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娇已经出了月子,不能继续住在苗家。子昂原打算婉娇生孩子的事只让父母知道,然后婉娇一人回山庄,孩子先留在镇里,由村妮在外村帮找一个和婉娇同月产期的母亲代乳,期间婉娇也以帮村妮做事为由常到镇里奶孩子。待这样过去一个月后,让代乳的妇女以孪生孩子的母亲身份,携带两个吃奶孩子去山庄做事,私下里两个母亲各喂自己的孩子,将来再以过继的方式,让婉娇公开拥有自己的儿子,子昂则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当舅舅。可村妮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代乳人,有两个和婉娇同产期的,可人家里不愿这么折腾,虽为赏钱动心,却直到双方孩子生下来,家人的意见还不统一,子昂便又担心此事漏到镇里来,传到米家人的耳朵里。米秋成和格格夫人的接连去世,香荷得了疯病,子昂随没有庆幸之心,但也确实感到这方面压力少了许多,便改变主意,准备将婉娇母子一同接回山庄,但前提还是得让父母接受婉娇生的孙子,至于其他人,包括米家姐妹,他自己就有办法摆平。他想父母都急着抱孙子,虽然一定会埋怨他和婉娇私里生下孩子,可孩子毕竟是周家的骨血,又是传宗接代的。所以怨归怨,周家的骨血不能不接受。只要接受这一周家的骨血,婉娇也就自然成为周家的媳妇。
然而出乎子昂预料,母亲虽然先骂他一顿,但还是愿意接受,而父亲却大发雷霆,死活不认这个儿媳和孙子。他哪里想到,从打他又娶了芸香,父亲就一直被婉娇勾了魂。本指望能与婉娇拉齐辈份,然后设法纳她为妾。可婉娇偏偏不肯与父亲做同辈人,父亲便又指望他出面说话,让婉娇把大管家的位置让出来。可让父亲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儿子只孝不顺,偏偏不给他凭借手中实权诱惑婉娇入怀的机会,这才堵气在山庄外开荒种菜。
但婉娇的美色丰姿和她浑身透出的那股诱人气息,还是让已年过半百的周传孝仿佛年轻了二十年。后来他听说婉娇去了村妮那里帮忙,不禁暗恨村妮太拿自己不当外人,但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多日不见让他魂牵梦绕的婉娇,更让他的心被扯去一般寝食不安。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已是寡妇的婉娇,甚至几次想去镇里村妮的家。但他也顾虑自己还是长辈身份,纵然思恋心切,也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更怕落得尴尬让村妮一家耻笑。转念又想,婉娇不过是去帮忙,便盼着她早日返回山庄,毕竟近水楼台方得月,届时再找机会和她谈一谈,最终实现与她相拥而眠,尽享温存。不想在他焦急等了半年后,竟等来自己深深暗恋的美人已经和自己的儿子生下了他的孙子,顿时心被挖去一般痛。
子昂承认自己与婉娇私通是错,但他无法理解父亲连孙子也不认,不禁满腹怨气,索性凭着母亲的包容和接纳,不理父亲如何咆哮谩骂,也不在意山庄的人怎么议论他,欢天喜地地用八抬大轿将婉娇和儿子接回山庄拜堂。父亲气得两眼冒火,又怕自己的心思败露,不敢当众发泄,只是不肯坐堂,最终只有母亲受了礼。
山庄炸了锅一般。先是津梅斥责子昂丧良心。子昂见身边没有外人,威胁道:“三姐,咱俩互不干涉行吗?”她顿时傻了眼。接着,他又安抚她道:“我说过,我不会亏待香荷儿,米家的人我都不会亏待。”津梅立刻就着台阶下来道:“你要这么说,我啥也不说了,香荷儿现在这样了,以后你的事儿我不干涉。”说完走了,却显然心里还是不痛快。
若玉虽然早知子昂和婉娇私情不浅,甚至也猜到他俩到过一起,但却没想到子昂敢让婉娇生下他们的孩子,还大势张扬地与她拜堂成亲,气得恨不能打子昂一顿,索性把他叫到自己屋里训斥道:“你呀你呀,你可真行!别的我不说,咱就说年纪,亚娃比你大四岁,她比俺亚娃还大三岁呢,你快赶上娶妈了!”
子昂虽然心中不悦,但又不忍呛她,耐着性子道:“有些事儿跟年龄扯不上。我村妮儿姐伺候神仙你也知道,她就说过,人可以死,但灵魂永远都在,即使下地狱,总有超生的那一天。不论超生超了几辈子,灵魂也不会死,总有他不再遗憾的那辈子。人苦苦的不是肉体,是灵魂,人有遗憾,也不过是灵魂在遗憾。我和婉娇,还有您和姨夫,都不在于肉体和年龄,是灵魂的安慰和归宿,怕都不是一辈子的缘。”
她似懂非懂,问道:“你说的咋神叨叨的?”又问:“那照你这么说,咱俩没准儿还是前几辈子的呢!要没缘分,哪能也跟你跑出来?”他笑道:“应该缘分不浅。如果您不和我妈认姐妹儿,咱俩到一块儿也是没准儿的事儿。”她敢和他讲缘分,却还是被他的话吓一跳道:“哎妈呀,你咋啥话都敢说?我可真赶上你妈了,要不咋和你妈认姐妹儿!”他解释道:“你说我和婉娇儿不合适,我说俺俩是灵魂的归宿。再说俺俩是同辈儿,您是我长辈儿。”她撇下嘴道:“净嘴不对心,拿好听的来哄我是吧?谁不知道婉娇是你姐?”他说:“姐也不是亲姐,就是个叫法。说真的,我见她头一眼就特别稀罕她,后来又越来越心疼她,恨不得把她带回奉天,疼她一辈子。可那会儿不行,就得管她叫姐。现在看,俺俩就是前世有缘,今世又是同辈儿,就不想再遗憾了,现在她已经是我媳妇儿了。您和她不同,长辈儿是自然的了,再说我和亚娃也倒了这份儿了,您就是我妈了。”她叹口气道:“你说的倒是在理儿,可我真能和你妈一样?差远去了!除非你和俺亚娃也拜了堂,那俺可就名正言顺地是你丈母娘了,要不俺娘们心里总没底儿。要冲你刚才那句混蛋话,我还真怕让你欺负了。”他不悦道:“我欺负你?我还不至于那么混蛋呢!我现在就是您的半个儿子了,马还不欺母呢,何况是人。”她妩媚地笑道:“谁叫你刚才胡说八道的,说得俺还真跟又回到当姑娘那前儿了。”他感到她很媚气迷人,忙说:“妈,咱娘儿俩可别开这玩笑。我刚才那么说,是心疼你的苦命。刚才我不说了吗,人苦苦的不是肉体,是灵魂,人有遗憾,也不过是灵魂在遗憾。你当时说姨夫像当年和你定亲的,哭的又那么伤心,我就明白你的心思了。给您办婚事,就是让你这辈子不遗憾。”她也忙说:“这我都明白,可我现在就不放心亚娃呀。她现在可也怀上你的孩子了,日后你能为俺亚娃也和你爹顶着来吗?”
一提道和爹顶撞,他心里又乱起来,讨好地小声叫道:“妈,您先饶了我,我和亚娃的事儿慢慢来。我保证,她准和婉娇儿一样。”她绷着脸道:“饶你行,叫妈大点声叫,俺娘俩儿可不想偷偷摸摸儿的。”他忙说:“再等等,到时我站在大街上可劲儿喊您还不行?”她被说乐了,打他一把道:“臭小子!”他夸张地一趔趄道:“哎呀妈呀,打死我了!我可得先离你远点儿!”说着逃去。
听说子昂又纳了大他七岁的婉娇,多日娜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冲子昂怒吼一声“不要脸”后便转身离去。他想安慰她,可她去骑了马,快马加鞭地回镇上去了。
只有芸香泰然自若,有人问她:“大当家的娶了大管家,你咋跟没事儿人似的?”芸香嘴一撇道:“俺管不了。”接着又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说:“还是管好俺自个儿吧。”问话的人倒觉着自己讨了没趣儿。
此时的周传孝,已对婉娇恨得咬牙切齿。他无法忍受他已痴迷的女人成为他的儿子的媳妇和孙子的母亲,也不想再见到她,见了就心痛,决定与她翻脸,让她远离子昂,尤其远离他的视线。但他不好子昂在山庄时对她发难,便趁子昂去看田地播种时去了婉娇的屋。
婉娇的丫头樱桃正在院内扫院子,见周传孝不是好脸色地进来,不禁吃了一惊,说:“老爷,大当家的没在这儿。”周传孝气哼哼道:“不找他!”直接进了婉娇的屋。
婉娇正座在摇篮下面奶宽儿,丰满的Ru房露出一半。见周传孝突然进来,她吃了一惊,忙不安地从宽儿口里扯出**,慌张地用衣服遮住Ru房,不管还没吃好的宽儿大声哭泣,问道:“爹,您有事儿?”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那只诱人的Ru房,也一愣神,但没有离开,冷着脸吼道:“别叫我爹,我跟你啥关系都没有。就几句话,必须跟你说。当初你是救过俺家子昂,可俺家也没亏待过你,你哪能这么祸害子昂?”
婉娇委屈地哭道:“我没祸害子昂,我就是离不开他。”周传孝更觉得不舒服,指着她道:“你忘了你是啥出身了!你哪能给俺们周家生孙子?将来俺们还咋有脸去见老祖宗!求求你,带上孩子离开这儿吧!你牡丹江不是还有亲戚吗!我说这些,你也别跟子昂学,庄里的钱都是你把着,你就看着拿吧。”说完转身离去了。
婉娇知道周传孝心思,看来想让他承认自己是子昂的媳妇已不可能了。尽管子昂妈接受了她,可一家终归是男人认可的事才算名正言顺,显然她是无法名正言顺了。即使她不求做周家的媳妇,留在这里,她和子昂也定会因为周传孝的不承认而被人耻笑和鄙视,而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只能回何家。虽然她还不知唯一能和她接近的婆婆也已经不在世了,可她现在她一想到牡丹江就心里发怵,况且她也实在舍不下子昂对她的疼。
她对她的未来绝望了,终于心一横,决定离开这个让她多苦多难的世界;左右都是活受罪,不如两眼一闭,什么苦恼都没了。她感到她已是这个世上最无法让人接受的羞耻了,她也无颜再让子昂疼她了。她感激子昂这一年半时间对她的疼,也惭愧自己事先太天真,没想到还是坏了他的名声,以至让他们周家的人无法去面对祖宗。她决定离开这个世界,让子昂体面地过上让祖宗光耀的日子。只是宽儿怎么办?他可是出身不好的女人的生的。这时她想起何耀宗生前一个朋友和妓女私生下儿子后,妓女被拒之门外,儿子却被抢回了家,重新认了个娘,便也认祖归宗了。要这样,周家还是要认宽儿的,连同女儿丽娜,子昂都会照顾的,只是自己无法融入周家,那自己就可放心地离去了。
又绝望地哭了一阵后,她从樱桃怀里接过还在哭的宽儿,吩咐道:“你去把丽娜接过来。”樱桃应着出去了。
樱桃走后,她又掀开衣服,露出丰满的Ru房,一边继续奶宽儿,一边伤心地哭。丽娜被樱桃领过来,她抹去眼泪对樱桃说:“你回你屋歇着吧。”樱桃知道婉娇守了委屈,这时不敢多问,应着去了对面屋。
丽娜见母亲满脸泪水,怯怯地样子道:“妈,我害怕。”说着小嘴一憋也要哭。婉娇忙为女儿擦泪道:“别怕,还有大舅呢,啥都别怕。”然后将女儿也揽在怀里道:“看弟弟吃扎儿。稀罕弟弟吗?”丽娜点头。她又说:“以后得帮妈看弟弟了,会看吗?”丽娜脸上立刻又灿烂起来道:“我能抱他吗?”她说:“能抱。待会儿你悠他睡觉,等他睡醒了你再抱。”说着将吃饱的宽儿放进摇篮,一边不舍地看着,一便又流着眼泪。
丽娜悠着宽儿睡觉,她开始梳洗打扮,头盘得和香荷的一样,穿上一件紫红色的旗袍,脚穿子昂刚让人从哈尔滨买回的白色高跟皮鞋,然后叫来樱桃说:“你看着他俩,我出去一下。”见她打扮得靓丽迷人,樱桃感到疑惑道:“外头起风了,你才出月子,别吹着。”她镇静道:“我去看看他们干活儿。”走了两步,突然止步回头,定睛看着丽娜悠宽儿,眼圈又一热,忙转身出了屋。
外面真的刮着风,天空上的阴云在移动。干活的男人们,都被她迷人的容貌、丰满的前胸和秀美的大腿迷住了,一个个都呆在那里,见她又对他们露出神秘的微笑,却都不敢看她了。
她直径进了豆腐房。豆腐都是早上做,这傍午时,房内所有制作豆腐的物料都闲置着。她用跟木杠将门顶住,又径直到了装有卤水的缸前,犹豫一下,还是舀起一瓢卤水,眼里顿时又涌出泪水来,哽咽着自语道:“子昂,我走了,丽娜、宽儿都留给你了,你好好的。”然后一口气将卤水饮尽,接着又舀一瓢,但没再喝,将瓢丢在地上,又失声痛哭,并凄厉地喊着“子昂”。
外面干活的人还都为婉娇的迷人陶醉着,谁都没想她进豆腐房要做什么,这时忽听她在里面凄厉地哭叫,顿时都懵了,惊愕道:“大当家的在里头?她喊大当家呢!快去看看!”一拥到了豆腐房前,可门里被顶住了,大家更是疑惑了。这时,一直觉得婉娇反常的樱桃终于丢下丽娜、宽儿跑出来,哭着拍门喊“姨娘”。其他人则急忙去找子昂,听说子昂去地里看庄稼间苗,就又去叫子昂父母和芸香。
当子昂妈和挺着大肚子的芸香匆匆赶到豆腐房时,房门已经被人启开,婉娇已经倒在地上睡去了,而且是永远地睡去了。
子昂妈为求自己失踪的女儿平安,一直怀着“举头三尺有神明”和“善待别人孩子,神就保佑自己的孩子”的信念,一直把婉娇当成自己的亲女儿。尤其见婉娇十分用心地为子昂想事做事,把山庄管得井井有条,生意兴隆,更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虽然也对她和子昂偷欢生子感到惊讶和难堪,却也善待包容着。在她看来,儿子多纳个妾倒无伤大雅,只是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俩是姐弟关系。但见子昂十分在意婉娇,而且婉娇生下的孩子毕竟是周家的骨血,便接受了这一现实,还努力劝说自己男人也接受。后来她也对自己男人拒不接宽儿感到受匪夷所思,索性坚定地站在子昂一边,让子昂把婉娇和宽儿接回来,一切都由她来担着。可眼下婉娇自尽,她不禁又惊又悲,搂着婉娇哭道:“我的孩儿呀!”哭得撕心裂肺一般。
芸香虽然一直嫉恨婉娇,但却从没盼过她死,毕竟婉娇是子昂特别宠的人,她不想为了自己的私怨去招惹子昂,那样会将她和她的弟弟、妹妹都置于被动中。眼下看到婉娇自尽,不禁也心中悲悯,更为子昂担心,不知婉娇的死会给子昂带来什么样的打击,子昂要出意外,她和她的弟弟、妹妹还能依靠谁?便也跟着婆婆哭。
门外聚满了庄里的人。樱桃自婉娇出屋不久就跟出来,她觉得主人反常,想出来看个究竟,听说婉娇喝了卤水自尽,顿时象哭自己死去的母亲一样。她知道婉娇是因为周传孝辱骂才自尽的。当有人问她这之前出了什么事时,她索性说出老爷去婉娇屋里辱骂过婉娇,之后婉娇就梳妆打扮好出去了。她这时极其憎恨老爷,是老爷毁了她要依靠的大树,她还要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经过告诉大当家。
听了樱桃的哭诉,谁都不知说什么好,子昂妈更是觉得愧疚,哭得几乎抽过去,被众人架出豆腐房。
子昂被人从田里叫出来。听说婉娇喝了卤水,他顿觉五雷轰顶,险些晕过去,接着疯了一般,使劲催马朝山庄飞奔。
天上果然响起了闷雷,又要下雨了。他骑在马背上,不怨山路难走,只怨那马跑的慢,使劲拍打马身,后来索性丢下马,拼命朝着山庄跑。只感到沉闷和恐慌,心已提到嗓眼处,浑身也在发着抖,一再祈祷婉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他不相信婉娇会死,也无法接受婉娇的死。
进了山庄,他远远看到众人围在豆腐房门前,感到情况不是他期盼的那样,顿时觉得心被掏空了一般,心中的恐怖更加强烈,颤抖的双腿还是使他摔倒在地上,急忙爬起,大声喊着“娇儿”,跌跌撞撞地冲进豆腐房,扑向婉娇,一边摇晃她的身子,一边大声呼唤:“娇儿!娇儿!你咋的啦?我走时你还好好的呢!”见她没有反应,又凄厉地嚎叫一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痛哭。
伴着天上的一声炸雷,大雨磅礴地降下来。围观者都被子昂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天上的雷声所震撼,一个个脸上流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周传孝从婉娇那出来就去了他的菜地,心情很不好,只能靠忙点事情打发,见天上风起云涌,忙回家躲雨。一进庄门,见许多人聚在豆腐房前。因心情还是不好,并不去理。又见各院的人都往豆腐房奔才觉得出了事。听说婉娇喝了卤水,不禁大吃一惊,懊悔得捶起头来。这时又见子昂疯了似的直奔豆腐,更加不安。他猜子昂是不会原谅他的。他想只有樱桃听到他辱骂婉娇,便想通过安抚樱桃瞒住子昂,让婉娇不明不白地消失。可还没等见着樱桃,只见老伴哭着被人架出来,问:“她真喝卤水啦?”子昂妈听见老伴的声,跺着小脚骂道:“你这个损种!你咋这么缺德呀!”他顿时傻了眼,惶恐不安道:“我就让她走,又没让她去死!”子昂妈继续哭道:“你凭啥让人走?你个臭要饭的,也不照照镜子!你缺八辈子德了!”周传孝之前是恨婉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婉娇会自尽,这时还是心如刀割起来,也想哭但是没法哭,想去看婉娇也不敢,挨了骂后索性将火发在老伴身上,懊恼地骂道:“滚你妈了的!”接着转身离去,此时他就想独自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一场,恨不能跟着婉娇一起去死。
过了好久,子昂还是原地搂着婉娇痛哭,谁也劝不了,谁也拉不开。一个雇工用力去拉他,他瞪着眼睛骂道:“我操你祖宗!滚!”一扬脚将那雇工踢倒在地,又面目狰狞地冲众人吼道:“都给我滚!”然后又紧搂婉娇痛哭,便谁也不敢再拉他了。
婉娇一直就象睡了似的依在子昂怀里。直到天色暗下来,外面的雨也止了,他才突然将她抱起,直奔她的屋里,依然没人敢拦他。
屋里是空的,丽娜和宽儿都被芸香接过去,连同宽儿用的摇篮也让人帮着移过去。婉娇已死,樱桃不敢自己守着空房子,便也跟着去了芸香的屋。芸香毕竟行动不便,就让樱桃跟百合一起照看宽儿。
这时母亲又来劝子昂,哭着说:“儿啊,娇儿走了,咱给她把后事办了吧。”他直着眼说:“办啥后事?她没死!该睡觉了,都走吧。”说着将婉娇放到炕上,在其头下垫了枕头,然后看着她说:“娇儿,你穿这身真好看。你困啦?那睡吧,今晚我在你这儿。”
见子昂有些疯癫,若玉不安地哭道:“这可毁了!”又去拉子昂道:“子昂啊,我早就知道你对婉娇儿好,她走了俺们都难过,你就别再出啥事儿了,啊?你还有那些媳妇儿靠你活命呢!”
他训斥若玉道:“别吵吵!她睡觉呢!”子昂妈哭道:“我的天哪,这到底是咋的了?咋一出接着一出呢?这可咋整呀?”
这时候,除了凤仙以外,子昂的其他七位哥哥都得到了子昂与婉娇偷着生子和子昂父亲逼死婉娇的消息。又听说谁都劝不了子昂,便都赶过来,还带来一位年近六旬的阴阳先生和一些殡葬用品。子昂一见身穿黑色警装的万全便发起毛,急忙护住婉娇说:“你干啥?别碰她!她是我媳妇儿!”
林海一看子昂这样,便知道他已疯癫,立刻想起自己将女儿由疯态中打醒,便一句话不说,上前狠抽子昂一记耳光,吼道:“嫌害臊啊?给我醒醒!”
子昂被打得一激灵,果真醒来,愣了一下,认出林海道:“大哥!”又开始打量其他人,见婉娇躺在他身旁,忙去摇她身体,唤着“娇儿”,见毫无反应,又探其鼻息,也无感觉,心中再次涌起悲伤,搂住婉娇的尸体又哭起来。
林海用力将他拉起,搂在自己怀里说:“我的傻兄弟,真不知咋说你了!听大哥的,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了。”子昂继续哭道:“大哥,我咋办?是我爹把她逼死的。”林海严肃道:“别说没用的,爹再不对,那也是咱爹!你可不行跟爹无礼,除非你不认你这些哥哥!清醒点儿,赶紧把后事办了。有哥哥们在,啥都不用你管,你好好歇着。”说完安排阴阳先生为婉娇铺盖上黄金被褥,见子昂又哭着往上扑,一把扯过来道:“别胡闹!”又对万全、铁头、山鹰等兄弟说:“把他弄九爹屋里去。”说着一同将子昂架出屋。子昂挣扎着喊道:“我哪也不去,我还要陪着她,她也是我媳妇儿!”但还是被四位哥哥架出了屋。
芸香屋里传出宽儿的哭声,芸香、百合、樱桃正在里面哄着。子昂被架进来,听到宽儿哭,心中更加悲伤,想去看宽儿,却被硬架到父母屋里,见父亲正在屋抽闷烟,顿时眼冒凶光。林海怂一下子昂道:“干啥你?不行这样对爹,懂不懂?”铁头忙搂住子昂道:“兄弟听话,大哥最看不惯这个。”
在外人看来,虽然婉娇已替周家生下周家梦寐以求的孙子,但因她和子昂结合很不适宜,周传孝宁可不认孙子也不接受婉娇,继而认为周传孝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正义人。但周传孝本人却越来越为自己的卑鄙感到愧疚。这时见子昂当林海等人面怒视自己,还是不肯丢掉自己的脸面,很为自己教儿不孝而难堪。又想儿子对自己所恋之人如此情深,甚至已把他这个亲爹当成了仇人,心中又极为恼火,便对林海等兄弟说:“你们把他松了,我看他今天能杀了我不?”
子昂只是屈服了哥哥们,不再看爹,闭眼喘嘘着,想着婉娇将永远离他而去,心又碎裂般地痛,泪如泉涌。
夜里,子昂一心想出去守婉娇。他还记得春山讲诉齐龙彪扒坟撬棺救美的事,他想婉娇可能随时也会醒过来。可哥哥们坚决不让他出去。他觉得哥哥们太多事,可他知道哥哥们是认真的,他也不可能挣过这些并无恶意的哥哥们,便倒在炕头处装睡,想等哥哥们睡着了他再悄悄出去。
装睡当中,他心中还是充满着哀伤,曾和婉娇美好的一幕幕,这时都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从他第一次到牡丹江被她花容丽姿所打动,到芸香说她是个坏女人,继而她对他述说她的不幸遭遇;从他第一次接过她送给他的免费晚餐,到他最为艰难时候得到她的真情救助和精心照顾;从他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到女人的快慰,到他义无反顾地将她救出魔窟继而带她进入他的桃源;从他第一次带她进入他的秘密宝洞,到他将整个山庄交给她打理;从他第一次把她当成他的人体模特,到他有了她为他生的儿子,无不让他感到爱怜、感激、甜蜜和快慰。现在她突然离去,他仿佛感到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无天日,倒好象是他坠入了倍受煎熬的十八层地狱。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进入梦乡,梦见婉娇在豆腐房内醒来了。他高兴地搂着她说:“娇儿,你可吓死我了!我就说你没事儿吗,他们都不信,没事儿就好!”立刻又担心他是在做梦,摸着婉娇的身体说:“是真的!”可他还是不放心,想揉下眼睛证实真的不是梦,结果眼睛一眨他醒了,还真就是场不该是的梦。他又哀伤地涌出泪水,心更是空落落地疼,忍不住又呜呜地哭起来,哀求哥哥忙让他去看婉娇。
哥哥们依然不许,夜深时更是轮流看着他。这时正是林海、山鹰、铁头三个人守着他,就怕夜里出去哭闹,忽听子昂清楚地说着梦话,都惊讶得没了困意。子昂见哥哥们都睁大眼睛盯他看,不禁又打一冷战,意识到他这一夜是无法靠近他的婉娇了。
不管周传孝怎么说,婉娇生的宽儿终究是周家的后。考虑宽儿的爷爷奶奶都健在,所以他母亲婉娇的灵柩便不能停放到三天,被安排天一亮就入殓下葬。
灵棚就设在婉娇的院子内,花圈、挽联等都已摆挂齐全,这是林海见子昂对婉娇如此情深而特意连夜安排的。他还让住在山庄的所有晚辈都戴孝,即使不是子昂明正言顺媳妇,只凭她是子昂亲生儿子的亲生母亲也够格,但主要是为了让子昂感到一些安慰,也是为了让子昂从心理上接受婉娇已去的事实而刻意营造的氛围。为营造这一氛围,林海等兄弟还找来一些与山庄毫无关系的熟人来送,自然是来者有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