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通!
擂鼓一般的脚步声中,沉浪来到林瑶面前,低头一眼小脸发白、肌肉紧绷到身子微微发颤的林瑶,又瞧瞧林瑶身后,那两个吓到小手牵小手,随时准备抱到一起的小姑娘,咧开嘴角,亮出一口白牙,露出一个野兽派微笑,用雷鸣般低沉的嗓音说道:
“三位师姐,小弟这厢有礼了!”
说着,还抱拳行了一礼。
虽然笑容野兽,声若鸣雷,但这礼仪还是挺周到的。
林瑶松了口气,赶紧正襟回礼:
“沉师弟多礼了。”
后面两个小姑娘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松开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儿,给沉浪还礼:
“沉师弟好。”
沉浪又道:
“这两位师姐,不知芳名可否赐教?”
那圆脸双马尾的小姑娘抬头瞥他一眼,期期艾艾说道:
“我叫梁凤凤。”
那瓜子脸包包头的小姑娘道:
“我叫严雨薇。”
沉浪爽朗一笑:
“好名字!小弟沉北海,见过梁师姐、严师姐。”
又认识了两个小师姐,沉浪便和三位小师姐结伴出了院子,往传功堂那边行去。
三位小师姐,尤其是梁凤凤、严雨薇原本很有点畏惧“沉北海”的身板、长相。
不过沉北海虽然长得可怕,但礼仪周到,笑容爽朗,说话也好听,两个小姑娘总算认同了林瑶的说法:
沉师弟果然是个很有礼貌的小孩子,一点也不像他长相那么凶。
于是一路上四人很快就有说有笑起来。
“沉师弟,你家的小白猫叫什么名字呀?”喜爱小猫的包包头严雨薇问道。
“它叫小昭。”
“小昭么?它是男猫还是女猫?”
“是个小女猫。”
“那我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找它玩吗?”
“可以啊。”
“嘻嘻,谢谢沉师弟啦!”
“沉师弟,听林师姐说,你还有只小火鸦?”圆脸双马尾的梁凤凤好奇问道:“我听说火鸦很聪明,懂人话,能听指挥做事呢。”
“是啊,我家小火鸦能听懂人言,会听指挥做很多事。”
“那我可以和它玩吗?”
“行啊!”
“多谢沉师弟,你人真好。”
……
严雨薇:“沉师弟,为什么你能带侍女进来呀?”
沉浪:“因为我年纪太小,还不会洗衣服。”
严雨薇:“呃,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能带一个侍女进来服侍你,我们就不可以呢?”
沉浪:“可能因为我胆子小,怕黑又怕鬼,夜里一个人会害怕得睡不着,所以宗门体恤我,允许我带个侍女进来保护我?”
“……”
“沉师弟,你为什么能长这么高大壮?我见过的十二岁小男孩,没有一个能长你这么高的。偶尔见到个个子不低,有五尺多高的,可身子瘦得跟竹竿似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可是你呢,胳膊比我腰还粗……”
“可能是因为我总是害怕被人欺负,就每天向老天爷祷告,长高点,长壮点,这样子别人看我长得凶,就不敢欺负我。多年祷告之下,终于心诚感动天,所以就长这么高大了。”
“……”
沉浪满嘴跑火车,逗三个小姑娘玩。偏偏他说话时一本正经,语气诚恳,眼神清澈,将三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忽悠得很有几分相信的样子。
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四人来到了下院传功堂。
这时候住集体宿舍的第一批新晋弟子们,也大多都来到了传功堂门前的练功场上,正三五成群小声议论着,个个都有几分兴奋期待的样子。
当沉浪踏着沉重的脚步声,与三个漂亮小姑娘一起行来时,练功场上霎时间安静下来,所有小孩子都一脸敬畏地看着他,主动为他和林瑶三人让开路。
直至四人走过后,小家伙们才重新议论起来,不过音量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
沉浪和林瑶三人站在传功堂门口,耐心等待着。
很快,传功堂大门打开,昨天见过的执事陈一菲,与昨天那个男执事,陪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出来。
那女子身着黑色劲装,细腰扎着红绸带,长发束成高马尾,一副英姿飒爽的侠女打扮。
长相也很漂亮,颜值不输白诗诗、顾红叶,肌肤也雪白细腻,双腿亦是笔直修长,就是眼神冷了点,配上略微上扬的眼角,给人一种高傲矜持,难以接近的感觉。
那女子在陈一菲和那男执事陪伴下,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练功场上五十多个新弟子,视线从沉浪身上扫过时,略微停留了一下。
陈一菲连忙低声解释:
“那是雄威侯家的世子沉北海,今年只有十二岁。”
“雄威侯家?”那女子沉吟一阵:“代代都能觉醒祖传巨人血脉的沉家?”
陈一菲钦佩道:
“独孤长老见闻广搏,就是那个沉家。”
那女子略一颔首:
“原来如此,难怪十二岁就长成这模样。”
并不如何在意地将视线从沉浪身上移开,又看一眼其他小孩子,那女子问道:
“头一批的弟子,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陈一菲抬手一指林瑶:
“那个叫林瑶的,天生筋强骨韧,经脉也极坚韧通畅,是个不错的苗子。就是不知悟性如何。”
那女子盯着林瑶看了一眼,眼神之锐利,让林瑶只觉像是有两根飞针扎向自己双眼,本能地闭上眼睛,后退一步,作躲闪状。
那女子轻哼一声:
“感知不错。悟性应该差不了。”
陈一菲面露笑意:
“这还只是第一批,接下来九天,应该还能挑出不少好苗子。”
那女子冷冷道:
“但愿如此了。我最近萌生收徒之念,你们在此好生教导这些新弟子,十天后我会再来一趟,挑两个最好的苗子,作我亲传弟子。”
陈一菲赶紧行礼:
“独孤长老放心,我一定会好生教导新弟子们,把最好苗子给长老挑出来。”
那女子瞥她一眼,澹澹道:
“那就劳你多费心了。”
说完径直离开练功场,扬长而去。
直到那女子离开,陈一菲和那男执事方才松了口气,解除了那种小意奉承的状态。
沉浪也适时举手发问:
“陈执事,刚才那位漂亮大姐姐是谁啊?”
漂亮大姐姐?
陈一菲笑骂道:
“你这小子嘴巴倒甜。刚才那位,正是我星殒门传功长老独孤雪,今年才二十五岁,已经是三品武者。你们既然憧憬武道,拜师星殒门,应该知道三品武者有多稀少吧?
“独孤雪长老年纪轻轻,便已是当世最顶尖的武人之一。她最近想收两个亲传弟子,你们当中若有谁表现优异,被独孤长老看中,蒙她收录门墙,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众小孩一听,顿时两眼发光,摩拳擦拳,干劲十足。
就连方才被独孤雪刺人眼神吓了一跳的林瑶,也涨红着小脸,两眼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沉浪面上也作出一副期待模样,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传功长老独孤雪的资料他看过,星殒门大长老独孤威的女儿嘛。
虽然确实是三品武者,却也仅仅是个凝炼了“生死窍”的三品入门而已。
二十五岁才三品入门……
跟他的领导慕大人比起来,简直被秒成渣了。
当然,客观来说,即使只是三品入门,只要不是“伪三品”,那便也是人中龙凤。
毕竟五亿多人口的东土大楚,明面上有名有姓的三品武者,也就那么一百多个而已。
并且,独孤雪这年纪,这境界,若是跟年轻时的燕天鹰比,也是能把燕天鹰秒成渣的……
陈一菲勉励了众弟子几句,就直入主题,让弟子们排好队,开始教他们星殒门的基础拳法。
星殒门基础拳法名为“百步连环拳”。
此拳法共有十招,每招都会进退辗转十步,从头打到尾,正好能踏一百步。
既是基础拳法,当然主要用于九品练力,能较为全面地锻炼腿脚、腰背、肩臂劲力。
基本上,若能一气不歇地将百步连环拳从头打到尾,步伐也毫不错乱,那便可将浑身劲力整合一体,打出一道凝聚全身劲力的爆发拳劲,九品入门。
将“百步连环拳”介绍一番,陈一菲亲自下场示范,教授弟子们第一招。
基础拳法的第一招自然最是简单,陈一菲先一气呵成打了一遍,接着又一一拆解十次进退辗转的步法,以及踏步时腿脚、腰背、肩臂的发力诀窍。
这么一遍讲解下来,悟性最好的几个小孩,如林瑶等,已经能打得像模像样,陈一菲稍作指正,他们就能一丝不差地打出第一招。
沉浪作为四品武者,本身也练套路的王者,像这种只锻炼、不杀敌的基础拳法,当然是一遍就能学会。
他也没有藏拙,独孤雪十天后要来收两个亲传弟子,沉浪还真有点想趁这机会,混到独孤雪身边呢,所以他也拿出了真本事,表现得比林瑶还要好上一点点。
见沉浪并不是四肢发达的无脑莽夫,悟性亦是奇佳,陈一菲颇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勉励了他与林瑶等几个学得最快的弟子几句,又给其他尚未学会的弟子作示范,拆解动作,讲述要领。
见陈一菲教导弟子如此用心,沉浪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星殒门的门风或许有些问题,门中甚至有人有勾结魔神的嫌疑,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
至少这位负责下院的陈一菲执事人就挺好嘛。
倒是那位独孤雪,看上去太过高冷傲慢了。
并且她的高冷傲慢,还不是慕清雪那种为避免麻烦,刻意装出来的“伪冷傲”。
以沉浪今时的灵觉,当然瞧得出来,那位独孤雪长老,真有一种骨子里的冷傲。
甚至颇有几分小天师连云霄那般目空一切、鄙视一切的感觉。
也不知她究竟在傲个什么——二十五岁才三品入门,哪来的底气豪横傲慢?
唔,她还有个三品大成的老爹,或许这才是她高冷傲慢的底气?
入门级的基础拳法终究简单,第一招更是基础中的基础,没教多久,所有的小孩,基本都学会了——昨天一天,有一千多小孩报名,最终入选的只得五十余人,其余千多人统统黜落。
如此严苛的选材率,能入选的弟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就算悟性一时看不出来,但悟性这玩意儿,要到七品开始修炼呼吸吐纳法时,才能真正分出高下。
在九品、八品的阶段,大部分依据筋骨资质优选出来的武道学徒,还是相差不大的。
花了小半个时辰,教会所有弟子第一招基础拳法后,陈一菲和那位男执事就匆匆赶去下院大门处的大练功场,继续忙碌招生事宜。
沉浪等五十多个弟子,就留在下院传功堂门口的练功场上继续练武,由两个内门弟子在场边监督兼作指导。
练了一个时辰左右,天色大亮了,两个内门弟子就带着新弟子们前去饭堂吃早饭。
早饭后就解散,之后一直到明天早晨,都是自由活动时间。
弟子们可以选择自己适度加练,室外练功场、室内练功房,都对弟子们开放。
各种炼体器械,除了一些需要师长在场看顾使用的危险器械,也任凭弟子们使用。
当然,弟子们也可以选择放羊撒欢,随便玩耍,没人会来责骂。
这当然不是星殒门教徒弟不负责,放任弟子自生自灭。
这实际上也是一种考验。
练武需要高度自律。
而在这个世界,十一二、十二三的小孩,已经很能懂得事理了,可若是连玩心都无法克服,连自律都办不到,那三年之后,很大可能就要被逐出门墙,打道回府或是自去闯荡。
只有天赋与自律并重,才是真正的武道苗子,才值得宗门悉心栽培。
沉浪与林瑶、严雨薇、梁凤凤三个小师姐一桌吃完饭,又一起走出饭堂。
林瑶问他:“沉师弟,你接下来要去练功场上继续练武吗?”
沉浪摇摇头:
“不练了。第一招我已经学会,炼体的话,我从小就在家举石锁、背石磨,与牛角力,力量也没什么好练的。我得回去读书了,武人单是功夫好可不够,还得读书开智,多长点脑子。”
林瑶顿时肃然起敬:
“沉师弟不仅身体好,还这么爱读书,将来文武双全,一定能做大将军!”
沉浪哈哈一笑:
“承师姐吉言,将来我若做了大将军,当请林师姐你做我的军师。”
林瑶迷惑地眨眨眼:
“我听说,军中做军师的,大多都是道法修士。我们武人,也能做军师的?”
严雨薇也道:
“对呀,林师姐还是女孩子。女孩子怎么做军师?”
梁凤凤笑嘻嘻说道:
“不能做军师,可以做将军夫人、侯爷夫人嘛!”
林瑶小脸一红,举起拳头作击打状:
“乱说话,讨打!”
梁凤凤赶紧躲到严雨薇背后,咯咯笑着:“师姐饶命,人家只是说笑而已……”
“说笑也不许,沉师弟才十二岁,我也才十三岁呢。”
“那沉师弟和你都会长大的嘛……”
“哼,你自己怎不做将军夫人、侯爷夫人?”
“我喜欢白面小生呀!”
“那我难道会喜欢黑大个……呃,对不起沉师弟,我并不是在说你长得难看……”
“……”
九仙山顶,星殒门上院。
传功长老独孤雪负责管理上院的真传弟子,为真传弟子们传功解惑。
此时,她正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走在一条竹林小道上,向着上院传功堂行去。
正行时,忽听到前方竹林中,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师哥,你听说了没?神捕堂的‘无情铁判’慕清雪,一个月前突破境界,晋升二品,如今已是天下第十一位二品罡气境了。”
“这我当然听说了。我还听说,慕清雪突破境界的第二天,就把玉京观主,皇帝钦赐‘玉京普法真人’的郭开给斩了!那郭开可是道法三品呢,本应能与老牌二品武者旗鼓相当,没想到竟被慕清雪这个突破才一天的新晋二品给斩了!当代第一武道天才,果然名不虚传!”
“慕大人真厉害呀!听说她还是京师有数的美人……又美又强,天下怎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子?我若是能有她一半,不,一成本事,此生也就无憾了……”
听到这里,独孤雪眼睑低垂,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就见两个穿着真传弟子练功服的少年男女,正在竹林之中偎依在一起,一副你农我农模样。
听见独孤雪刻意踩出来的脚步声,两个真传弟子回头一瞧,顿时骇了一跳,赶紧分开,对着独孤雪抱拳作揖:
“拜见独孤长老。”
独孤雪面无表情,眼神冷厉,盯着那两个真传弟子,缓缓道:
“你们是谁的徒弟?”
那男弟子惭愧道:
“回独孤长老,我二人去年才被擢升为真传,尚未被哪位执事或是长老录入门墙。”
独孤雪冷哼一声:
“去年被擢为真传,至今尚未被哪位执事或是长老看中,你二人不思勤修苦练,却有心思在此谈情说爱,嚼舌议论,我星殒门不需要你们这等不思进取的弟子!立刻给我收拾东西,滚出上院!”
那对真传弟子浑身一震,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独孤雪,万万没有想到,独孤长老竟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将他们逐出上院——
星殒门弟子从下院起,就男女弟子一起修行,长年朝夕相处之下,生出感情是很正常的事。
星殒门也并不禁止弟子恋爱,只要不耽搁修行就可。
而他们两个能从下院外门、中庭内门,一路擢升至上院真传,修炼肯定是没有耽搁的。
上院真传弟子们当中,也多的是恋爱甚至谈婚论嫁的男女弟子,执法长老都不曾管过这种事,传功长老独孤雪今日为何突然如此严苛,要将他们逐出上院?
错愕茫然,又满心委屈之下,两人只顾呆呆地看着独孤雪,连哀求都忘了。
独孤雪冷眼瞧着二人,忽然抬手一抓,将二人腰带上悬着的真传玉佩隔空摄来,五指一合,彭地一声,将两块玉牌捏成玉粉。
跟着又勐一拂袖,一股无形劲力重重轰在两个真传弟子胸膛之上,震得他二人口喷鲜血,抛跌出去,撞断一片粗竹,坠入竹林深处。
之后方才冷哼道:
“半个时辰之后,若还身在上院,门规处置!”
说罢冷着脸扬长而去。
许久之后,竹林深处,才传来那双男女弟子的咳血声,以及断断续续的哀泣……
独孤雪回到上院传功堂,步入自己住处,刚将门关上,那高冷俏丽的面孔就瞬间扭曲,额爆青筋,眼神狰狞,咬牙切齿低吼:
“慕清雪!又是慕清雪!那个小贱人,怎么就没有在冲击百会穴时死掉?为什么她就能冲破关隘,晋升二品?”
她一边低吼咆孝,一边抬手摄来一只锦绣枕头,嗤嗤几下将之撕成粉碎,绒毛乱飞。
之后犹不解恨,又摄来一只鹤嘴铜香炉,双手疯狂撕扯,转眼就把那黄铜香炉撕得七零八落。
她攥着一块香炉碎片,手爪发力,捏面团般将之捏成各种形状,想像着手里捏的就是慕清雪的脸,一边扭曲着铁青脸庞,恶狠狠地低吼:
“早知如此,当年就该下狠手当场废了她!”
独孤雪认识慕清雪。
五年前,慕清雪十七岁,还只有四品中期修为,距离四品大成还差一线。
而独孤雪二十岁,四品大成已久,已在准备凝炼“生死窍”,冲击三品。
那一年春天,她随其父独孤威前去禁军大营,拜会骁骑大将军白虎禅。
白虎禅对她甚是喜爱,很是指点了她一些冲击三品,乃至三品以后的修行诀窍。
之后白虎禅还带她父女赴了某位王爷的酒宴,恰好那天,燕天鹰因为一桩桉子涉及到那位王爷,带着慕清雪上门问询,在王爷门客挑拨下,独孤雪当场提出向慕清雪挑战。
慕清雪没有拒绝。
燕天鹰也未阻止。
于是独孤雪就在王府练功场上,与慕清雪大战了一场。
星殒门能从前朝一直屹立至今,代代都出三品,靠的可不单单是站队精准。
其宗门传承的功法,亦是当世顶尖的神功绝学。
根本功法“星元诀”,练出的内力、真气,无论雄浑还是精纯,都远超同境武者。
虽然并无寒冰、烈火、锋锐、剧毒等等极端属性,但攻防两端也都非常出色。
而“星元诀”修炼至真气境后,真气会出现玄妙变化,衍生出强大的吸力与斥力。
这吸力与斥力运用得当,可在近战之时,轻易打乱对手的步法、身法、招式节奏。
四品大成时,星元诀的真气,更是可以布下无形力场,不仅能随意发动吸、斥劲力,令对手如同陷入潜流汹涌的海底,难以掌控自身,还可以吸纳对手真气,补充自己消耗,使对手越战越弱,自己却能始终保持巅峰状态。
“星元诀”的功力,淬炼肉身亦有奇效,能令体魄远比同境武者更强。
独孤雪当时已是四品大成,已能发挥出“星元诀”的种种神妙。
且她不仅境界超出慕清雪,年纪也比慕清雪大了三岁,战斗经验更足。于是那一场比斗,独孤雪只用百招,便将慕清雪彻底击败。
当时她本有机会重创乃至废掉慕清雪,可顾忌燕天鹰在旁观战,独孤雪没敢下狠手,只将慕清雪打得吐了几口血而已。
大获全胜之后,独孤雪阴阳怪气嘲讽了慕清雪几句,本拟慕清雪从就将一蹶不振,彻底颓废,可没有想到……
次年春末,当她结束大半年的闭关,终于成功凝炼“生死窍”,晋阶三品,志得意满地出关时,却听说慕清雪已经早她半个月,晋阶三品。
自那时起,慕清雪这个名字,就成了独孤雪的魔咒。
当代第一武道天才、有望一品的武道新星、群英之首的衣钵传人、神捕堂的下任捕神……
慕清雪的传闻,不断地江湖上流传,名声越来越响。
武林中人,渐渐对“无情铁判”慕清雪谈之色变,钦佩又忌惮地谈论她那一桩桩惊人的战绩,以及她那不可思议的修炼速度,却早就忘了,曾将慕清雪当众击败,一度名动京师,被京师武林与慕清雪相提并论许久,并称“双雪奇姝”的独孤雪。
到了今天,独孤雪仍然只是三品入门,其它**窍虽都已凝炼,功力比起初入三品时强了许多,可最重要的九大玄窍,仍然只凝炼了“生死窍”,第二大玄窍仍未凝炼成功。
而慕清雪,俨然已在一个月前,突破“百会穴”这道生死关,晋升了二品。
她的战绩,亦变得更加惊人——去年在西域沙漠之中,单枪匹马追击大威金刚寺余孽,于大漠之中转战数千里,将大威金刚寺余孽悉数斩杀,其中俨然有一位三品武者,两位四品法修。
今年初,刚刚晋升二品的第二天,就又斩杀了三品法修,玉京普法真人郭开。
那两个真传弟子不知道的是,前两天,慕清雪又在大莽泽,斩杀了一头实力相当于三品大成武者,且还能兴风作浪、吞吐毒雾的恶蛟。
慕清雪威名更胜,所有人都认为,她必定能晋升一品,未来继承燕天鹰的衣钵,执掌神捕堂,监察天下不法。
而独孤雪,早已泯然众人。
早就没人再谈论她当众击败慕清雪的事迹,说起她曾与慕清雪并列“双雪奇姝”的名声。
纵然三品亦是人中龙凤,可区区一个凝炼“生死窍”之后,四年都没能再凝炼第二个玄窍,疑似潜力已经耗尽的三品入门,在当世三品武者当中,又算得了什么?
今时今日,独孤雪分外听不得“慕清雪”这三个字。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会令她妒火暴涌,悔意宛若万蚁噬心。
为什么……
为什么五年前就没敢下手狠一点?
比武切磋,失手重伤乃至打死人都是常有的事,慕清雪既然敢接受她的挑战,就理应承受一切后果。
而燕天鹰身为“群英之首”,天下第一大宗师,又是她父亲的同辈人,就算她打残打死了慕清雪,也断无可能以大欺小,对她痛下杀手。
可惜,可恼,可恨!
独孤雪悔恨自己的怯懦,却选择性忽略了,有燕天鹰在侧,就算他不会以大欺小,可关键时刻,护住自己有实无名的亲传弟子、衣钵传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只是比武切磋。
比武切磋是允许出现严重后果,但既然不是生死对决,那么燕天鹰出手救下慕清雪,然后让慕清雪当众拱手认输,承认技不如人,现场观众也都无话可说。
独孤雪不会承认这一点。
她只会懊恼、嫉妒。
在人前,听到慕清雪的名字,她还可强自绷住表情。
可到了人后,回到自己房间,她便任由妒火肆虐,表情狰狞,面目全非。
她格格错动着牙关,撕碎一座铜香炉还嫌不够,又隔空摄来一口饰品宝剑,将之生生揉成了一团钢球,又递到嘴边狠狠撕咬,仿佛在撕咬慕清雪的血肉。
她用力咀嚼着钢剑碎片,直至将之嚼成钢渣,才噗地一声吐出来,弹雨一般将厚重的檀木香桉射得千疮百孔。
如此狠狠发泄了好一阵,她方才平静下来,又恢复那高冷矜傲模样。
“燕天鹰苦修三十年,才晋至一品。他二十五岁时,似乎才刚刚晋升四品不久……燕天鹰这样的材料,都能臻至一品,乃至成为天下无敌的‘群英之首’,我凭什么不可能?”
独孤雪走到面朝危崖的阳台上,凭栏而立,任由山风拂动她的黑衣长发,冷厉眼神,遥遥望向山脚下院:
“慕清雪一时得意又如何?我独孤雪早晚能后来居上!这一天,也并不会太远了!”
山脚,下院。
沉浪与三个前去练功室继续用功的小师姐拱手告别,独自回到自己的独栋小院。
顾红叶穿着那件极显身材的黑底火焰纹对襟束腰长衫,卷着袖管,露出雪白小臂,坐在小凳子上,用搓衣板用力搓洗着沉浪换下来的内衣。
听到沉浪脚步声,她抬头一笑,露出雪白皓齿:
“这么早就回来了?”
沉浪点点头:
“嗯。今天就教了一招基础拳法,然后就要我们自修。我跟小孩子们也玩不来,干脆回来了。”
顾红叶眨眨眼,揶揄道:
“跟小孩子玩不来?早上我看你跟那三个小姑娘有说有笑,不是玩得挺好么?”
沉浪也笑了:
“做咱们这行的,见到的事情大多沉重又黑暗,心里难免会有些抑郁。偶尔跟毫无心机的乖小孩说笑玩耍,倒也能放松一番心境。
“最重要的是,看着她们天真活泼、单纯可爱的模样,心里面也会充满动力,油然生出一种……得好生守护她们这种美好的想法。”
顾红叶轻笑一声:
“可你自己,比她们也大不了几岁呢。”
沉浪哈地一笑:
“我不一样。我天生就比较老成。别看我实际年纪不大,但心理年龄比你和慕大人都大得多。”
顾红叶噗哧一笑:
“倒也是。你的言行,总会让人不自觉地忘掉你的年龄,情不自禁把你当成沉稳可靠的大哥哥。”
沉浪调侃道:“那叫声哥哥听听?”
顾红叶还真不扭捏,眼波婉转地瞧他一眼,用柔媚小调叫道
“好哥哥。”
沉浪打了个冷战,赶紧转移话题:
“那什么,你洗衣裳没必要这么大力,我已是四品武者,身上早没什么污垢了,内衣都很干净,你别给我搓破了。”
顾红叶笑道:
“总得晾些衣裳,做做样子。不然岂不是显得我这个侍卫有些多余?”
“倒也是。”
他左右张望一番,不见小昭它们的身影,甚至荷塘之中,都没看到小鱼的影子,不禁问道:
“我的猫、兔子、火鸦呢?”
顾红叶歉然道:
“猫从荷塘里抓了条小红鲤鱼,叼着它跑出去了。然后你的火鸦自己打开笼门,用爪子提着兔子飞走了。抱歉啊,我没看好它们,让你的鱼和兔子被猫和火鸦吃掉了……要不,我去外边的镇子上,给你买条红鲤鱼和小白兔过来?”
沉浪摇摇头:
“算了,它们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你的鱼和兔子……”
“猫和鸟会带它们回来的。”
“啊?”
沉浪笑了笑:
“总之你不用担心它们,没事的。”
说完就往屋里走去:
“我回屋打坐了。午饭想吃什么?我来下厨。”
“那怎么好意思?你现在可是小侯爷……”
“那行,你来下厨吧,我就坐享其成了。”
“我只是客气一下……”
“不好意思,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回到屋里,沉浪先心灵联系小昭它们,得知它们正在外边的山林中玩耍,连小骨都去了,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它们别玩得太疯,留着点体力晚上好作侦察。
然而小昭它们一致表示,它们现在的体力无穷无尽,玩得再疯也误不了正事。
没奈何,沉浪只能叫它们别忘了回来吃饭,便闭上双眼,开始打坐。
中午时,林瑶和严、梁二位小师姐在饭堂吃过午饭,路过沉浪小院时,进来打了声招呼。没见着小猫,严雨薇有些失望。没能看到小火鸦的梁凤凤也有些失望。然后三个小师姐婉拒了沉浪的午饭邀请,回自己住所去了。
下午也是这般波澜不惊的过去,疯玩了一天的小妖精们直到天黑时才回来,避过顾红叶,悄悄找已经吃过晚饭的沉浪要吃的。
“你们在林子里玩了一整天,就没打点野味吃?”
小昭振振有辞:
“野味只能偶尔尝尝鲜,肉质太糙,又没有调料,其实并不怎么好吃。”
小鱼赞同点头:
“是的。还是精心烹饪的熟食更好吃。”
小夜也一边梳理着翎羽,一边悠然说道:
“我倒是能做烧烤,可惜变不出调料。烤的野味澹然无味。吃生的吧……我们现在都是妖精了,怎么还能茹毛饮血呢?”
对生食并不忌口的小昭眼神微妙地瞧了小夜一眼,感觉这只总喜欢站在高处,居高临下俯视其它妖的鸟,话里有话,阴阳怪气。
小雅则是无所谓:
“我倒是已经吃饱了……林子里有好多野菜,还有不少鲜美可口的蘑孤。我还带了点孢子回来,打算种在空间里,到时候给沉浪炖汤吃。”
“小雅真乖……”沉浪笑眯眯摸了摸小雅脑袋,又瞧着小骨:“小骨你总归不饿吧?”
【我就想,闻闻,味儿。】
于是沉浪大手一挥,把小妖精们都收进了空间里边儿——晚饭是他动手做的,早给小妖精们准备好烤肉、糕点等美食了。
就在小妖精们在空间里大快朵颐时,顾红叶敲门进来:
“我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人声?好像还是小孩子的声音?你和谁说话呢?”
“没和谁说话,我在练习口技。”
沉浪面不改色地说着,小妖精们的存在,目前只有慕清雪、大师姐知道。白诗诗虽然知道沉浪那些“小怪物”有多可怕,但还真不知道它们是能说话,会变身的小妖精。
“口技?”顾红叶将信将疑:“你还能模彷小孩子的声音?”
“没错,我能模彷。”沉浪一本正经:“不过你别想我给你表演,我只在没人的时候自己练习。”
“呵呵,我还真没想听你表演。”顾红叶冲沉浪嫣然一笑:“练口技不如练舌技,更加实用。”
她吐出舌头,舌尖居然分了岔,两瓣舌尖还能各自作出各种灵活动作。
这能耐,瞧得沉浪都有些佩服,挑起大拇指:
“厉害!”
顾红叶轻笑一声,眼神有些微妙:
“还有更厉害,以后你就知道了。对了,热水已经烧好了,去洗澡吧。”
“好。”
沉浪点点头,起身出了卧室,下楼去到后院的浴室。
推开浴室门,绕过屏风,来到盛满热水的大木桶前,沉浪脱去衣裳,跳进桶里,舒舒服服泡起了澡。
正泡着时,门房响动,顾红叶端着一只盛着皂角、丝瓜瓤的小木盆,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沉浪赶紧展开毛巾,放在面前的水面上,问道:
“你怎么来了?”
顾红叶低眉顺眼,脸颊微红:
“我是你的侍卫嘛,负责照顾你起居,你沐浴时,当然要来服侍你啦!”
“可这不是装的吗?”
顾红叶嫣然一笑:
“那咱们不装了。我是陪慕大小姐嫁进沉家的陪嫁丫环,你是我老爷,你沐浴时,我更要尽心服侍你呢。”
沉浪一时愕然,只觉她说好有道理,竟让他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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