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凌毫不客气白了她一眼,道:“年底了,花钱的地方一大堆,谁家能那么阔绰一掏就是好几百块?”
李瑛眼睛躲闪,低声:“那个——小虎子的四舅舅不很有钱吗?几百块对有钱人家来讲,应该也不算多。”
“几百块是好几个月的工资,不算多?”陈星凌摇头:“我四哥好几个月没上班了,哪里来的钱。”
李瑛呜呜呜哭起来,道:“这儿也不行,那儿也不行。我的宝咋办?你们怎么能狠心对阿妙不管不顾?啊?”
“不是狠心。”陈星凌嗓音凉凉道:“我们就算是有心也无力。护照办下来至少要两三个月,船票可以慢慢攒。顾妙不是说等有船票她就回来吗?她有办法去,自然就有办法回来。”
李瑛听说还要两三个月,心里揪成一团。
“还要那么久……万一她身边的钱都花了,没法回来咋办?”
就在这时,小虎子哒哒跑出去开门。
——原来是顾异和赵小杏来了!
尽管工地那边只剩几个工人,午餐不必准备了,只需要熬几锅热水就行,赵小杏仍在那边帮忙干活。
陈星凌见他们两人的经济状况仍不宽裕,便让他们继续来三园这边吃晚饭,多少帮他们分担一些,多少吃点儿好的。
李瑛瞧见顾异,连忙扑了下去。
“阿异!阿妙终于来信了!她来信了!”
顾异惊喜不已,连忙问说怎么一回事。
李瑛将信纸塞给他看。
顾异迅速看了一遍,又将信封翻来翻去看几遍。
“这丫头的脑子真不好!瞧!连一个具体地址也不写!就算找人家问路——也得有一个地址吧!”
一旁的赵小杏怯怯看了看李瑛,低声:“看看后面有没有写。”
顾异摇头:“都没有!”
陈星凌幽幽道:“妈让我去打听清楚,然后让我们去找顾妙回来。我说,我们得去申请护照。我是本地人,户口在这边,办起来还容易些。你们的户口都还在上京城,根本没法来这边申请。没护照不能出国,没几百块买船票也不行——我实在无能为力。”
顾异听罢,没好气瞥了老母亲一眼。
“妈,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阿妙都说了她会很快想办法回来,我们还去找什么?你是嫌我们还不够忙,还是嫌家里的还不够穷?!”
李瑛窘迫极了,支吾:“我是担心阿妙……”
“她自个要去的,你担心又有什么用!”顾异丝毫没留情面:“她当初整天乱跑的时候,又不见得你会担心!”
李瑛一时语塞,心里郁闷又难受。
“你小子够了啊!你越发像你大哥了……竟连我你都敢骂!不肖子!”
顾异貌似心情颇烦躁,扭身往屋里走。
“我能力不好,赚不了一堆钱!我给不了你钱,不能啥都听你的——所以我就不孝!我当然不孝!”
李瑛见二儿子生气,只能擦了擦泪水,委屈看向陈星凌。
“虎子他妈,那你说……该咋办?”
陈星凌摇头:“还是照我刚才说的办。我先找人问问地方,找机会去办一份护照,然后一边等着。指不定顾妙买到了船票,很快就自己跑回来。”
“那——真的没法去找?”李瑛仍是不死心。
陈星凌坚定摇头:“暂时真没法子。”
李瑛想了想,又问:“那能不能给她寄点儿钱?”
“寄钱?”陈星凌问:“往国外寄?”
李瑛点点头:“对啊!她在那边吃不好睡不好,多半是身边的钱都花光了,不然要吃什么就买什么,压根不用饿肚子。咱们的钱再不够,怎么也能挤出一点儿给她吧。老话说得好,穷家富路。得想法子给她寄钱才是。”
“没有具体地址,恐怕不行。”陈星凌道:“等我去打听清楚,然后再来安排吧。”
李瑛心里明白眼下大儿子不在渝城,二儿子身边没钱,她除了指望陈星凌谁都指望不上。
“虎子他妈,你得给上上心。阿奇一向疼两个妹妹,你是知道的。”
陈星凌敷衍点点头:“行,我知道了。妈,天快黑了,快把东西拿回去吃吧。”
李瑛连忙抱起大网兜,刚要出门——却又顿住。
“虎子他妈,再过两周就要过年了。年货啥的,你得给提前备一备。这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要用,怎么也得弄多些。”
陈星凌爽快答应了:“行,下周我就去买。”
年货是一大家子人要吃的,她自然会上心一些。
反正她只需要从超市空间里搬出来,压根不用掏钱。不用花钱的事,她一向都很大方。
李瑛很快恢复笑脸,乐颠颠回去了。
赵小杏却苦着一张脸,支吾:“嫂子,俺洗米下锅了。只是……只是柜子里头和外头篮子啥都没了。”
婆婆每次过来打秋风,只要她看上的东西,她都能一点儿不剩卷走,丝毫没考虑其他人是否也需要吃。
陈星凌早就料到了,微笑道:“没事,我在楼上藏了一些肉和菜,就在走廊最通风的那扇窗户旁。”
跟婆婆打交道多了,她早就摸索出相应的对策。
好东西,尤其是吃的食物,万万不能放在同一个地方,不然就会一点儿不剩,自己只能喝西北风。
赵小杏上楼取下来,很快在厨房做起饭来。
顾异平时会进厨房搭把手,今天也许是心情不好,一直都坐在台阶上发呆,久久没动弹。
小虎子是一个机灵鬼,不敢打扰叔叔,自顾自在树下玩着。
陈星凌瞥了瞥顾异,慢悠悠扯着包菜叶子。
“小杏,你们小两口怎么了?吵架了?”
赵小杏的眼睛微红,压低嗓音:“……没啥事,就一点儿小事。”
陈星凌狐疑问:“什么事?一点儿小事也吵架?你们是不是闲得发慌呀?”
赵小杏哽咽:“房东早些时候找过来,说租金要涨两块钱,过年以后就开始算。俺答应了。他生气得不得了,说俺太好说话……说俺不会算数,一年涨下来要二十四块钱,不是啥小数目。”
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的经济总是捉襟见肘,精神上总是紧绷着,不敢乱花一分钱。
这几个月虽然她能领工资,可前后寄了一百来块给老母亲治病,又给娘家汇了好几十块过冬。
眼见年底了,工地那边也停工了,可她身边真的是一点儿钱也存不下来。
本来寄给娘家过冬的钱是阿异掏的,可后来家里又寄信来,说今年秋季收成太差,得买多一些粮食,还要给孩子们做多几张棉被,让她再汇些钱回去。
两封信前后不过几天时间,要钱要得格外勤。
她拒绝不了,也担心娘家人熬不过这个冬天,便又寄多几十块钱过去。
顾异知晓以后非常生气,一直埋怨她没跟他商量,擅自又去汇钱。
“没房子,俺们住哪儿去?”赵小杏低低抽泣:“婆婆那边俺不敢去住……不租房子咋行?俺也劝过房东,可他不肯啊。他说了,如果嫌弃太贵就别住。俺也只能答应。他回来以后就发脾气,骂俺不该答应。他还说,眼下要年底了,花钱的地方更多,他的工资还没发,俺这边又花得没剩多少。”
陈星凌蹙眉低声:“他呀,是压力太大了。”
赵小杏是一个直肠子姑娘,哽咽问:“嫂子,你说俺是不是做错了?俺——俺自个也没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