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赶路的日子果真如裴然所说,太平了不少,再没遇到过放箭偷袭的刺客。
只是离大兴越近,环境便越是萧瑟,也经常看到衣衫褴褛的流民在路边拖儿带女的乞讨,或一脸菜色的奴隶在庄头的长鞭下去往田地劳作。
甚至还有带着遍身伤痕,死在路边无人掩埋的尸首,也时常会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顾无忧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凄凉而又残忍的景象,不觉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京都的热闹繁华,欢宴酒席,此刻皆如虚幻一般,难怪书上会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无论是在哪里的乱世,最苦最难的永远是最底层的百姓啊!
“殿下,还有一日便可到大兴地界,殿下应早作防备。”
有长史上前来禀道:“听闻那大兴有一刘姓大族,不惧官府,把持着当地的矿山,逼民为奴,势力盘根错节,就连大兴府衙中听差的各司官吏,也大多出自其族的门下,前任府君就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他的地界,殿下不可不防。”
这就是所谓的黑社会头子吧!顾无忧微微蹙了眉,这样有钱有势的家族,对裴然治理大兴可是个不小的阻力,要想不被其压制住,白白丢了性命,就得抢在他们之前动手,一举拔除祸根。
可是裴然现在也是内忧外患,朝廷是不会给他什么支持,单靠着现在这点儿人手,想要扳倒刘姓大族简直是痴人说梦。
“本王知道了,去备一份仪贴,遣人送至刘氏族中。”裴然面容沉静,淡然出声。
顾无忧暗暗的点头,也对,初来乍到,硬碰硬也绝非上策,不妨先示弱,还可以迷惑一下对手,使其麻痹大意,从而可以寻找些破绽出来。
“殿下,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顾无忧说道。
裴然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何意?”
“上位者是舟,百姓便是水。”顾无忧微微一笑,“那刘氏家族嚣张跋扈,逼民为奴,自是早就失了民心,而咱们则要把百姓的力量聚沙成塔,让这股激流去把刘氏这艘船给掀了!”
裴然凝视了她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错,确实值得几个谋士,那你说,该如何做?”
顾无忧想了想道:“殿下应先派人去府衙贴出告示,招收流民,登记造册,让他们清理民居,耕种荒地,每日给他们发些工钱和口粮,流民们有吃有住,才会安心留下来而不是去逃难,殿下也会因此在百姓中有了声望。”
“你可听到了,照阿重所说的去做。”裴然朝一旁的长史挑了挑眉,淡然说道。
“是。”长史领命而去,陈明金看着顾无忧的神情愈发的闪亮,“阿重,你懂的真多,太厉害了!”
“哪有,一般啦。”顾无忧摆摆手,笑的一脸谦虚,心中却是在暗暗的庆幸,那些在将军府挑灯苦读的日子,总算是没有白费啊!
大兴东侧的一座奢华的宅院,刘氏大族的族长刘永文正拿着裴然刚刚派人送来的仪贴,召集了家族中人,进行商议。
“大哥,那临安王马上就要到大兴了,中书令苏家送了重礼要买他身边那个心腹陈明金的命,咱们到底动不动手?”刘永文的弟弟刘永武按捺不住,嚷嚷了起来,“那苏夫人可是答应了,事成之后,将苏家小姐送我做妾。”
刘令文将手中的仪贴重重的拍在了桌上,喝道:“愚蠢!那陈明金的父亲可是威远将军陈令风!你是巴不得他没借口发兵来打大兴,把咱们苦心经营的一切都给夺走吗?!”
刘令武似有不服,对上兄长的眼睛,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父亲,那临安王毕竟是皇子,身份贵重,只怕也不能像前几次那样,轻易的灭了他的口,就若是存心与我们作对,那又该如何?”刘令文的儿子刘扬天拧着眉头问道。
刘令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仪贴,半响说道:“无妨,他既然人还未至,就先给咱们下了拜帖,想必也所有所顾忌,并不想与咱们撕破脸皮,我听说,他与东宫太子不睦,来此途中还曾遇过刺杀,只怕已是自身难保,我们暂且静观其变,看看再说。”
“报!”有仆从在门边行礼禀道:“那临安王派了人在府衙张贴布告,招收流民,许他们口粮和工钱,令其修理房屋,开垦荒地,县尉来请老爷示下,是否派人拦阻?”
“这还了得,那帮子流民都是咱们的奴隶,哪能让他临安王做主?”刘令武瞪着眼睛怒道:“大哥,咱们不动那小子,也该给他点教训看看!”
“父亲,以此试探试探那临安王的态度,也是好的。”刘扬天也在一旁说道。
刘令文沉吟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让县尉带两个人前去拦阻,记住,不可动武!”
“是!”
裴然一行车队终于来到了大兴府衙,预想之中流民聚集登记的情景没有出现,反倒是有几个酒气熏天的小吏大模大样的端了长凳坐在大门之前,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见着裴然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裴然站在马车的踏板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头冷汗的长史。
长史擦了擦汗,低声说道:“殿下,他们是府中县尉和狱卒,他们驱散了前来登记的流民,撕毁了属下张贴的布告,扬言再敢私招流民,就要把属下投到大狱去!”
“绑了。”裴然脸上并不见怒色,短短的两个字却犹如寒冰,让身边的众人心头一凛。
侍卫们见这几人猖狂,早是憋了一肚子气在内,听得裴然下令,立刻一拥而上,将那几人捆了个结实。
那几人仗着酒意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侍卫当即照着他们的肚子狠狠踹了几脚,直踹的他们面目扭曲,口吐鲜血才罢休。
裴然踏下马车,行至他们身旁时,扫了他们一眼,如同在看几只蝼蚁。
“给他们浇上冰水,吊起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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