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活佛带着两名副使入殿，然后在朱宏煜面前恭恭敬敬的下拜，叩首。
然后三跪九叩，行完了全套的大礼。
和西方白皮不同，在中国，神权可压不过皇权！
或者说，就连神明也要臣服于皇帝，神仙也需要皇帝册封才能是正神，否则就是邪神淫祠。
皇帝的意思，是能决定一个宗教的生死存亡的！
三武一宗灭佛了解一下？
朱宏煜如今的威望和权势，可要比三武一宗强多了。
朱宏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光头和尚，开口道。
“平身！”
“赐座！”
这一世的活佛已经不年轻了，五十多岁的他，哪怕是在中原也已经是一个垂垂老朽。
更何况是从小在生存环境，以及医疗条件均不如中原的高原上生活的他。
五六十岁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耄耋老人。
面对这样的一个耄耋老人，朱宏煜怀疑，自己如果不给他赐座，他可能压根站不住。
活佛在皇帝面前坐下，然后开始向皇帝进献山河图册，以及高原上的贵族进献给皇帝的礼物。
各种珍玩文物，以及金银珠宝！
仿佛只有大量的礼物，才能表明他们对皇帝的尊敬。
朱宏煜看着使团进献的礼单，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高原使团进献的东西不少，其中价值连城者更是不可计数，光是这些所谓的礼物，价值估计都能有个上百万块银元。
对富庶的中原来说，上百万块银元自然不算什么。
但高原那地方，懂得都懂！
贫瘠苦寒，荒凉远僻！
尤其是现在这个小冰河期，中原难过，高原的气候只会比中原更困难。
一口气给皇帝上供上百万块银元的贡品，对于高原来说，真的不能算少。
最起码，朱宏煜对此是很满意的。
高原上的那些贵族的态度还算恭敬！
但是，就在朱宏煜看到礼单的最后几行的时候，眼神却是勐然一缩，童孔剧震。
人皮唐卡，人皮鼓，嘎巴拉碗，眉骨念珠……等一系列的藏传佛教的法器。
朱宏煜原本笑呵呵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起兵这么些年以来，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说一句数以百万计，或许并不夸张。
但是，这种拿人去制作法器的事情，真的算是触及到了他的心理底线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虽然他知道，这些法器是藏传佛教的传统，并非是高原上的那些人有意来膈应他朱宏煜。
甚至，能将这些法器拿来进献给皇帝，高原上的那些贵族和僧侣可能都有些舍不得。
毕竟，这些在朱宏煜眼里，纯粹是膈应人的玩意，在他们眼里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但朱宏煜还是感觉一阵生理不适。
玛德，好好的心情被彻底破坏了！
艹！
看着龙椅上的皇帝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活佛也是心有惴惴。
难道是礼单出问题了？
嫌少？还是怎么回事？
毕竟，那可是天子啊！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橹”的天子啊！
朱宏煜从礼单上收回目光，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活佛，眼神中所流露出来的神采，异常的冰冷。
啪嗒一声，礼单合上，被朱宏煜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紧接着，朱宏煜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人皮人骨做的法器，活佛还是带回高原吧，朕可无福消受！”
“呵呵！”
“要是收下这些法器，朕害怕晚上会有冤魂来给朕托梦，让朕这个皇帝替他们主持公道！”
活佛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化，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人皮人骨的法器，在高原上或许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但在中原，这些东西是犯忌讳的！
没有哪个明君会收藏这种人皮人骨的法器！
看着皇帝脸上那阴沉好像要杀人一般的表情，活佛再也坐不住了，从凳子上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这些法器乃我密宗高僧修持过的法器，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此次进献法器，也只是我等密宗僧人想要保佑陛下身体安康，诸事顺利，万寿无疆，绝无冒犯之意！”
“还请陛下明见！”
“还请陛下明见！”
脑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头的冬冬声十分的响亮。
看得出来，活佛是用了大力气的。
并非是在敷衍朱宏煜。
见此一幕，四周一个个原本正在对着活佛怒目而视的大明官员们，也是收敛了表情。
会对这些人皮人骨发起感到生理不适的，可不光是朱宏煜！
这些大明的官员们也是一样的！
见活佛态度恭敬，朱宏煜脸上的表情这才逐渐转为柔和，冰冷的杀意如冰消雪化般溶解。
朱宏煜冷哼一声道。
“不知者不罪！”
“但这些所谓珍品法器，活佛还是带回高原吧！”
“朕见不得这些血腥的法器！”
“以后这样的法器，还是不要再制作了的好，活佛以为呢？”
朱宏煜的目光在活佛身上逡巡，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如果你胆敢有半个不字，今天我就要把你也做成人皮人骨的法器！
活佛闻言，下拜说道。
“贫僧遵旨！”
不管皇帝现在说什么，顺着皇帝的话，一叠声的答应下来，肯定不会有错。
至于说以后还做不做人皮人骨的法器了……
当然是一切照旧了！
在南京城内，自然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等他回到高原，难道皇帝还能管到高原上去？
朱宏煜见此，这才微微颔首说道。
“嗯，如此则罢！”
“退朝！”
说罢，朱宏煜拂袖而走。
满朝文武包括活佛在内，齐齐叩首道。
“恭送吾皇！”
“……”
……
皇宫，御花园！
朝会之后，朱宏煜在御花园朱宏接见了活佛，并为其赐宴款待。
朱宏煜不仅叫来了郑成功和李定国两位亲王作陪，还有现在在朝中的功臣勋贵，基本上在京的都被朱宏煜给拽了过来。
这次的赐宴，除去招待活佛之外，更多的还是朱宏煜想要和朝中的勋贵大臣们联络联络感情。
一人一张桉几，除去活佛外，所有人的桌桉上都摆着美酒佳肴山珍海味。
活佛面前的桉几上，却是摆着几碟子素菜，以及一壶果汁，不见半点油荤。
活佛看着自己面前的桌桉上的食物，嘴角抽了抽。
他很想说，自己是密宗僧人，不是汉地的僧人，是可以喝酒吃肉的啊！
但是，他不敢！
因为他忽的想到了，这次赐宴给他的食物全是素的，或许皇帝并不是疏忽了，而是故意的。
皇帝这可能是在表态，想要密宗也和汉地的佛教一样被驯化！
啧，帝王心，不可测啊！
可怕可怕！
要知道，当年的汉传佛教刚开始的时候，也并非是现在这个温顺的小猫咪的形象，那也是相当的桀骜不驯的。
甚至从某种行径上来说，都不比现在的密宗僧人们好多少。
但是，在中原历朝历代天子的不断调教中，现在的汉传佛教，已经变成了中国人的形状。
温顺，听话，不搞事，皇帝说啥就是啥！
“据朕所知，汉地的僧人是不可喝酒吃肉破戒的，不知高原上的僧人是否可以？”
朱宏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黄酒，开口询问道。
朱宏煜并不喜欢喝酒，比起喝醉酒之后的晕乎感，他更希望自己能时刻保持头脑清醒。
如果是黄酒，或者糯米酒也就罢了，辛辣的白酒，他是真的喝不惯！
活佛闻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高原上的僧人重在修持，而非守戒，是故没这样的说法。”
朱宏煜闻言，在微微颔首之后却是开口说道。
“是吗？”
“但朕认为，僧人还是守戒的好。”
朱宏煜这一句像是在随口聊天，但话语中提点的意思，却是很多人都听了出来。
他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自己要改革密宗的佛教的。
活佛闻言，心中虽有不满，但却也不敢拒绝，只是应声道。
“陛下所言甚是！”
朱宏煜见此，微微颔首。
说句实在的，朱宏煜对僧人是否喝酒吃肉并不在意。
甚至，他对于密宗的教义，其实也并不在意！
他所在意的，只是密宗在制作法器时所表现出来的残忍，这是他所无法接受的。
虽然密宗的僧人嘴上说的好听，那些制作法器的材料是来自信徒自愿的贡献。
但是，朱宏煜表示我特么信你个鬼啊！
你特么这是在把人当牲口宰杀啊。
杀完还要把人体剥皮拆骨，和牲口一样当材料使用，谁特么能乐意？
那么多的密宗法器，其中肯定有狂信徒自愿做贡献的，这点不用怀疑。
毕竟，就连二十一世纪了，都有被宗教忽悠傻的狂信徒，就更何况是这个封建迷信盛行的时代了。
但是那些法器，绝对的，九成九都是奴隶被残杀之后，僧人取材制作成的，这点更加不用怀疑。
这就是朱宏煜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宴会进行到一半，活佛又站出来说道。
“陛下，贫僧有一件事，想要劳烦陛下为贫僧做主。”
朱宏煜微微颔首说道。
“何事？活佛尽管请讲，朕如果能做到，定然不会推辞。”
这句话里，如果能做到才是重点。
朱宏煜的意思是，有事你可以说，但答不答应看我心情。
心情不好，就是做不到！
活佛嘴角抽了抽，像是没听出来朱宏煜话中的意思，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近来，随着大明在川蜀云贵征兵，临近川蜀云贵的高原上，频繁有农奴逃脱主家的控制，逃到大明参军。”
“而大明方面对于这些逃奴的行为，却很是纵容，而大明的纵容，使得高原上那些心向大明的子民们因此损失惨重。”
“希望陛下能为我等大明子民做主，严惩那些逃奴！”
活佛在朱宏煜面前下拜道。
说白了，解决高原上的逃奴问题，维护那些贵族的利益，才是活佛此次前来南京最主要的目的。
毕竟，如果不是那些贵族的支持，他这个所谓的活佛也就只是一个密宗僧人而已。
可得不到如今的尊崇！
朱宏煜闻言，原本温和的眼神消失，然后瞬间眯起。
现在川蜀，云贵等同高原接壤的身份的明军对高原逃奴的政策，说白了，其实就是他朱宏煜的意思。
因为，朱宏煜需要一只不受高原气候影响，能够在高原上征战的军队。
为将来大明彻底将高原变成汉土做好铺垫！
毕竟，空口白牙可打不了天下！
想要高原真正的彻底臣服于大明，想要从今往后活佛转世得大明批准才行，没有一只能将整个高原彻底打服的军队可不行。
而要知道的是，一但汉人上到了高原上，气候和环境的不适应，尤其是缺氧问题，就将成为军队减员最重要的因素。
甚至还会极大的影响到明军的战斗力！
如果朱宏煜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好的方法除去让军队提前到高原上进行适应性训练之外，便是募集高原藏民从军。
所以，活佛想要朱宏煜严惩逃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着这些，朱宏煜开口说道。
“活佛要知道，现在大明，是没有奴隶的！”
“朕曾经颁布了国人不得为奴的政令，而藏人，也是朕的子民。”
“所以，从法理上来说，川蜀云贵方面的官员并没做错什么。”
“朕可不能说尔反尔！”
活佛闻言，脸上的表情忍不住一阵抽搐，再次下拜，忍不住开口说道。
“请陛下三思！”
“高原上的贵族才是高原安定的根本，才是大明统辖高原的基础，而那些农奴其实并不重要，陛下若不能保证贵族的利益，高原上怕是不得安定啊！”
活佛的这句话，几乎和赤裸裸的威胁没什么分别。
差不多就是在指着朱宏煜的鼻子说，要么你承认贵族的利益，并承诺站在贵族这一边，而贵族们将会保证大明对于高原名义上的所有权，他们也会承认你这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