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伤残的士兵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不觉间热泪满眶。
因为,监国殿下亲自来为战死的袍泽送行了!
朱宏煜的亲自出席,让他们都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一个个陶罐,被安置在了指定的墓穴中,朱宏煜亲自上前,为一个墓穴覆土。
一般而言,明军的将士们战死之后,遗体在被火化后,骨灰会被送到他们的家人手上。
或是由家人独立安葬,或是安葬到统一的烈士陵园中。
但是,舟山保卫战中的战死的明军却是例外。
舟山明军的兵员,大部分都是由原来的舟山义军整编而成的。
由于连年的战乱,舟山的义军兵员,大都是孤家寡人,光棍一个。
根本没有家人!
或是家人就在舟山岛上。
于是,朱宏煜便亲自拍板做出决定。
这些将士们的葬礼,由军政府来操办。
空气中满是凝重和严肃!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朦胧细雨。
雨丝滴嗒落下,落在地面上,和地上的沙土混杂在一起,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泥水。
朱宏煜的大氅,以及身上的军装,也是逐渐被雨水打湿。
有侍卫想要为他打伞,被朱宏煜给拒绝了。
“不必打伞,孤也是从战阵上拼杀出来的,没那么娇气!”
侍卫面露迟疑,开口说道。
“殿下,下雨天凉,您的身体……”
朱宏煜语气坚定的摆手说道。
“儿郎们都能淋雨,伤员都在雨中坚持站着,孤如何能打伞?!”
他就站在大雨中,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冷硬,严肃,无比的威严!
侍卫恭敬退了下去。
不多时,纪念碑四周响起了洪亮的战歌。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朝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做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
明军的将士们,用低沉沙哑的音色齐声高唱红巾军战歌。
其中的豪情和胸怀,尽情的感染着他们的心绪!
当年,他们的祖辈,曾经跟随大明太祖皇帝,高唱着红巾军战歌,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将奴役汉人百年的鞑子赶出中原!
将这个伟大的国家和民族,从沉沦的深渊中救赎了出来!
如今,两百多年过去了,神州陆沉的悲剧再向,清虏入关,汉人再次变成了下等人。
他们自然也要站出来,跟着监国殿下,高举大明的旗号,奋勇争先,光复河山。
随着军歌响彻,明军的军心士气高涨。
明军上下,彷佛都感觉到了祖辈们那透过时光注视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彷佛是在告诉他们,有你们在,华夏不亡!
哪怕是全身上下的军装,都已经被雨水湿透。
冰冷的雨水顺着裤脚,流入了皮靴里,脚掌变得一片冰冷,也没有人有丝毫的动作。
因为,朱宏煜也没有动!
一双双皮靴踏在积水中,水花四溅。
不停的有人上前,将陶罐埋在墓位中。
“鸣枪!”
一名传令兵高声大喝,声音在雨幕中传出去老远。
一名名明军火枪手举起火枪,枪口斜指天空。
然后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
由于下雨的缘故,火药受潮,是故枪声稀稀拉拉的并不整齐。
但明军火枪手的动作却是整齐划一,所有人都彷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没有丝毫的混乱!
一股股硝烟鸟鸟飘起,然后眨眼间就在雨幕中消失不见。
朱宏煜亲自站出来诵读祭文,他的声音温润,清朗。
但却充满了一股子,好似能撼动山川大海的力量。
“清虏残虐,山河变色,百姓离散,天下哀哭……”
“幸有忠良,不惧刀兵,不畏险阻,勇而无怯,披坚执锐,披肝沥胆,为王前驱,侍卫护驾,置生死于度外,坚守孤城而不溃,血染征衣而不退!”
“呜呼,我大明将士,何其壮哉!”
“呜呼,我汉家儿郎,何其壮哉!”
“……”
朱宏煜声音中充满感情,诵读着祭文。
他身边有数十名大嗓门的士卒,也在一起跟着诵读。
浑厚的声音中蕴含着力量,迅速传开!
等到朱宏煜放下祭文,全军上下齐声高呼。
“万胜!”
“万胜!”
“大明万胜!监国殿下万岁!”
“……”
郑成功站在朱宏煜身后一个身位,胸中同样激荡着豪情,随着众军齐声山呼。
他心中不住的感叹,朱宏煜是真的把收拢军心给玩明白了!
战死之后能得到如此殊荣,能得到监国的亲自祭奠,全天下那么多的丘八,有几人能够拒绝呢?!
如此之下,也就怪不得朱宏煜对光复军能有这么强的掌控力!
说调动各部队主官轮换,各部队主官就全部乖乖按照调令调动,无一人敢抗令了!
想到这些,郑成功忽然动了,要将军权彻底交给朱宏煜,让朱宏煜来帮他整训兵马的念头了。
郑家兵力不少,水师陆师加起来,两三万人总是有的!
但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却是不多!
水师还好说,郑氏几十年横行海疆的底蕴不是盖的。
但陆军方面,郑军是真的挺拉胯的。
……
人群中,吴老六站在自己统带的步兵营前面,肩上的少校军衔闪闪发亮。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从朱宏煜身上移开过。
他的目光,充满了敬重,仰慕等种种情绪。
他是最开始,朱宏煜矿场骑兵时就跟着朱宏煜的老兵了。
这好几年的征战下来,哪怕是他在军中的表现不算亮眼,也凭借资历,混了个营长的职位。
可以说,他是自始至终,都在见证光复军这个体系是如何一步步发展壮大的。
三年多的时间而已,监国殿下便创下了如此基业,取得了一场场胜利。
作为亲历者,他见证了朱宏煜的伟大,对朱宏煜充满了敬仰和尊崇。
心中对监国殿下能带领他们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不保佑丝毫的怀疑!
等到葬礼结束,明军各部按照不同的编制,有序返回大营中。
吴老六脱掉了身上的湿衣服,洗了个热水澡。
在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之后,吴老六对一旁的副官,声音中充满感慨的说道。
“今日之葬礼,看的我都想等自己战死之后,葬在烈士陵园中了!”
“自家的香火祭祀就算是再如何及时,如何能赶得上今日的场面!”
“生荣死哀,真正的生荣死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