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昂听格格夫人说,他就是不趁钱,香荷也愿跟他,欣喜不已。想着明天见到香荷时的情景,更是兴奋得睡不着,搂着棉被当香荷,直到凌晨才入睡,梦中又是文静、懿莹、婉娇、芸香变来变去,有心痛也有甜蜜。终于变出香荷来,说他偷了别人藏的钱,日本人已经把她家给包围了,一脸厌烦地撵他走。眼看就要人财两空,他一惊醒来,却好像还在梦中,随即又担心自己真要人财两空。这时天已大亮,大公鸡正在院中打着鸣,忙穿衣服出屋,见洗脸水、新毛巾、香胰子和牙粉都已放在他屋门口的凳子上,原来是格格夫人给备的,他更希望这些都是香荷为他备好的。
香荷梳洗完从屋里出来,见一身新打扮的子昂正在院内,有些不知所措,深情地望一眼他轻声道:“子昂哥。”他还头次听她这样称呼他,感到她的心扉已完全为她敞开,真想过去拥抱她,但到了她身前又不敢伸手了,也头一次深情地招呼她道:“香荷儿。”心里无比的快慰,接着说:“对不起,我走时也没和你打个招呼,以后和你解释。”他说的以后,就是他俩成亲后,那时一切都无所谓了。
但他这席话,竟勾起她这些日子的思念担心之苦,眼睛一热,泪水涌了出来。他心疼得也眼里湿润,鼓了下勇气,为她擦泪道:“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
格格夫人正做着早饭,听到香荷和子昂在院里说话,忙出来看,见他俩对望着流眼,又惊讶道:“呦,这可真不得了了。也好,这就张罗给你们办喜事儿,快都别哭了。”又对香荷说:“你还没看子昂给你带回那些玩儿艺吧?快让他领你看看。”子昂便领香荷到了自己屋。
自打子昂来到米家后,香荷还头次进这屋,虽然以前就熟悉,但这时却觉得这间屋子充满着许多神秘。子昂打开皮箱让她看,还拿起一根金条说:“这是金条。”她没见过金条,接过金条新奇道:“金条是这样的!”他一下握住她的白嫩秀气的手说:“你的手真好看。你的脚也好看,你哪都好看!”
香荷很不安地看下窗外,见外面很静,才含羞地看他深邃明亮的眼睛,由着他继续抚摸。见她乖巧,他又猛的将她搂在怀里。她先是一惊,随即身子软下来,手中的金条也落在地上。他感到她愿意被他搂抱,更加大胆,又开始亲吻她白嫩的颈部、脸颊和耳朵。
她开始在他怀里低声哭泣。他不禁想起文静、芸香被他亲吻时就是这样,可实际都不是真的哭。他也说不清,初次接吻的姑娘为何都是这样。但婉娇不是这样,和婉娇亲吻时倒是他很被动的。芳娥在他不清醒时也与他亲吻过,但他不知那是什么滋味。
他又将嘴贴近她的嘴。她下意识地闪一下,但立刻又闭上眼睛不动了。可刚刚嘴贴上嘴,忽听院内老两口说话,忙要和她分开,却发现她站不住,身体也在抖,不禁心一惊,忙又抱住她,不安地问道:“你咋的了?”她只是看着他,说不出话,身体还在抖。
他更害怕了,不顾外面的有人,甚至不怕有人进来,又将她搂在怀里,用手抚摸着她的背道:“香荷儿,你别吓唬我。”他几乎要哭出来,又抚摸她的头,感觉她身子不再抖了,这才小心地松开手。见她能自己站住了,又问:“刚才咋的了?”她脸色开始由白变红,低着头不说话。他歪头看她的粉红的脸问:“是害羞吗?”她将头低得更深,但嘴角已经露出笑。他舒口气,又笑着问:“真是害羞了?”她突然推他一把跑出屋去。
他兴奋起来,追出屋去,见米秋成进了米铺,就说:“我把钱放你屋里。”她站住说:“不用。”他又说:“我还没进过你屋呢,想去看看。”她甜甜地笑着点头。
他将盛钱的皮箱拎进香荷屋里。一放下皮箱,他就开始打量起屋中的摆设,看哪都觉得温馨亲切。见窗台上晾着她的一双绣花鞋,喜欢地去抚摸,仿佛在抚摸着香荷的白嫩秀美的脚。抚摸了一会儿,他又将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忙夺过鞋,难为情地说:“看你呀!鞋有啥好的?”他嘿嘿一笑,又看炕上遮挡被褥的绣帘,见上面还放着一本看似崭新的书,上前拿过来看,见是由叶圣陶编写、丰子恺插图的小学国语课本,笑问道:“你学这个呢?”她说:“四姐夫教书的。我说我想看,他就送给我了。”他惊喜地问:“这里字你都认得?”她腼腆道:“也有念不出来的。俺妈都认得;她在王府时学过《四书》《五经》。”他又问:“那你妈教你《四书》《五经》了?”她摇下头道:“没有,学过《三字经》和《女儿经》。”
他点下头,心想她有礼节必是和学过《女儿经》有关,但不好多问,顺手翻着国语课本道:“学这个也挺好。”说着翻倒《中华》一篇,忍不住念道:
“中华,中华,我们大众的家!高大的山岭连延南北,广阔的江河滚滚东下。良好的田地到处都是,年年生产米、麦、桑。富足的矿山指说不尽,多量采用哪怕缺乏。中华,中华,我们爱护它!谁来犯它,我们抵抗他!中华,中华,我们大众的家!”
念完后,他又叹息道:“全东北都让日本人占领了,该抵抗的不抵抗,还好意思印在课本里!看了倒难受。”又见香荷的神情也低落下来,忙又说:“咱不唠那些不愉快的。”他想愉快,就又将她搂在怀里,大胆地吻她额头、眼睛、鼻子、嘴。她又身子酥软了,闭着眼,急促地喘嘘着,她在陶醉。
两人正陶醉着,格格夫人开门进来,见他俩搂在一起,吓了一跳,说:“我的天哪!”忙退出去,随即又进来道:“这还了得?”
他和她已经慌忙分开,都羞得抬不起头。格格夫人见香荷被吓得要哭,忙将她搂在怀内说:“哎呦,让妈吓着了,没事儿没事儿。”子昂忙说:“是我不好……”格格夫人压低声音道:“你急啥呀?咋也得等着办了亲事的,你俩还没订亲呢!”见格格夫人并没真的生气,他暗舒口气,也很得意。
格格夫人侧身坐在炕沿上,搂着香荷搂对子昂说:“香荷儿从下生来到现在,还没让任何男人碰过一指头呢。你大爷打小儿起就没抱过她和天骄儿一下。天骄儿是去年出的门儿,她女婿来接亲那天抱她也才是头一下。”又叹口气道:“一说这儿我就生你大爷气。你大爷就想要个儿子,可我这肚子也不争气,踢里秃噜的,一气儿生了七个闺女。生头三个时,你大爷的心情还不那么坏,从打生下老四起,这老东西就变个人似的,孩子下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生老五时,人连瞅都不瞅,直接就让接生的给抱走了。我这心疼的没法儿,眼瞅着自个儿身上掉下的肉送人了,连声儿都没敢吭一下,偷着哭了半拉月。咳,我的五闺女,现在也不知送给谁家了。”子昂听着惊讶,也替格格夫人心痛,说:“不是接生的抱走的吗,问她不就知道了。”格格夫人说:“接生的不缺孩子,就是帮忙儿把孩子抱出去,一出咱这院儿,给谁不给谁,就人说的算了,扔进林子喂狼咱也管不了。好在她是真的送人了,听说是个收山货的。头些年还有人看他来过,这些年再没人见着他。躲咱也好,是咋的也好,估摸孩子去的家儿比在咱家享福。”子昂惋惜道:“再享福也是后爹后妈,哪有守着亲爹亲妈好。”格格夫人说:“那也得看冲哪儿说。咱家就不说了,妈啥时都亲,爹就甭指望了,八层赶不上人当后爹的。不唠这个了,一唠心难受。”
子昂不知天骄、香荷这对孪生姐妹是怎么熬过来的,说:“那我可挺幸运的,香荷儿生在最后面,还没送人,要也送人了,我上找她去?”说着逗香荷道:“是不?”香荷低头不语,但嘴角上透着惬意的笑。
格格夫人说:“生她俩时也可有故事了。”说着看一眼香荷说:“看俺香荷和天骄儿现在长得招人稀罕,当年也差点儿让你大爷都给送人了。你九爷家有孙子没孙女,她俩一下生,你九奶见你大爷又撸撸着脸,就跟你大爷商量,把她俩都过继给他们。你大爷就这事儿可痛快了,立马就答应了。你九爷他们要不来要我还不来气,他们一来要我这气儿就大了。你说你要倒是早点儿要,要俺小五儿啊,管她在谁家,我还能见着我的亲骨肉。早他们不要,弄得小五送了远地上,这生一对双他们想要了,我是说啥也不答应,关系好归关系好,我也不能太造孽了。小五儿送人就够让我揪心的了,这还一下子把俩都送出去,我豁出命也得和老东西抗着了。你大爷那还和我急呢,说要那些丫头片子啥用?完了就让你二姐夫他家人把孩子抱走了。你二姐她婆婆婆婆也是不长心,我这死活不答应,她也不管我多难受,抱起孩子就跑,我下地追也没追上,出了门还摔个大腚堆儿。我就干脆坐在地上哭,谁拽我也不起呀,哭得昏天昏地的。也不知是巧啊还是咋的,我正哭着呢,就听嗵的一声,前面那土溜儿坯墙就倒了!那时前面还没盖房儿呢,都是后来你姐夫他们帮着弄的。”
子昂认真地听着,除心疼香荷幼时被亲爹冷落、遗弃以外,还对格格夫人哭倒土坯墙感慨万分,笑道:“那您不成了孟姜女哭长城了吗!”格格夫人说:“那哪一样!孟姜女是哭她男人被秦始皇抓去修长城,我是哭我宝贝闺女!”说着疼爱地摸下香荷的脸问:“是不老闺女?”香荷这时很平静,对格格夫人说:“别说这些了,爹听见又不高兴了!”
格格夫人蛮不在乎道:“他不高兴?当初他也没让咱娘们高兴啊!妈哭天抹泪儿的也就罢了,害得你姐俩连妈的奶水儿也没吃几口儿!”又对子昂说:“天骄儿和香荷儿生下没多久,我这儿就没有奶喂了,就是和你大爷生气生的,奶水儿都给憋回去了。没办法儿,就开始喂小米汤。你是不知啊,瞅着她俩喝米汤,我这心就跟猫抓似的,喂次孩子我就哭一起儿。也是把你大爷闹得没着没落儿的,就开始给她俩买羊奶喝。这一喝就一直也没撂下。我是看天她俩可怜,她俩喜欢喝我就供她俩喝,看谁能把俺娘仨咋的?你大爷也生气,我不管他。那会儿你大姐和二姐都出门儿了。你大姐夫懂事儿,看我总和你大爷为羊奶的事儿闹计葛,就给买来一只**羊,这你大爷才不管了。也就这几年,你大爷才想起疼她俩,可她俩都大了,不用他喂,也不用他抱了!咋知道疼她俩了呢?这几个大的接二连三地出了门子,家里就越来越冷清了,你大爷就开始指望天骄儿和香荷儿给他招上门女婿。现在倒好,就剩香荷儿一个了,我看他这上门女婿要泡汤。”说着看着子昂笑。
子昂倒是理解米秋成的苦衷,但没有说出来,换了话题问:“那现在咋不养羊了?”格格夫人说:“开始也想卖羊奶来着,赚个食料钱就中,可大姐夫又帮家里弄这么个铺子,说这比卖羊奶还赚钱。按说两不耽搁,可赶上羊褪毛就不好了,刮得哪都是羊毛,你敢保不刮进粮食里?不的话,人买你粮食也不放心。再说伺候三只羊也挺忙乎人,就又从别人家定奶喝;日子比过去好了,就不差这点儿奶钱了。”
子昂刚才听格格夫人说是买了一只羊,这时又多了两只,便问道:“养三只羊呢?”格格夫人说:“可不,你大姐夫可实在了,买奶羊时连两只羊羔儿也一招儿买回来了。”又看一眼香荷说:“香荷儿就得意看小羊羔儿跪在地上喝奶,宁愿自个儿少喝点儿,也让羊羔儿多喝点儿。这要在以前,你大爷非扇她不可。从打惦记着让天骄儿、香荷儿招上门女婿后,就啥都由着她俩。就一样惹得香荷儿好通难过,卖那三只羊的时,香荷儿偷着哭了好几天。”
子昂心疼地看看香荷,恨不能再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好好疼着,又问道:“那香荷儿让九爷家抱走后咋回来的?”格格夫人说:“不是墙倒了吗!你大爷就害怕了。哎呦!这哭还能把墙哭倒了,准是老天爷不高兴了!可不就是吗!生下孩子不养活,白白送给别人,这不是造孽吗!就这么着,你大爷又去把孩子要回来了。开始人家还不愿给呢!你大爷就说,不给可不行啊,老天爷都不高兴啦!孩子他妈把家的围墙哭倒了!你说这墙有被人推倒的,有被风刮倒的,哪有被哭倒的?这一说,你九爷就亲自把她姐俩送回来了,还张罗人重给砌的墙。”
香荷终于又开口道:“妈,你别老说得那么邪乎,俺爹说了,咱家墙本来就不结实。”格格夫人一哼道:“他是强词夺理!那大风天天刮都不倒,咋偏偏赶上我一哭就倒?这里就是有神气儿。”接着嘱咐香荷道:“你爹愿咋说咋说,你可不能向着他说。”香荷玩笑道:“那我也不能跟着你说,我怕爹打我!”格格夫人眼一瞪道:“他敢!”子昂借着香荷的话问:“香荷挨过打吗?”格格夫人说:“小候挨过。她不好说话,都是你大爷那时闹的。她小时就会看人脸色儿。也没看谁的,就看你大爷的了!那些年,你大爷是天天撸撸着脸,一整就嗷嗷地喊,都快把这帮孩子吓出毛病了。”子昂更心疼香荷了,说:“大娘,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对香荷儿!”又看一眼依在格格夫人怀里的香荷。
格格夫人笑道:“大娘对你说这些就这意思,日后你俩成了亲,你可得好好疼她,她胆儿小。可大娘胆儿大。你早知道你大爷武功好,这回你也知道大娘厉害了吧!哭都能把墙哭倒,还怕他武功不成!”说完自己先咯咯地笑,子昂和香荷也都忍不住笑。
笑过后,格格夫人又对子昂说:“不过呢,办喜事儿前,你可不许再碰她,让人知道了多砢碜。既然你爹在信上那样说,那我这就张罗给你们办喜事儿。”子昂既难堪又感动,一边点下头应着。
吃早饭时,子昂被叫到上屋吃。为了陪子昂一起吃,格格夫人说米铺今天晚开一会儿。饭桌上的饭菜基本和往常他跟着吃的一样,除了杂和面的饽饽和两盘素炒菜和两碟小咸菜,还有鸡蛋水、小米粥和羊奶。子昂一到米家就知道香荷喝羊奶,羊奶是养奶羊家的人每天早晨送到大门口,米秋成出去摘窗板时顺手捎进来。这时格格夫人问子昂:“子昂喜欢喝啥?你跟香荷儿喝羊奶吧?在家喝过吗?”子昂说:“我姥爷、姥娘活着时候都喝,我和我妹妹偷着喝。也不是偷,俺妈不让俺俩喝,我姥儿就偷着让俺俩喝。”格格夫人笑道:“那你就跟香荷儿喝奶吧。在这儿不用偷着喝,大大方方的!”说完咯咯笑。
香荷忙将一碗羊奶放到他面前,微笑地让他道:“你喝吧。”他不好意思,说:“你喝吧。”香荷说:“还有呢,我去盛。”说着去了灶房,又盛来一碗,然后也脱鞋上炕。他在偷偷留意她的脚,虽然穿着花线织的袜,但他感觉由里透着神秘和芳香。
他喝了一口羊奶,里面放了糖,很香甜。香荷笑着问:“好喝吗?”他点头道:“好喝。”又看老两口都抿嘴笑,又不好意思了,忙找了个话题对老两口说:“前阵儿我听东院儿王大爷说,他家房子要卖,也不知真的假的,我想把他家房子买下来。”
格格夫人说:“是真的。他家小二儿在京城的报馆里做事儿,听说咱这儿都让日本人给占了,成了满洲国,就要接老两口儿去那头。人老两口儿倒是想去,可就是舍不下这房子地。也是,住了快一辈子了,这冷不丁儿的都撇下,哪舍得?故土难离啊!老王头儿是想卖,寻思换现钱儿,过去也能贴补一下小二儿,就是卖少了怪可惜了儿的,卖多了又没人照量。”子昂说:“我照量照量行吗?”格格夫人说:“呦,这你可别问俺们,你得跟香荷儿核计。”又笑着问香荷道:“是吧老闺女?”香荷羞涩地推下母亲。格格夫人又笑对子昂道:“你们自个儿拿主意。现在都好了,多套房院儿也应该。我还寻思呢,你俩成亲搁哪屋当新房呢?要能买套你们自个儿的房儿就好了,俺老闺女也有自个儿的房子地了。老王家那片地还比咱的大呢,要一招儿都买下来,那咱和田大宽家也差不多了!就是秋天收粮食成愁事儿了!”米秋成嗔怪道:“这有嘛愁的,吃租子也够了。田大宽家就是年年抽租子。”接着又说:“要和咱家地连成片儿就好喽!他家和咱家还隔着一家地呢,是老抠儿家的。”子昂说:“那再问问他家卖不卖?”米秋成说:“人家还得在这儿过日子,他把地卖了吃啥?”子昂说:“多给他点钱呗!”米秋成说:“钱到手一花就了,有块地就不一样了,它能养你一辈子!”子昂说:“让他拿了钱到别处买呗!”米秋成说:“别看你帮我种了一年地,你对地还是不明白。凡是家有地的,都是指地活着,人不离开这儿,一般都不会卖!除非跑远地上新开地,那样伺候庄稼也不方便。不过这事儿我可以出面问,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子昂说:“行,您出面儿,我出钱。”格格夫人边吃边笑道:“瞧你爷儿俩一唱一和的。那你俩谁是地主啊?”子昂忙说:“俺大爷是!”米秋成也忙说:“我还能扑腾几年?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子昂说:“那就让香荷儿当地主。”格格夫人冲子昂笑道:“你就说你当得了,家有男人,哪有女的当地主?就得你是地主,香荷儿是地主婆儿。”香荷顿时不悦道:“妈!”格格夫人被吓吓一跳,摸着胸口说:“哎呀我的天哪!”喘了两口责怪香荷道:“现在你是真有撑腰的了,这突然冒一句,咋跟放炮仗似的!从打子昂回来,你说话动静也变了,再这样儿,妈得让你给吓死。”香荷顿时象犯了错的孩子,偷看一眼子昂,放下筷子,依在母亲身上愧疚道:“妈,我不是故意的。”格格夫人忙说:“吃吧吃吧,妈逗你玩儿呢。”米秋成边吃边抿嘴乐,都很少见他这么开心的。
子昂还有设想没说出来,便又说:“要能把他家房子买下来,咱就把咱家东院墙都扒了,连成一个大院子,行吗?”格格夫人乐得合不上嘴,说:“那敢情好,那咱家可就成了大宅院儿了!”子昂兴致正浓,又对米秋成说:“大爷,东墙扒了后,把咱家后接的那间重新盖一下,和老王家西房墙连上,能大出不少呢!”
米秋成显然同意,说:“你就看着办吧!”忽然想起什么,又说:“老王家西头是个过道儿,按说在道儿上起房不好。不过你要盖,里面就别住人儿了,放些东西啥的。真要盖起来,屋子多了,也不差这一间。”子昂说:“我想有个画室,就是画画儿用的,用它当画室没事儿吧?”米秋成不敢定论,说:“这我还没遇着过,兴许没事儿吧。到时候多放点炮仗。”
子昂愉快地点头应着。忽然,他们听到院内的狗在叫。子昂要出去,被米秋成拦住道:“是来买米的,我吃完了,你们接着吃。”说着下炕出去了。
工夫不大,米秋成领着村妮进来。村妮一脸焦急的样子,见子昂一身新打扮,先是一愣,随后说:“哎妈呀,你可回来了!玉莲这几天就哭着闹着找大舅,也不知你到底咋的了,昨个儿就糊弄她说你不回来了,寻思让她别再闹人了,哪曾想今早上咋叫她也不醒。”说着哭起来。
听说玉莲因他离去怎么叫也叫不醒,子昂大惊,心象一下被提到嗓眼处。这些天他也很想玉莲,本想今天就去看她,没想到村妮这么早就来了。香荷说:“你去看看吧,好了就把她接这来。”
子昂对村妮也说自己这些日子回了奉天。他本想还告诉她香荷就要和自己成亲了,但心里急着去看玉莲,便随村妮匆匆去了。
到了村妮家,松林拄着拐杖出来,这回倒对子昂客气许多。玉莲穿着背心小褂和短裤躺在大屋的炕上昏睡着。子昂叫了几声仍没叫醒,担心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心中不禁愧疚和悲伤,一把将她抱起,搂在怀里哭道:“玉莲!大舅回来了!你醒醒!”
哭喊了一会儿,忽听玉莲微弱道:“大舅!”就在大家惊喜时,只见玉莲双眼一下睁开,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猛地起来搂住他的脖子道:“大舅!”他又紧紧地抱着她道:“你可把大舅吓死了!”玉莲哭道:“大舅,我去找你了!”子昂问:“你上哪找我了?”玉莲说:“大街上。”
村妮和松林都一愣。村妮说:“她没出过屋啊!”又问玉莲:“你啥时上大街了?”玉莲没回答,依然搂着子昂哭。子昂也问:“你啥时上街找大舅了?”玉莲边哭边说:“就刚才。”松林说:“净搁那胡说!”村妮说:“那她是做梦呢。”
见玉莲很快恢复正常了。子昂说:“姐、姐夫,香荷儿要接她过去住几天,我带她过去行吗?”见村妮两口子都答应,他又一脸喜悦地对村妮说:“她家答应把香荷儿嫁给我了!”村妮高兴道:“我说你们咋在一块堆儿吃饭了。”又问子昂:“姐没猜错吧?”子昂点头。村妮笑道:“这回妥了,就等喝你俩喜酒儿了。”一边说一边为玉莲穿上外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