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陈星凌眨巴眼睛——直觉怀里这几瓶包装炫目价格高昂的玩意儿不好让人瞧见,不然就算她能解释清楚也不会有人相信,也没法相信。
于是迅速闪回空间,将它们一并藏在角落的购物篮里。
病房门推开了,顾奇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手里拧着一个网兜,里头装着几个热气腾腾的铝饭盒。
他打开第一个,递给她。
“这是干饭,我还买了一些红烧肉和两样菜,外加两个蛋饺。”
陈星凌的肚子早就饿瘪了,闻着饭菜的香味儿本能吞起口水。
“这些贵不贵?饭盒是附送的?”
她吃习惯透明的塑料外卖盒,看着这样硬邦邦有些脏的铝饭盒有些接受不来。
顾奇狐疑看着她,仍主动解释:“这是给定金租来的,一个两分钱,吃完得去还给店家。放心吃,饭菜加起来一共四毛,不算很贵。医院的食堂得买饭票,不巧卖票的人不在,我便只能去外头的小饭馆买。”
脸上涂了一瓶要七百九十九块滋养霜的陈星凌:“……”
其实,她没觉得“很贵”,恰恰相反——便宜得要命!
在这个普通工人工资只有四五十块的年代,她这个卡里只剩几千存款的穷逼绝对算得上是富甲一方的富婆!
想到这个,她心里立刻乐开了花!
顾奇见她双眼发亮乐滋滋,心里暗自涩然。
她多久没吃到肉了?盯着红烧肉竟乐得一直傻笑。
“别看了,快吃。”他递给她一双木筷子。
陈星凌昨晚只喝了一碗稀饭,早上昏倒直到现在,一整天没吃下任何东西,早就饿得前肚贴后肚。
她大口大口吃着,几乎是狼吞虎咽。
老话最有道理——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虽然肉有些柴,菜有些老,可架不住她实在太饿,吃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顾奇看得真切,心里很不是滋味,五味杂陈。
老母亲又胖又圆,他的两个妹妹丰腴微胖,就连他的儿子也胖乎乎的,却唯独她瘦得干瘪瘪,脸色带着营养不良的青白和蜡黄。
她什么都没说,但他大致都猜到了。
陈星凌见他吃饭不徐不慢,动作斯文得很,反观自己却如狼似虎,微窘嘻嘻笑了。
“我吃得太快了……菜和肉会不会不够?”
顾奇摇头淡声:“我够了,你多吃点儿。”
语罢,他将自己盒饭上的两片红烧肉通通夹给她。
陈星凌实在太饿,咕哝答了谢,将所有饭菜一扫而光,本着不能浪费的优良美好品德,连最后一颗米饭也没放过,才满足舒坦放下筷子。
顾奇很是不忍,可一向不善言辞的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内心的难受。
他低声:“上个月厂里终于分房了,我分了一套三室两厅,面积算很宽敞。等过了年,我就带你和小老虎一起去渝城。”
出国学习回来后,他当时便想回老家接她和小老虎去渝城重聚。
谁知老母亲说她病了,舍不得小老虎,身边也不能没人照顾。
当时他住在筒子楼的小单间里,地方逼仄复杂,环境和卫生情况都也不怎么好。
老家这边弟弟下乡去了,两个妹妹都还在读书,确实没人能照顾生病的妈妈,计划只好暂时搁置。
这次回来,他无论如何也要带她和小虎子南下,绝不能让她再留在这边了。
陈星凌听完双眼发亮,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顾奇将饭盒收起来洗干净,披上军大衣,随后拿出去退还给店家。
夜色暗沉,窗外北方呼啸,病房里冷飕飕的。
陈星凌裹紧身上的厚重棉被,肚子吃得饱饱的,身上跟着暖和起来,向来秉承“天塌了当被子盖”乐观精神的她很快睡沉了。
顾奇回来后,以为她又陷入昏睡中,匆匆找来值班医生为她查看。
医生将听诊器收回,低声:“不碍事,肺部发炎的情况明显好多了。她只是太困了,睡着了而已。”
顾奇微窘,礼貌颔首:“谢谢医生。”
接着,他俯身整理被子,掖好被角。
医生叮嘱道:“病人营养不良,体质偏差。就算再年轻,也扛不住长期饿肚子。血糖过低,更容易造成晕眩。根源所在还是得补充营养,尽量吃饱些。”
顾奇认真听完,点点头。
医生转身离去,病房又恢复了冷清。
顾奇半靠在床沿上,看着妻子熟睡的容颜,不自觉思绪翻飞。
三年多不见,她的性子比以前开朗许多。
想起老母亲对她的恶毒态度,他多少猜到一些。
丈夫不在身边,孩子还小,婆家人却又不待见她。倘若她没有苦中作乐的这般好心态,也许早就撑不住跑回渝城娘家了。
人开朗了,爱笑了,自信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貌似现在更可爱些。
……
此时城南的病房甜静如斯,城北的顾家则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顾家以前是大户人家,是平安街唯一的独院独栋人家,前后各有院子,大厅在中间,左右里外各四间屋子,二楼还有四个雅致的小房间。
前院的黑狗叫个不停,厨房门口的小虎子啃着硬邦邦的米饼,一边抽抽搭搭哭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李瑛正在厨房手忙脚乱炒菜,一边吆喝女儿快来帮忙。
“阿玄!阿妙!躲哪儿去了?!现在都几点了?也不知道来厨房帮我!你们还吃不吃晚饭了!”
正在书房写作业的顾玄匆匆下楼,直奔厨房过来,捞起门槛上的小虎子抱起来。
李瑛催促道:“麻利烧火,锅里的馒头还没热乎。”
顾玄一向不爱说话,抱着小虎子笨拙蹲下,捡了角落的干柴,动作生疏扔进炉灶下方。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跑进来,模样白净,小圆脸胖乎乎,花布袄加两条小辫子,脑瓜上系着一个红绸小蝴蝶结。
“妈!后院的鸡咕咕咕乱叫,好几只还跑到前院来呢!”
李瑛炒着大白菜,锅铲翻来翻去。
“一整天都没人喂,鸡能不饿得咕咕叫吗?你扔些烂菜叶给它们啃,麻利赶进鸡窝里去。还有,把昨天的馊米汤倒给黑旺吃。”
“我才不去!”顾妙嘟嘴娇嗔:“鸡窝那边好臭,馊米汤更臭!这些都是那乡下女人的活儿,凭什么我来干?等她回来让她干!”
李瑛气呼呼冷哼:“她都已经醒了,还装得病嘘嘘的!家里一大堆活儿没人干,猪啊鸡啊狗啊通通都没喂,衣服没洗,饭也没烧!她倒挺会偷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