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起的大雾让四个人不用再费心找借口继续赖在村子里不走。这样的天气，除非有个对路况非常熟悉的向导领路，否则根本就走不出村子。

虽然叶娟之前简直恨不得四个人立刻从村子里消失，但情况变化后，仍是同意让四个人暂时留了下来。只是约定，不许四人随意到村子中走动，并且只要浓雾一散，他们就得立刻离开。

不用费心找借口，又有落脚的地方，四人自然是马上应承下来。

浓雾一直到晚间都未散，四个人就在叶娟家的厢房住下。

厢房里只有一张大通铺，平日里并不住人。白天的时候，炕上铺着凉席，供人休息坐卧。到晚上，铺一床薄褥，就算是睡觉的地方。土炕硬不说，睡四个男人，也十分拥挤。

而这四个人，就丁徒看着糙了些，其实也是土生土长、娇生惯养的首都人民。通铺看着新鲜，真睡上去了，没一个能马上安然入眠。更不用说，这四个人里面还有防备心重的，这一夜更是没法入眠。

四个人挤在一起，又此起彼伏地翻来覆去，根本睡不安稳。

肖白睡意朦胧间，突然听到一道极为阴沉的声音。

“去死！”

这声音像是被人咬着牙根从唇齿间磨出来的，如同黑雾中冒出的幻音般，突兀地响在肖白耳边，炸得他本就稀薄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像是被梦魇所惊，肖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睁开眼。

睡在他旁边的顾昀猛地翻了个身面向肖白，动作快得像是很怕他下一刻又闭上眼睡了。

顾昀：“你也听见声音了吧？”

“嗯？”睡意和惊魂各占了一半，肖白的声音含混，甚至有些反应迟钝，“你听见什么了？”

顾昀又翻了45度身，胳膊撑在炕上，脑袋凑在肖白的耳边，道：“有人进来了。”

“人？”肖白一下子清醒过来，“人在哪？”

丁徒也凑过来，“哪有人？进哪了？”

肖白被突然出声的丁徒吓了一跳，“怎么都没睡？”

丁徒抱怨，“床太硬了——诶，人进哪了。”

顾昀小声道：“应该是进了主屋。是叶娟开的门。”

“来干嘛的？”丁徒的声音虽仍旧压低着，却能听出明显的兴奋。这点兴奋，将他脑子里乌七八糟的想法暴露无遗，“男的女的？这大半夜的，不会是……嘿嘿！”

肖白和顾昀很有默契地在黑暗中各自白了他一眼。可惜，夜色太深，这双份的鄙夷完全没传到接收人那里。

懒得搭理丁徒这个猥琐男，顾昀径自凑近了肖白，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一丝蛊惑的意味，“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秘密。”

肖白左右犹豫了一下，好奇害死猫。

这次的任务，要求他们在永夜村活到大雾散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要求。正因为目标看起来太简单，才说明这个村子确实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叶娟千方百计想让他们离开，说不得就是知道些什么。现在偷偷地出去查探一下，说不定真能得到一些信息。

但往往——死得早的，也是这些离真相更近的。

犹豫间，一直没有发声的钱穆突然出了声，“我们刚到这儿，还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不要自找麻烦。”他的音色清亮，音阶在男生中算是有些偏高，好听中又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傲慢，让人哪怕没见过他，只听了这声音，就能够在心中描绘出一个高冷清傲的形象。尤其在夜里，这声音就显得尤为突出。

肖白曾听过一种说法，是说但凡声音好听的，人都相对要丑。

很显然，钱穆是个特例中的特例。他是一个无论是声音还是样貌，都让人印象深刻，一见难忘的人。好看得几乎有些逼人。

但肖白分明记得，初初见面，钱穆就在魂音中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声音也很好听。但却既不逼人也不清亮，反而很温和，是虽然好听却不突兀，容易让人忽略掉音色的声音。

这样的声线，肖白从前也在一个人身上听到过。

那是笑面，或者说钱七公子……

不过，他虽然见过钱七蛮多次，甚至发现了钱七就是笑面这个秘密，但好像还真不知道钱七的真实姓名和样貌。

不会真地那么巧，如今这个钱穆就正是钱七吧。又或者说，这是笑面的另一个伪装？毕竟乍看之下，这个人的性格、气质与钱七或笑面没有一点相似，如果不是魂音太像钱七，肖白也真地没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顾昀等得有些不耐，他似乎看出了钱穆不是个会为了好奇心而自找麻烦的人，又不想跟着丁徒一起干活，只好卖命一个劲地怂恿肖白，“我们就偷偷溜过去，听听他们在干什么？说不定跟这次的任务有重大关系呢。你不觉得这个村子太古怪了吗？这雾，还有叶娟的态度，再加上大白天的村子里都关门闭户的，绝对有鬼。”

丁徒接茬，“我也觉得有‘鬼’，我们这次的能力完全就是给‘鬼’准备的啊。”

顾昀不理他，继续问：“去吗？去吗？”

肖白疑惑，“你干嘛一直鼓动我去啊？”换个人鼓动，或者自己去都行的啊。真要只是想要偷听一下的话。

顾昀被噎了一下，泄气地倒下，“算了，不去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顾昀猛地又坐了起来，“我还是去看看。”

肖白不确定，“一个人？”

顾昀“哼”了一声，没理他，自顾地披上一件外套下了炕，轻手轻脚地摸着黑出了门。

肖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听着他出门的声音，听着听着，竟然就不知不觉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丁徒的呼噜声叫醒的。

炕上只有他和丁徒两个，钱穆和顾昀都不在。

肖白抱着脑袋坐在炕上进行了一下自我唤醒，等到他终于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时，钱穆也正好进来。

他瞥一眼钱穆，问：“顾昀呢？”

大清早的，钱穆就带着一双墨镜，虽看着仍是那副各色不合群的样子，但神色却有些凝重，“他昨晚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啊？”肖白张了张嘴，“不会出事吧。”

钱穆看他一眼，“事实上，不仅是顾昀，叶娟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