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卫带着华辰来到府门外,指着一辆灰棚马车说道“华辰公子,来接您的人就在这辆车里。”
“好的,我知道了。”
对着府卫微微点头之后,华辰从毕恭毕敬的车夫面前走过,拉开帷幕径自坐了进去,而车厢中还坐着一个人,一个五官都说不上好看,但拼凑在一起却给人温文尔雅之感的男子。
男子在华辰坐下后抱拳行礼道:“在下卫风,见过华辰公子。”
华辰礼貌地笑了笑说道:“多谢相接。”
听到“卫风”这个名字,华辰立即联想到卫玄,仔细看了一下卫风,鼻子像,嘴巴像,眼睛也像,除了整体颜值较之卫玄有所差距之外,每个单点都如同复刻一般。
对比了卫风和卫玄之后,华辰不禁想到:这老头儿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说不定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心中只有霓裳”这种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就在华辰要给卫玄扣上一顶“花花老公子”帽子的时候,卫风开口说道:“公子言重了,且不说是受了叔父之命,哪怕是没有什么事,能认识公子这种青年俊杰也是卫风的荣幸。”
“叔~叔父?”华辰觉得自己应该被拖出去斩首五分钟,怎么能这么想道貌岸然~不是~是表里如一的卫玄老先生呢?
卫风的年纪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坐在马车上熟络了之后华辰也就称呼他一声“卫大哥”,按照“江湖规矩”,卫风怎么说也该回华辰一句“华兄弟”。
可惜,直到华辰的眼前出现了写有“卫府”两字的牌匾他也没有听到。对此华辰的猜测是:卫风的观念先入为主,将华辰视为“姬”姓,而姬~鸡~兄弟,有些不好听吧。
卫府的门楣不算气派,甚至还有些低调,如同它的主人——不为众人所识的“剑圣”卫玄一般。
下车后,没用门人指引,卫风亲自带着华辰往府内走去,颇有些“江湖卫大哥”的风范。
进门之后,华辰就对卫府的格局有了初步的了解,一句话来评论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算大的卫府,同样分为内院和外院,外院其实就是一间用来待客的主室,以及两间不大的偏室。
越过外院之后,卫风带着华辰来到一个小石亭,裹着厚厚衣服的卫玄正坐在石凳上对着面前的棋局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看了华辰一眼,卫风便是离开了石亭,华辰先是不解:这人怎么就直接走了呢?不过随后想想也就明白了。
卫风肯定也知道自己的叔父有多牛,来个人恐怕离着半里远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了,根本就无须禀报。
脚踩着石子路,华辰不紧不慢地走进石亭,如同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老头一般坐在了另一个石凳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棋局。
和华辰一样,卫玄也是直接将进石亭时脚步声不算小的华辰给无视,仿佛此刻心中只有棋局一般。
不知不觉间,一老一小两块“木头”已经静坐了半个时辰。
卫玄注视着棋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华辰说道:“这步棋应该走哪儿呢?”
知道自己如果不说话的话这老头可能还会继续埋头苦思,华辰轻敲了一下棋盘说道:“死局,当弃。”
卫玄依旧是盯着棋盘,一手捏起一枚棋子,一边随意地说道:“如果是你的话,这局棋会弃?”
“不会,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建议弃局。”
“不弃的话,又有何解?”
“蛰伏、等候。”
捏着棋子摇摆不定的卫玄眉头微皱说道:“既已是死局,如何蛰伏,又要等候到什么时候?”
“棋局即为对弈,分为两方,而死局却只是针对其中一方而言。蛰伏,为的是不让对方发现这个死局,或者是减缓对方依靠这个死局来击溃自己;
同样,因为这是双方的博弈,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总会等候的到对方的失误,这时候就该吹起反攻的号角了。”
“若死局依旧无解呢?做这么多岂非劳心且无用?”
“如果真的无法解开死局的话,那只能说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但在我看来,谋事在人,成事亦在人,真正的死局是不存在的。”
啪!卫玄猛地将手中的黑子落下,落子之处和华辰所想完全一致,既隐蔽又能延缓死亡,还可以伺机反击。
落子之后,卫玄终于抬起头来,说道:“方才所说都是你自己的看法还是~”
华辰随意地耸了耸肩说道:“由感而发。”
一直板着脸的卫玄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略微有些苦涩。
“我能说你有些可怕吗?”
“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如果老先生这都觉得可怕的话,那您是如何在王上身边呆这么久的?”
卫玄摇摇头说道:“他有多大的能力我能看的透,对于你,我却不能。”
“王上手握精甲数万,战车上千,城池过百”,华辰指着卫玄说道:“以及武为表、谋为里的老先生,这些我也能看透,但看透看不透又有何区别?任何人拥有王上这样的对手,他所面对的,都是死局。
而我,智勇双全,可解一国之内乱,可战一国之剑圣,甚至还可以做更多连老先生也看不透的事情。但这又如何?一封公文下达,我便无处容身;三千铁骑踏过,更是尸骨成灰。”
卫玄一边将黑子收入棋盒中一边说道:“你是在说服我?”
华辰也是一边收着白子一边说道:“我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讲道理,我应该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还有一句话华辰没有说,那就是:运气好的话,我却可以杀掉你。
“一封公文下达,无处容身;三千铁骑踏过,尸骨成灰。”
“……”华辰觉得自己有些低估这个老头儿的无赖程度了。
一番沉默过后,卫玄叹息一声说道:“你走吧,相信日后我们还会相见。记住,不必对我心存幻想,赢籍,我会不遗余力地辅佐他。
而面对死局,我或许会败,但绝不会降,因为能劝动我的那个人,如你所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华辰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老者已经给自己打下了一个危险的标签,再多解释也没有用。
卫玄叫住起身欲走的华辰说道:“等等。”
华辰的身体微微僵直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观察石亭周围的动向,结果却是十丈之内,依旧只有自己和卫玄两人。
看出华辰一闪而过的紧张,但卫玄并没有拆穿,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把雪霁跟随我十余年,也封剑了十余年,现在我打算把它送给你。”
华辰默默地接过雪霁后对着卫玄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这一次,他步履从容;这一次,他也没有再做阻拦。
离开卫府的时候,还是来时的那辆马车,只是卫风却没有再亲身相送。
坐在车厢里的华辰凝视着被剑鞘敛去锋芒的雪霁剑,越看越觉得这把剑很像卫玄,却又不及卫玄。心想;:或许这就是卫玄将雪霁剑封存的原因吧。
而他又将剑交给自己,是觉得现在的自己更适合这把剑吗?
这是一个将一切都看地通透的老者,华辰最后如是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