你是不是傻?”
“我只让你一个人教训。”安安在他耳边说。
陆昂的手顿了顿,终于往下。
腿根那儿,有她对这世界最后一层的抵挡。薄薄的内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的手指尖沿着内裤边缘往里。指尖触感比之前的泳衣料子更薄,也更为贴近她那娇嫩柔软的羞涩。分开她的腿,他的掌心覆上去。
那样的热,那样的糙,安安终究还是颤了颤。
陆昂左手搂住她的背。
等她停止了颤意,他底下的那只手才揉弄起来。
安安轻轻哼了一声。
并不痛苦,而是……痛苦、舒服、快活,夹杂在一起,又似乎渴望更多。
她恍恍惚惚抬起头。面前是她喜欢极了的男人,她恨不得将自己完完全全奉献给他。
“陆昂,亲我。”安安轻轻的央求。
陆昂便又吻了她一下。
他将她放下来,安安的腿不由自主屈起来。
她躺在那儿,两条腿下意识地试图并拢,却又被他的手分开,打开成羞耻的角度。
而他这样揉弄着她。
他没有再吻她,他只是这样弄她,赐给她最多的欢愉。
这于他,已经是深重的罪孽。
……
这顿火锅最后也没吃成。
那一*快意降临的时候,安安紧紧抱住陆昂,彻底没了力气。她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侧,眼睛里红彤彤的,是娇媚的水。
她又被他“教训”了。
捋了捋她湿哒哒的头发,陆昂问她:“想吃些什么?”
已经过了饭点,安安并不觉得饿,她只说:“我想睡一会儿。”
“那睡吧。”陆昂摸摸她的脑袋。
他起身要去外面,安安便抱住他的腰,说:“陆昂,你陪陪我。”
陆昂看着她,安安说:“我想你陪我。”
陆昂半坐在床边,安安侧身抱住他,额头抵在他的身上,还是喃喃自语:“我睡一会儿。”
不多时,安安的呼吸变得绵长,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累得睡着了。
陆昂没动,只是侧目。
身旁的人安静下来,特别乖巧。要是醒着,能将人烦死。
陆昂将她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她的颈子里还有一点痕迹,陆昂指尖轻轻蹭了蹭,安安便往他身边更靠了一些。
雨又下大了,连带时间一并模糊。
安安这一觉直接睡到傍晚。
她醒过来的时候,陆昂还在旁边。这个认知令她高兴,安安笑眯眯地亲了他一下,说:“陆昂,我好饿。”
陆昂将先前的衣服丢给她,说:“出去吃饭。”
他的t恤和裤子都太大了,安安卷了好几道,才勉强没有拖在地上。
街口有一家川菜馆。
陆昂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份清汤。
安安郑重提醒服务生:“不要辣椒,一点都不要。”
还是像管家婆。
陆昂笑了笑,手边的电话在响,看了眼号码,他走到外面接起来。
安安掰开一次性筷子,悄悄往外看。
陆昂不知在说什么,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很快,他挂断电话。
陆昂回来,交代安安:“我明天要出去一趟,你最近别过来了。”
安安愣了愣,“去哪儿?”
陆昂没答,安安忽然明白了。她低下头,问他:“去几天啊?”
“不确定。”见安安还是不高兴的样子,陆昂便说,“大概三四天吧。”
安安这才抬眼看他。
“那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不行。”
听到这个答案,安安彻底耷拉下脑袋。
她低头折面前的桌布,折出一条又一条的印子。
这顿饭谁都没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吃完。走出餐馆,安安没有再去陆昂那儿,只是问他:“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陆昂告诉她:“七点。”
安安“哦”了一声,急匆匆转身要走。
陆昂扯住她胳膊:“我送你。”
安安断然摇头,还格外体贴的表示:“你明天还要做事,今天早点休息。”又坚持:“你快回去吧,我自己走了。”
她这样固执,陆昂将伞递给她。
安安撑在手里,扭头跑了。
陆昂站在巷子口看她的背影。她跑得很快,转眼看不见了。
陆昂站了一会儿,重新回屋。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突然像是少了许多的生气。
他躺在那儿,枕头上都是她的气息。
*
陆昂的生物钟再次失灵。
半夜雨停了,凌晨的时候又开始下了一会儿。
罗运华说七点来接他,结果不到七点,有人敲门。陆昂走过去开门,他一愣——
是安安。
她跑得气喘吁吁。
安安手里还攥着个东西,她递过来,说:“喏,给你的。”
这是用红白蓝黄黑五色丝线编的一条长命缕。
陆昂没接,也没动。他只是看着。
安安上前,系在陆昂的左手手腕上。她咬牙切齿,恨道:“你都那样欺负我了,你要是死了,我立刻忘掉你。”
陆昂眼眶蓦地发热。他弯下腰,终于,主动亲了亲安安。
安安抓着他的背,肩膀颤了颤。
……
七点,陆昂坐车走了。
他什么都没带,除了左手手腕上的一条长命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