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采萱对琪珠从来都是非打即骂，也不是琪珠做错了什么，祝采萱那一腔子基本都是来源于方雪羽的怨气。基本都是撒在琪珠身上的。

主子打奴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连人带命都卖给人家了，挨顿打岂不是没什么好抱怨的。

所以祝采萱从来也不觉得自己这脾气有什么不对，或者有什么不好，琪珠虽然时天天挺难过的，也战战兢兢，却心里也是从来没有过什么真正的不满。

这大概就是所谓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当大家都觉得这事很正常，你耳濡目染地大家都是这样做这样说时，这件事本身的正确性就不那么重要了。

是说群众观念也好，说是人性人权淡漠也罢，总之长久以来，祝采萱都是理所应当地凌驾于琪珠之上。

而至于琪珠，作为合怡宫的大宫女，日子其实要比那些还比不上她的小宫女要好过许多，所以某些时候，琪珠可能还沉浸在某种程度的沾沾自喜的小开心中。

可这一次，琪珠在落英殿跟方雪羽的接触，让她突然感受到了，兴许是来自“1世纪的人性光辉”。

来自方雪羽这样一个真的算是陌生人的关照，让琪珠突然就觉得祝采萱十分的冷酷残暴。

毕竟，要是琪珠是在合怡宫看到祝采萱做了什么不合适不得体的事，那别说是安然无恙地走出合怡宫，被挖个眼睛割个舌头换条命，都是天赐的福气了。

所以当祝采萱又一次破口大骂时，琪珠还真就不爱听了，所以脑子一热，竟然回怼了祝采萱。

可就像琪珠不再觉得祝采萱的辱骂理所应当一样，对于祝采萱来说，这个从来温顺的琪珠突然间的“自我意识”，更加的让人不能接受。

“你做错了什么？到现在了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做错了什么？”祝采萱指着琪珠大声质问，还随手把桌子上的一只茶碗扫到了地上。

祝采萱的合怡宫里，铺着别的宫里都没有的上好的地毯，都是向内务府要来的。

这茶碗落在地上，发出轻飘飘一声闷响，茶碗的盖滚到了一旁，茶水流淌出来，很快洇湿了一千地毯。

“您也就这点本事了。”琪珠依旧低低地伏在地上。

要是在平时，祝采萱这样的“雷霆震怒”早就会吓得琪珠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可这次琪珠不仅不紧不慢地说了话，还又不充了一句，“您看要不奴婢先给您把地毯换了？”

平日里说一不二的祝采萱，在现在的琪珠看来，就像一个词穷的倒霉孩子，吵架又语言匮乏，甚至要摔个茶碗来提升自己的声势。

自己平时怎么就这么怕这个纸老虎一样的女人？

琪珠心里默默骂自己没出息，可现在令她更疑惑的是，为什么祝采萱不接着反驳自己了？

“娘娘？”琪珠试探着喊了一声，没人回答。

琪珠微微抬头，看到祝采萱那双华丽的宫鞋留在离着自己不远的地方。

她以为祝采萱是生气了，不想理会自己，琪珠也觉得自己的话太没规矩，便说道，“娘娘，奴婢刚才那些话都是瞎说的，您可别往心里去，奴婢这就领罚去。”

无人回答，好像这房间里只有琪珠一个人，而那双宫鞋也只是一双宫鞋。

“娘娘？”琪珠终于忍不住了，一抬头站起身，却看到祝采萱坐在桌子旁边，用手痛苦地捂着胸口。

顾不得许多，琪珠一下子站起身，迈步到了祝采萱跟前，“娘娘，您怎么了？”

祝采萱表情痛苦，手捂着胸口，声音很低很低了，“你要气死本宫？”

“娘娘，奴婢就是那么一说，你何必的啊。”琪珠还真有点担心。

祝采萱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虚脱了人，曾经的光彩照人已经不再，有的只是无尽的虚弱。

琪珠扶着祝采萱上床，祝采萱的神情一直很痛苦，就好像是突遭横祸，人生都在开始怀疑一样。

琪珠看着祝采萱的样子实在不妥，便问，“娘娘，奴婢去叫太医吧？”

祝采萱也不说话，就那么深情痛苦地捂着胸口。

琪珠转身出了祝采萱的房间，脑子也乱成可以一团，她不明白祝采萱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那几句话而受刺激？

她叫来几个宫女太监，“你们在这儿守着，淑妃娘娘身体不适，不许任何人进去！”

这合怡宫里，可以说出了祝采萱就是琪珠最大，琪珠的吩咐，这些宫女太监自然是会听的。

琪珠把合怡宫的事安排妥当，转身就走了出来，她往太医院的方向走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件事。

要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方雪羽？

若说不告诉，一奴不事二主，这祝采萱纵有千不对万不对，琪珠也不应该就这样背叛主子。

若说告诉，之前琪珠看到方雪羽和欧阳芳拉拉扯扯举止亲密，方雪羽不仅没有做些杀人灭口或是威逼利诱的事，还把她琪珠放走了。

更重要的是，即便方雪羽是这样待的琪珠，也没耽误琪珠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祝采萱。

琪珠也知道自己这样似乎不对，可是……

直到最后，琪珠跟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也还是决定先去太医院。

一来是这么久的相处，亲疏远近琪珠还是分得清的，虽然方雪羽像是抛出一个美丽的橄榄枝，可若是就这样就抛弃了祝采萱，琪珠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

二来，毕竟琪珠可以说是依附于祝采萱生存，依附于合怡宫生存，若是祝采萱真的垮台，琪珠又该何去何从？

琪珠打定主意，先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床前诊治，等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再去跟方雪羽讲也不迟。

之前的路琪珠是一边琢磨着一边走，这会儿没了心事，走起来也是快了很多。

不大一会功夫，也就到了太医院，今天当值的是刚刚休假回来的白太医。

自从宋清宜生了孩子，白太医心里的重担就觉得终于踏实了，于是向北溟晟和宋清宜告了假。

别的太医自然也是羡慕，可是这合适的病号都是可遇不可求。

能得到皇上跟容昭仪的双重肯定，在太医院的身份地位直接就是“德高望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