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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一张黄杨木制小桌、两个对坐的人、三坛陈年老酒、四支坐落於角落的蜡烛，为着沉没的气氛，平添了一份寂静......

隔壁帐棚内，早已安睡的赞多璐公主，全然不知道今晚究竟都发生了什麽事。而阿图坦则是几分失落、几分飞扬地坐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好。

而莫尔罕则是静默地坐在那里，看着已有几分成熟之姿的阿图坦，双眼茫茫地失了焦距，整个人又再度陷入了不知明的思绪之中。

“您说，可汗这是要我放弃了？”好半晌，阿图坦低沉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莫尔罕回神，对上双眸中有着几分失落与可惜的阿图坦，温声说道，

“二皇子殿下，这本是误会。可汗早已知道这墨三娘子是不能轻易被指婚的，所以根本没有打算较真。之前之所以会公布这信息，也是左皇后的人趁可汗不备时弄的；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自然也不会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殿下您就安安心心地和在下回去，准备好接下来的硬仗就行了！”

就算图蒙可汗真的把大部分的权利都握在手里了，但那毕竟还是有限。西图贝尔讲究的是先先来後到、最後才是论才能选择继承人，要是阿图坦不回国争取，那麽大皇子绝对有优先权取得最後的大统。

可是阿图坦并不这麽想......他依旧未能忘怀，几个月前、当自己尚未被截掳时，於那邯郸寺外的惊鸿一瞥。

墨黑如缎的发、白皙柔嫩的肌肤、潋灩的面容、修长的身段、火红的衣袍......纵览西图贝尔、甚至是自己从小到大，也断然没有任何一名女子，能够有墨丹这般令人难已忘却的英姿勃勃，又是如火一般、美得令人屏息。

“我......并不想回西图贝尔後，遵循着可汗的意思，与那些贵女共结连理。她们整天就只知道争个小事、争个长短的......”阿图坦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莫尔罕惊愕地样子，诚恳地说道。

他想试着去争取看看，哪怕是被打了回票──好歹他也全了自己草原儿郎的该有的样子，去向那姑娘给好好博上一把！

而莫尔罕则是满脸纠结地，看着自家殿下那不无幻想的青春样子，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哪家的女子成天不是为了这种事？殿下实在糊涂了！再说了，您又怎麽会知道那墨三娘子的样子？咱们西图贝尔的女郎多的去，各个英姿飒爽，又怎麽会事大周这些娉婷袅袅的小姑娘比得上的？”

“她就有过之而无不及阿......”

“您这又是哪时遇到的人？这大周的娘子们可少有到咱们西图贝尔的！有的也多是那些商人的娘子们；殿下您也不常有机会到大周来，怎麽可能会遇上这墨三娘子？”

大周娘子们重闺誉，怎麽可能随意到处乱逛？而阿图坦又是何等身分，也万是没有可能到人家院子偷翻了去！

“被掳之前，我可是秘密随着去大周贺那百里太后八十大寿之喜的人。可汗不让我曝光，就是要我微服跟着队伍，顺便长长见识......也就是那当儿，大周内乱，於宫外见着了那如焰火一般的女子......随後，就是皇妹於西图贝尔境内被俘；被带来寻着、威吓着要是我不随了他们，就要把皇妹一竿人等全杀了！”只见阿图坦双拳紧握，原本还显得喜气洋洋的脸上，登时多了几分气愤与羞辱，“要不是到了沙漠，恰好曲洛人路遇而瞧着状况可疑......恐怕我们早成了那一堆白骨了！”

“您也知道了这见面根本不合时宜！就是乾脆忘了她、回头好好经营您该握着的，该揣着的东西吧！”能够握有实质兵权的女人代表了什麽？莫尔罕可是深有体会的人。他的母亲可正是右皇后的表妹，当今西图贝尔唯一的女将军──手握十万精锐的弓骑兵队，那战力堪称西图贝尔第一强；人却是一辈子只能活在马背上，不但连个能够相濡以沫的人都没有，百年後，也只能靠着由图蒙可汗所选的家族嗣子做奉养......

那才是真正的孤苦无依、凄冷无比。

要是墨丹真也是如那英武的女子一般，加上她的身世又极度显赫──大周皇家是怎麽样也不可能让她有机会婚配的！即便有，那也是在他们自行指婚的前提下。再说女人出嫁，就如那开弓的弦一般、没有了半点的回头路；这要是那墨三娘子给嫁了，把练兵、或是任何私藏的阵图与机密给捎带了出去，大周便是真可能有那没能翻身的一天了！

“哼！不过就是名门不得善与名门结亲家，却又是可笑地坚持须要门当户对这等事情──这等强人所难，又永不妥协的态度，让人怎麽想、都觉得荒唐无比。”

“那您又想要怎麽样？”莫尔罕看着阿图坦，虽然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却是完全无法明白这个时候提这些到底有什麽意义？

本来他就是负责把人给接回西图贝尔，照着密旨把人给拱上可汗之位，斗垮左派，一切便皆大欢喜！哪里知道会有这横生枝节，把这本是简单的事儿给弄得乱七八糟的？

要谈嫁娶，这本来也就是左皇后的阴谋、和大周的嫔妃与虎谋皮，愣是乱搞了这一出。再者，先别说阿图坦身份尊贵，那墨丹不过是个世家女，怎麽样也配不上目前最为炙手可热的继承者；要是非扯上墨丹的能耐，那就是更不可能远嫁给阿图坦为妃了──这种人最好牢牢自个儿攒着，再怎麽样也绝对不能让外人给讨了好去！

“您这时孰重孰轻，一想便知。为何要纠结於此人？就算美、就算有才，咱们西图贝尔也不是没有......殿下，就是踩着这个时候，女人比江山，是丝毫不需要犹豫的！还请殿下您听在下一劝──有着大好的未来不要，也休想护着你所想要的美人；万一大殿下也想要了呢？您要是没那个能耐，到口的肉也迟早会被人给叼走的！”

紧缩的下颔大力地绷着，阿图坦死命地盯着自己的双脚，愣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他知道的，莫尔罕说的话他全都知道的......

只是那灼烫了双眼的红，却是怎麽样、也无法从自己的眼前消逝......

但家乡，还有痴痴等着自己的人们......还有久缠病禢的父亲、以及勉强着自己支撑的母后......有些过於娇纵的妹妹、还有优柔寡断的大哥、更还有那心狠手辣的左皇后......

他确实没有时间犹犹豫豫、也没有时间优柔寡断、更没有时间去找墨三娘子问个明白......他们注定有缘无分对吧？他们、他们......

“只一面之缘、犹如露水。”莫尔罕看着面前的少年，那一双逐渐回复清亮的眼眸，认真地说道，“若当初与她一面，能让您激起日後奋发图强的斗志，那麽这墨三娘子，将於我西图贝尔有着大恩之义。二皇子殿下，国不可一日无主干、民心也不可一日无所依傍；您的复归，才是民之所向、也才是我西图贝尔重拾大好气势的关键。请您将她深深藏於心中吧......或许有朝一日，您与墨三娘子再次见面的时候，便是战场了......拿出最强的实力候着她，也未尝不是一种......”

“我知道。”一阵嘶哑的声音、打断了莫尔罕的话，“您的好意，阿图坦心领了。”便是向莫尔罕深深一揖，“本皇子与皇妹的安全，於入西图贝尔境内前，就有劳将军与将军的黑铁骑护送了！而关於婚嫁的事，也就有劳将军务必为本皇子守住这事。姑娘重名节，而本皇子也不想在重振西图贝尔之前，还有什麽风流韵事；如今首要便是即刻赶回国内，与可汗商议如何暂缓这每年既劳民伤财、又损人不利己的战事。务必想办法提高民生能力，改变一些陈旧而不堪使用的旧制，重新思考我西图贝尔的立国根本与走向，也该重新规划我西图贝尔、将我们从只擅征讨霸道的虚张声势之中，改为国力深而稳、踏实与安定富足的方向前进！”

他在所有人面前，首先会是一名皇子！这是他命中注定，也是他一辈子所改变不了的命运。

既然如此，那就乾脆不要多想了！不该他做的、那就乾乾脆脆地忘了吧；而该他做的，那就要倾尽全力，把该做的、应尽的责任做到最好。现在他最应该要想的，就是把西图贝尔人那过剩的精力，都引导到对国家真正有力的方向上去！这是他有能力做到的，也绝对要做到的；他们已经被人给看透了弱点、却还是死性不改的话──几年、几十年过去了，那地图上是否还会画有西图贝尔这四个字，都要令人怀疑了。

令国家富强，人有安身立命之福，事事无後顾之忧，子孙得安享喜乐......这、才是他的责任，他的义务，以及他的使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