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为了今天的赏花宴可是费尽了心思。
从点心菜式到摆件坐席,她都亲力亲为,务求能够做到尽善尽美,给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夫人们一个好印象。
武国公府虽然有个梅园,正好可以赏梅应景,可听说,如今京都城里时兴起了新鲜玩意儿,都从城郊的一个温泉山庄里去挑些奇花异草回来摆宴欣赏。
谁家的赏花宴上若是没有摆出从这庄子上买的花草,都不好意思下帖子请客了。
姜氏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儿子的亲事,牙一咬,心一横,花大价钱也去从庄子里买了十几盆珍品山茶花来,还特地在花园备了个暖房,把那些花儿小心翼翼的摆放在里面,等开席后供客人们欣赏。
只是眼看着客人都到了一大半儿,还不见自己那去喝花酒的儿子回来,派了几波人去青楼乐坊里打听找人,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心中不免又是埋怨又是焦急。
“姜夫人,听说你今儿可藏着好东西呢!那珍品山茶我可想了好久了,都没舍得买,果然还是你大方,出手就是十几盆,还不快领了我们去好好欣赏欣赏呢!”跟姜氏关系一向交好的陈府夫人凑趣道。
“是呀,是呀。”余下的几位夫人都笑着附和。
姜氏见等不回来儿子,心下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笑道:“那是自然,我买这花儿,还不是为了送给几位姐姐赏鉴的,走走,咱们一起去。”
一群人带着婢女,说说笑笑的朝花园暖房走去。
姜氏见花房外看守的婢女没了影子,只当她们是去偷懒耍滑了,脸色微微一沉,碍着有客在场,不好发作,只得先忍了下来,暗暗想着待会儿散了席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些刁奴才行,真是眼睛里没了自己这个主子了!
跟随的婢女们上前推开暖房的大门,姜氏一边带着众夫人们往里走,一边笑道:“说起来,这花儿也真是稀奇,一盆儿上面竟能开出几朵颜色不同的,我当时一见了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些山茶花盆七零八落的碎了一地,泥土和花盆的瓦片混合着花瓣一起,狼藉满地。
那一片杂乱的地方中央,有两个人正衣衫尽褪,交缠在一起,搂抱着睡的正香。
那女子身上一片的青紫淤痕,昭示着她经历了一场怎样剧烈火热的情事,而那男子还紧紧的拥着她,手还搭在她身上暧昧的位置,微微滑动。
空气中有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陈府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扭头跑了出去。
剩下的人俱是面红耳赤,也慌忙转身朝外面走去。
有那心下实在好奇不过的,还是悄悄回头仔细看了看那两人的容貌,顿时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那不是武国公府的世子贺之璋和宁国侯府孙夫人的女儿顾云晴吗?!
我的天哪!
这两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勾搭在一起,真是不知羞耻!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众人哪还有心思赏花饮宴,纷纷告辞而去,看向姜氏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鄙夷和厌弃。
早就知道她那儿子荒唐了,没想到竟荒唐至此!
这姜氏竟还想着相看好人家的女儿,这不是害人吗?!真真想想就觉得恶心!
也有人有不同的看法。
说不定是这贺之璋和顾云晴早已***只是孙氏一向瞧不上武国公府,不愿做亲,于是,姜氏就想了这个破釜沉舟的法子来,想以此来逼孙氏就范。
反正不管怎么说,孙氏和姜氏都没有教养好子女,干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在这京都城,注定是要抬不起头了!
贺之璋被一盆凉水泼醒,皱着眉头坐起身来,骂道:“哪个混蛋,敢作弄小爷······”
匆匆赶来的贺忠看见儿子这幅浪荡的样子,气的上前就是一脚。
“混账!还不给我清醒过来!”
贺之璋回过神来,愣愣的看了自己盛怒的父亲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我不是在醉月楼吗?怎么回来的!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还要问你呢!”
贺忠绷着脸呵斥道:“你平日干的那些荒唐事儿我懒得和你计较,却没想到你胆子越来越大,干出这般无法无天的丑事来!你后院那些女人还不够么?竟去招惹她!还闹的人尽皆知!我的这一张老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贺之璋揉了揉眼睛,看向地上那个被胡乱盖了件衣裳遮住身体的女子,又惊又怒,扑过去提起脚就踢。
“又是你这个贱人!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又来算计小爷!***贱人!”
顾云晴在遍身的酸软和痛疼中醒来,面对着眼前贺之璋怒气冲冲的脸,惊恐万状的缩成了一团。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又看见这个混蛋了?
为什么把这噩梦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
“顾小姐,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的家人了,这回,看你母亲还有什么话可说!”
姜氏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冷哼道:“没想到你一个高门贵女,竟然这样的淫荡无耻,三番两次的勾引我的儿子!我告诉你,你别以为用这种法子就能嫁进我们武国公府!今儿你们宁国侯府不给我们个说法,你就等着去游街沉塘吧!”
姜氏的话,犹如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的捅在了顾云晴的身上。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京都城外的马路上,李姨娘小心的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担忧的说道:“秀儿,府里不会派人追过来吧,万一要是被夫人抓回去,那咱们可就完了!”
“放心吧,姨娘,他们现在,可腾不出手来抓咱们。”
顾云秀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小包袱,冷静的说道:“再说,我们有大名府的军巡使护送,便是他们追来,我们也不怕!”
李姨娘稍稍放下了心,又感慨道:“那位大小姐真是手眼通天,竟这么顺顺当当的就把我们给送出来了!还能让大名府派人保护咱们,可真是了不得。”
“那是自然,您没瞧见那些军巡使对大姐姐那恭恭敬敬的模样?他们可都是临安王殿下的部下,我看,临安王殿下定是已经站到了大姐姐的那一边,夫人她整天想着让殿下退婚娶了她的女儿,原来,早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李姨娘啧啧咂舌,又有些后怕的说道:“幸亏你想的明白,没有对她动手,不然,咱们娘两个这会子只怕是已经掉了脑袋了!”
顾云秀抿了抿嘴唇,沉默着又把手里的包袱抱紧了些。
这里面,有顾无忧送她的一座田庄的地契和五千两银子的银票,还有大名府给她们母女改换的身份文书,路引等物,足可以让她们在一个远离京都的小镇子上改头换面,安稳度日了。
自己昨天,果然没有做错选择。
当时顾无忧似笑非笑的问她,有什么孙氏的大秘密要告知自己的时候,她心里一阵剧烈的挣扎,终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匕首扔在了地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姐姐,求你救我和我姨娘一命!”
“哦?”
顾无忧单手撑着头,微笑着看着她。
“为什么觉得我能救你?”
顾云秀嘴唇有些颤抖,眼神却是坚定。
“二姐姐说如果我不杀了你,就要毁了我的脸,把我和我姨娘卖到最下贱的娼寮里去!若是我一个人,我也就认命了,可是我姨娘,她苦了一辈子,就我这么一个孩子,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受这种羞辱!”
她说着,又连给顾无忧磕了几个头。
“我知道,大姐姐是有手段有本事的,我害不了你,可是我也不想死!凭什么,她顾云晴害人,却还要我来承担后果!大姐姐,我不让你为难,只要你能保住我母亲的性命,我愿意去公堂之上指认顾云晴,哪怕是因此丧命,我也无怨无悔!”
顾无忧静静的听她说完,唇角却缓缓的勾起,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不错,你是个坦诚的,我生平最喜欢坦诚的人了。”
她把顾云秀扶到椅子上坐下,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你说的这个秘密,很有价值,你可以向我提一个条件,我看看是否可以满足你。”
顾云秀看着她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说道:“我想和我娘离开宁国侯府,让夫人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嗯。”
顾无忧点了点头。
“这个想法不错,不过,你若是离开了,以后就只能当一个平民女子,再也不是侯府小姐了,你可想清楚了,不后悔?”
顾云秀果断的摇了摇头。
“我不后悔,当个平民女子,至少每天活的踏踏实实,干干净净,不用担惊受怕,不用被别人当作杀人的刀!这个劳什子侯府小姐,我早就不想当了!”
“好。”
顾无忧微笑着拍了拍手。
“又聪明又明白,你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你们明天就会安全的离开侯府,平安一生。”
顾云秀顿了半响,重新又跪下来正色给顾无忧行了大礼。
“大姐姐的恩德,云秀一辈子都不敢忘!”
顾无忧又扶了她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用记得我的恩德,这是靠你自己得来的自由,你要感谢,就谢你自己吧。”
“大姐姐,二姐姐她已经疯了,只怕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暗害你,你,你可要当心才好。”顾云秀拉着她的手担忧的说道。
“放心吧。”
顾无忧挑着眼梢,悠悠的一笑。
“想害到我,她还没这个本事,她自己酿的恶果,我会让她自己咽下去!”
顾云秀想着顾无忧话,脸上浮起一丝畅快的笑容来。
顾云晴,你可知你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不能看着你堕进深渊,惨不忍睹的下场,我这心里,还真有点小遗憾呢!
孙氏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顾云晴好端端的在家里呆着,为什么会半夜跑到武国公府去,跟贺之璋在花房里厮混!
若说她是自己跑去的,打死孙氏也不信。
若说是贺之璋掳去的,她也不信,那个浪荡子还没这个本事,能从宁国侯府不声不响的把人偷走。
顾云晴所有的婢女嬷嬷仆从,还有二门内门上看守的婆子,全被她命人绑了押到大院里狠狠的打。
可直打得满地鲜血,处处哭嚎,也没能查出顾云晴昨天到底是怎么出的府。
难道还是鬼把她拖出去的不成?!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跟在外院看热闹的顾无忧脱不了干系,可她又没有丝毫的证据。
如今顾无忧已成了气候,不是当年那个任她摆布的懦弱孤女了,若是她不管不顾的抓了她责打,只怕到最后,自己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小贱人到底在哪儿学的本事,怎么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扭转了局面?!
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难道要葬送在她的手上?
不,休想!
自己绝不会就这样被打倒,顾无忧,且让你得意两天,总有一日,我让你和你那个娘一样,一无所有,惨不忍睹的去死!
“夫人,二小姐和李姨娘都不见了踪影,她们房里的首饰衣物也少了许多,像是,像是已经逃了······”
前来回话的婢女看了一眼孙氏阴沉到扭曲的五官,小心翼翼的说道。
顾云秀?!
好啊,平日是我小瞧了你,你竟有这个胆子!
“马上派人去追!抓住这对贱人母子,给我就地活埋了!”
婢女打了个寒颤,哆嗦着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侯爷拿着一条白绫,说是要勒死小姐呢!”从远处匆匆跑来一个嬷嬷,惊慌的大喊。
顾安城你!
孙氏又惊又怒,匆匆带着人,奔向顾云晴的屋子去了。
顾云晴看着眼前暴怒的父亲和脚下的白绫,缓缓的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
“谢父亲成全。”
死就死吧。
死有什么可怕。
像这样绝望的活着,才是真正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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