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十四岁到四十二岁,他精力最充沛的青年和中年,都在到处飘零,积极为反清而奔走。
十几年的流亡生活,在他的思想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
直到伪清顺治七年,清军杀入广西!
方以智被俘,誓死不降,削发为僧。
他对反清之事再不抱有侥幸心理,于顺治九年,心怀落寞的回到自己的故乡。
开始隐居度日!
知道大明收复江南,他接到消息之后,这才坐不住了。
带着的家人离开了安徽老家,渡江来到了江南。
是时,恰逢大明正准备进行科举,他便将自己和自己儿子的名字给一起报了上去。
准备参加科举,一展身手!
南京城内的一间别院,方以智带着自己的家人住在这里。
这间别院是他的友人的房产,他只是暂住而已!
清晨,天色刚亮!
方以智端坐在院中的大槐树下,提笔练习着书法。
此时的他头顶有着稀疏的白发,身上也是一身儒衫,而不是和尚穿的僧袍。
很显然,方以智之所以要剃度出家,只是为了躲避清廷剃发易服的政令,为了不留金钱鼠尾给祖宗蒙羞。
因为,清初的时候,全社会各阶级,只有和尚例外,就连道士也得剃发。
这也是为什么,明末清初的时候,很多抗清人士对外都是以和尚的形象示人的主要原因。
因为只有和尚可以不用留金钱鼠尾,还方便在外活动!
很显然,方以智之所以要出家为僧,并不是真的看开了,进寺庙里研究佛法,去拜那泥塑木凋。
而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做和尚,便是他在暗戳戳的表达着自己对清廷的不满。
如今来到被大明恢复的江南,方以智理所当然的开始蓄发,而不是再继续以和尚的形象示人了。
就在方以智练字之时,他的儿子大步走到他的身边,开口说道。
“父亲,今日是科举放榜的日子,您要去看一看吗?”
方以智闻言,连头都没抬,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
“不必折腾!”
“中便中了,不中便不中!”
“没什么打紧的!”
“若中了,为父自然继续为大明效力,若不中,为父继续做自己的闲云野鹤,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方以智老了,一辈子又经历过了许多风雨。
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并不会去强求。
否则,他当年被清军俘虏之时,便自杀殉国了。
而不是削发为僧,苟且活命!
方以智的儿子闻言,只是欠身说道。
“是儿子肤浅了!”
谁知方以智闻言却是挑眉说道。
“为父对此不上心,那是因为为父老了,可你还年轻,对科举之事可不能不上心啊!”
方以智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躺平当然没毛病。
可自己儿子躺平算怎么个事?
他要是躺平了,自己后半辈子吃谁的去?
方以智的儿子满脸懵逼的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傻傻的。
父子两人对视了片刻,方以智的儿子终于被看的败下阵来,只是挠头说道。
“父亲所言有理,儿子这就派人去榜下看看!”
就在这时候,方家居住的别院的大门被敲响了。
方以智的儿子小跑着去开门。
随着门栓被抬起,嘎吱一声之后,大门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名身穿飞鱼服的男子,正对着大门的街道上,还停放着一顶轿子。
轿子四周站立着两排轿夫!
随着大门打开,门口的锦衣卫对着方以智的儿子一抱拳说道。
“陛下召密之先生觐见!”
“劳烦通传,别让陛下久等了!”
方以智的儿子在开门看到锦衣卫之后懵了一下,但在听到这名锦衣卫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兴奋和激动夹杂。
只是应声说道。
“大人稍待,我这便去通传!”
说罢,方以智的儿子转身先后走去,脚步很快。
他的动作中隐隐透露着兴奋和激动。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的父亲被大明皇帝看重了,那他岂不是同样的未来可期吗?
因为皇宫还在修缮的缘故,朱宏煜依旧住在钱府。
他在钱府的花厅中接见了方以智。
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过分的大明天子,方以智径直下拜道。
“罪臣方以智,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朱宏煜微微颔首说道。
“平身!”
“赐座!”
朱宏煜话音落下,便有小太监搬着椅子送到了方以智身旁。
等方以智坐下之后,朱宏煜这才开口说道。
“朕是真没想到,朕钦点出来的状元公,竟然是密之先生!”
方以智十分谦逊的说道。
“陛下过誉!”
“罪臣虽已年迈,可也愿意拖着这幅残躯,为大明光复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朱宏煜同方以智交谈片刻,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对于朕登基之后所颁布的政策,先生以为如何?”
方以智沉吟一阵,开口说道。
“殿下的政策虽与国有利,但却有与民争利之嫌!”
方以智虽然没有明说,但却隐晦的表明了他对朱宏煜的政策的态度。
不赞同,却也不反对!
不赞同,因为他知道朱宏煜这是在与民争利!
民是谁?
当然是那些士绅大户们了!
那些普通百姓在他们眼中,别说民了,怕是连人都算不上。
而不反对,则是因为他知道,朱宏煜的政策是正确。
且畏惧于朱宏煜的权威,不敢反对。
甲申之变,带给天下人的震撼实在是太过深刻了!
大明确实是不与民争利,可最终的结果令所有人触目惊心。
甲申之难爆发,先有李自成考饷,后有满清入关。
尤其是满清入关之后,那肆意的屠城,肆意的横征暴敛,以及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暴政,很多都让人永生难忘。
这就是他们口口声声不与民争利,拖垮了大明所带来的后果!
江南的那些地主士绅,之所以对朱宏煜的政策,没表现出太过激烈的反对意见来。
除去慑于朱宏煜的威严之外,谁也不敢说有没有他们对甲申之难的前车之鉴的反思于其中。
朱宏煜对此却是开口说道。
“可天之道,却是损有余而补不足!”
“朕要收税,不可能盯着那些苦哈哈去收税的,甲申之难,就是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