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耀宗回家来见子昂藏在仓房内养伤,十分不悦,守着婉娇对子昂说:“你这是在害俺们!日本人抓了不少抗日伤兵,还在到处查呢,要在这儿把你查出来,那俺们可犯了窝藏罪,一家都得遭殃,你知道吗?你不能藏在这儿,赶紧离开这儿!”婉娇顿时也不悦,丹凤眼一横道:“你说啥?让他现在离开?你眼瞎呀?没看见他身上有伤?”何耀宗斥责婉娇道:“他有伤是你弄的?还是我弄的?我看你是真没长脑子!日本人现在还可哪撒抹抗日军呢!你好心也得分个时候,你不考虑咱家人死活?”
何耀宗如此不留情面,让子昂感到很难堪,忍着疼痛坐起来说:“你们别吵了,我不给你们添麻烦,我这就走。”婉娇上前按下他道:“你躺着,别听他放屁!抗日军除了死在街上的,活的都跑没影儿了。你就好好养着,等外面消停了,咱去客栈养着!有姐在,你啥都别怕。”何耀宗提醒道:“去客栈也不能去咱家客栈。”婉娇顿时骂道:“滚你个王八犊子!不去咱家去谁家?”何耀宗不耐烦道:“那我管不着。”婉娇愤怒道:“那你就想管我呗?瞅你个熊样儿!你管我试试?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儿,子昂要在咱家出啥事儿,我跟你没完!”何耀宗也眼一等道:“没完你想咋的?”婉娇凶狠道:“我死给你看!你信不信?”何耀宗指着婉娇骂道:“你是真不要个死脸了!”婉娇上前打他一把道:“我就不要脸了咋的?跟我弟弟讲讲吧,我是咋不要脸的?你个王八蛋!”何耀宗顿时软下来,一脸无奈道:“得得得,我不管了行不?该死该活屌朝上,我他妈的认了!”说着转身离去。
子昂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理解何耀宗怕惹麻烦,但他也恨何耀宗把婉娇变成芸香说的那种坏女人。看何耀宗慌张离去,他更加感激婉娇。他坚信,她和鲁荫堂鬼混,只能说她身不由己,便更加对他怜惜,就连她那样对芸香也不怨恨了,但希望她以后能对芸香好一点。
何耀宗走后,婉娇又拿来一套何耀宗穿过的长袍马褂帮子昂换上。见穿在子昂身上的马褂有些紧,她笑道:“先将就着,姐得空儿给你做套新的。你穿这样儿衣服,比穿学生装还好看。差点忘了,你的学生装姐还给你保管着呢,还有你画画儿那些玩意儿,都在客栈里。你住那间屋,我也一直都给你留着呢,有时就我进去去躺一躺。”他更感动,真想投进她温暖的怀里哭一场。
见他眼里涌出泪,她疼爱地为他擦泪道:“你看你,都是扛过枪的大英雄了,咋还说哭就哭?”他心怀感激道:“真不知该咋报答你。”她笑道:“心里有姐行了。经常让姐到你梦里串个门儿。”他被他逗乐了,更被她暖了心。
婉娇想把子昂从家转移到客栈。骂归骂,打归打,她不想过深地去伤何耀宗的心,毕竟他俩还是夫妻,况且芸香又是他俩共同的担忧。但街上到处都能见到扛着枪的日本兵,还有插着日本军旗的军车在穿梭,显然牡丹江已被日军全面控制了。尤其在夜里,日本人似乎更加紧张忙碌,巡逻兵的皮鞋声和铁甲车的马达声,让这里的每个中国百姓都胆战心惊。
她还有一个担心就是鲁荫棠经常去她的客栈。她可以在何耀宗面前随心所欲,但却不敢让鲁荫堂看出她对子昂的特殊关照,一时间也只能借着何耀宗的妥协,将子昂继续留在仓房内。但她不在家时,她就在外面锁上仓房门,只有一日三餐时她才打开门,并亲自送进吃的,顿顿白米饭,还让芸香特意为他炖只鸡,里面放了人参等补药,说是让他补身子。此外她还为他擦脸、擦手、洗脚、换药、倒便桶,都是让子昂感动又难为情的。
为他换药时,她的手也和芸香一样,轻轻地从他**上滑过。每次他都象被通了电似的,浑身的血液在沸腾,前面的家伙又挺起来。她先偷笑,又忍不住去摸一把问:“鸡汤喝多了吧?跟个地橛子似的,拴八匹马都跑不了!心里又想啥坏事儿呢吧?”他难为情道:“我不是故意的。”她笑道:“故意也不怕,但可告诉你,现在可不行。你伤还没好,胡乱想就更不爱好了,还会变成瘸子的,等你好利索时再想,你咋想都行。”他脸色通红,脸看也不敢看她了。
子昂住的这间屋,前后墙都有一扇窗,但上面的窗纸没有了,之前都用棉被遮挡着,是怕冬天这里放的一些腌菜冻得太实,这时考虑天气开始转暖,子昂白天在里需要亮光,便将对面窗上的棉被从中间挂起,露出窗的上一节,透过窗格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和偶尔飞过的鸟儿。
夜里,子昂躺在热炕上,呆呆地望着外面天空的月亮。他想,今天大概是阴历十六吧,不然天上的月亮咋那么圆,这会儿倒象日本人的膏药旗。
白天,他希望婉娇一直陪着他,更想再见到芸香。芸香显然也想和他在一起,怎奈仓房门被婉娇上了锁,她只能趁婉娇去客栈时和平儿、丽娜在仓房的窗下玩,并故意让子昂在里面听见她说话。子昂知道婉娇不让芸香接触他,但他已被芸香的口香和她身下的神秘深深吸引了,就象婉娇秀美的身子吸引他一样,忍不住启开堵窗棉被的一角,透过窗格看芸香。
芸香也看见了他,忙先将平儿和丽娜哄进屋里,又回到窗前,一句话没说就委曲地哭了。他透过窗格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知如何安慰她,伸出手去,将她的手从窗格内拉进来亲吻。外面看芸香,象在窗里取什么东西,根本看不到子昂在里面亲吻他的手。
芸香容姿娇美,但秀气的小手却些糙,还有些茧,不象文静、懿莹和婉娇的手那么细嫩。他知道她是干了很多累活才这样,更加疼爱,亲过手心手背,又逐个将她手指含在口里,恨不能将她的手变成文静、懿莹、婉娇一样的手。
芸香很惬意,伸完这支手,又伸另只手。平儿发现芸香的一只胳膊总往仓房窗内伸,以为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也要朝窗内伸胳膊,被芸香拦住,说里面啥都没有。平儿不信,坚持要伸胳膊,被芸香硬拉进前屋。婉娇回来,听了平儿告状,知道芸香和子昂又有接触,心中恼火,又不好发作,趁只有云芸香在她跟前,低声骂她“犯贱”、“不要脸”。
芸香慌了神,谎说子昂要喝水,只送进一杯水。婉娇已为子昂备了所有需要的东西,根本不信她说的,但也不深究,过来对子昂说:“别老跟香子说话,老太太和俩小的都不知你在这养伤,怕他们知道传出去就麻烦了。”子昂便不敢再勾引芸香了。
之后,他每天都靠着想心事打发寂寞,其中有惬意也有沮丧。他惬意的是芸香像文静一样接受了他的吻,还许他摸了她的私处。虽然被婉娇中断了,但婉娇也让他激动不已。剩下便都是沮丧的事了。最大的沮丧就是抗日军又被日本人打得惨败,牡丹江还是落到日本人手里。从他参加的五卡斯和牡丹江两次较大战役中,他感到抗日军总是得小便宜吃大亏,也感到没有国民政府和蒋介石出兵的支援,这些由散兵集结的抗日军,根本就不是日本军的对手。他在自卫军里认识的战友中,很多已经见不到了,有他耳闻目睹牺牲的,也有掉队开了小差的。这次牡丹江战役中,本来人数就不如从前多,又被打得落花流水,活着的能否再次集结起来也难说。即使能再集结起来,力量将与日军更加悬殊。他已对抗日军赶走日本人失去了信心。但他也不甘心抗日军就这么一败涂地。他想他伤好以后怎么办?如果放弃寻找队伍又能怎么办?打不走日本人他就无法再回罗家见懿莹,看来能和懿莹到一起的希望已经不可能了,尽管婉娇答应他要去和罗金德再谈谈。他还要继续寻找父母和妹妹,可眼下怕是更难了。父母并不知他也来到黑龙江,没准见牡丹江也被日军侵占了,这回儿又都回奉天了。要是伤好以后回奉天呢?就怕父母、妹妹还在黄花甸子一带。他倒是愿意留在兴隆客栈内,失去懿莹的伤痛,使他对婉娇和芸香又产生了那种期盼。但这毕竟是不光彩的事,何耀宗又对他那么反感,依然霸占着婉娇的鲁荫堂,不能不说也是他的威胁,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他容身和开心地方,不禁茫然而烦躁。
值得庆幸的是,日本人没有挨家搜查抗日军。过了两日,牡丹江各种店铺都恢复了营业,但已经是日本人的领区,就连警察分署、税务分局等政府机构也都归顺了日本守备队。
见街上的中国百姓又多起来,日本兵和日本军车也不那么忙乱了,鲁荫堂又回横道河子的家没回来,婉娇便趁天黑带子昂悄悄离开何家。他想和芸香告个别,但他没法对婉娇说,心里难过不知何时还能见到芸香。
子昂重新穿上了学生装,走路还是不敢用力,但怕被街上巡逻的日本兵看出有伤,他便忍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婉娇一直走进兴隆客栈。
兴隆客栈还没正式恢复营业,子昂住进来,算是日本人占领牡丹江后的第一个客人。婉娇将子昂带进他上次住的那个房间。间里显然刚刚打扫过,被褥整洁地叠在炕里,小饭桌依然放在炕梢处,桌上还是那盏油灯,还有子昂那时用的白纸和画笔。他找他的画夹,见画夹静静地挂在墙上,不仅又想起穆老师,也想起文静和懿莹。他还想齐龙彪是否已将金瑶母子从哈尔滨接到宁安。
婉娇先上炕铺好被褥,让他躺下休息,又从身上掏出一沓哈大洋悄声道:“这个你揣着,别让别人知道你没钱,该买吃的买吃的,该交店钱交店钱,到时你就喊我,都是给人看的,不够姐还给你拿。”子昂接过钱,又感激道:“谢谢姐,等我好了,一定好好报答您!”她笑道:“姐就图你早点把伤养好。等过两天,让老何再去和罗老板说说,你和懿莹的缘分尽没尽,就看这回了。”他心中又燃起和懿莹在一起的希望,只是因摸了芸香隐处有些对不住懿莹。
住店的人渐渐多起来,婉娇又开始了忙碌。子昂的三餐基本都由婉娇暗中安排,理由就是子昂画画忙,脱不开身,让住店的从子昂手里接钱出去买。婉娇依然常从家里做些好吃的,趁人不注意送进去。他已习惯了她的关心,俨然没有你我之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