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岚一步一步走在满是碎石子坡道上,这是一条细长的弯路,道路两旁长满半米来高的杂草,让她有种阴森的感觉。
丁晓岚非常后悔今天穿着高跟鞋来孙国良家,这条凹凸不平的泥巴路实在是让她活受罪。
戚路在旁看她走路吃力的样子,伸出手想牵她走,却被丁晓岚一把甩开。不过是脚走路引起点酸痛,好强的她在这时候可不想让戚路和老吴把她当成个累赘。
正当丁晓岚暗自抱怨的时候,她已走到坡道的尽头,眼前呈现出一幢两层高的仿西式小洋楼。
这幢楼用上好的红砖堆砌而成,搭配一扇黑色铁栅栏门。可它远比丁晓岚想像中还要破旧,侧边的墙壁上爬满蔓藤,铁门上也到处是脱落的锈迹。
戚路上前按了几下门铃,就看到孙国良穿着便装从屋内出来打开了紧锁的铁门。
戚路三人穿过大门,走过用砖块铺设而成的道路随孙国良去客厅。原本庭院里面大概种满了青草和花卉,现在则是杂草丛生、长到膝盖的高度,看来孙国良以前也是富裕人家,可如今已成败落之势。
戚路来到客厅后并没有入坐,而是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孙国良觉得有些奇怪便上前和戚路聊天,发现他眼睛紧盯着院内西北角的一堆碎石,就笑着和戚路解释:“戚先生,上个月有几天是暴雨天气,风刮的比较大,把我水池里的假山都吹倒了。这不,我还没时间请人把它搬出去,所以就堆在角落。”
“哦,是这样啊。”戚路没有再说什么,随孙国良坐回到沙发上。
“不好意思孙先生,今天我们来打扰你……”
戚路客气话还没有说完,孙国良就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谈不上打扰,我这几天还在想如果你没来,我是否再去你公司找你详谈一次。”
“孙先生真是有心,戚某在此多谢了。”戚路开门见山地问他:“上次你说松文剑是被诅咒的宝物,不知有何根据?”
“还用证明吗,我就是因为它害得家破人亡。”孙国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屋内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起来,戚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有点不死心地问:“孙先生是否介意和我说下其中的缘故?”
“它真是一把魔剑,魔剑,魔剑,虽然它是欧冶子亲手铸造的松文剑!”本来还神态自若的孙国良,一提到松文剑,就眼神凌乱,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手已在不自觉地抖动。
戚路不由和老吴对望了一眼,他原以为孙国良只是个闷头发财的文物贩子,没想到他居然知道松文剑的来历。
戚路小心翼翼地说:“孙先生别激动,如果你想让我摧毁珍藏的宝剑,请你务必告诉我一切,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受到松文剑的诅咒。”
“对,对,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悲剧重演。”好半天孙国良才恢复常态,他略带难堪地说:“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希望你们能原谅我的失态。”
“没事,我们也想知道关于宝剑……不,魔剑的故事。”
孙国良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起松文剑的故事。
“六年前,我在老朋友肖从文家第一次看到了这把剑,顿时被它吸引住了。”
姜教授告诉过戚路,肖从文曾拥有过这把剑,而戚路看到的照片也是肖从文提供的。虽然松文剑在肖从文手中下落不明,不过现在戚路也猜到他是把宝剑卖给了孙国良。
“这真是一把绝世的宝剑啊,特别是当我听肖先生说它是欧冶子铸的宝剑时,更是起了收购之心。不知各位听说过《水浒传》里面杨志卖刀的故事吗?”
孙国良突然提到杨志卖刀的典故,戚路虽然不知是什么用意,但对这个耳熟能详的故事也是略知一二。
北宋时期,梁山好汉青面兽杨志迫于生计在京师街头叫卖祖传宝刀,却被泼皮牛二纠缠不放,还想强抢他手中的宝刀。杨志一气之下挥刀杀了牛二,替京城百姓除了一害,自己却惹上官司被发配到大名府。
看到戚路点头表示了解杨志卖刀的故事,孙国良接着说:“当时肖先生夸口说这把松文剑不亚于杨志手中那把宝刀,我顿时来了兴趣,想当场验证一下肖先生是否有夸大之词。”
戚路说:“我记得书中说杨志的宝刀有三大特征,分别是砍铜剁铁刀口不卷、吹毛而过和杀人刀不沾血。难道松文剑也是这般吗?”
“当然,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孙国良有点兴奋地说:“我学杨志从头上拔下几根头发,照着剑刃上吹去。没想到真如书中所说,那些头发一碰到剑口,就断做两段飘落在地。”
戚路又问:“那你不会又照着水浒里的故事情节,用松文剑砍断十枚铜钱吧?”
“那倒没有。”孙国良说:“我是用十枚一元的硬币来代替,不过结果却是一样。”
“果然是好剑,不过……”在旁插嘴的丁晓岚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孙国良不解地问:“丁小姐,你笑什么?”
看到众人诧异的目光,丁晓岚勉强止住笑声,她轻声地说:“杀人不沾血,孙先生难道也学杨大侠那样去杀人吗?”
戚路眉头皱了起来,觉得丁晓岚这话问得非常失礼。可孙国良却不以为意地说:“当然违法的事我不会做,那天肖先生留我在他家吃饭,他老婆正要杀鸡,我们就用这只鸡做实验,结果也和书中描述一致,剑身没有留下丝毫血迹。”
“这不是节约了不少抹布钱。”丁晓岚又笑了起来。
“能买得起松文剑,还会在乎这些小钱吗?”戚路未免有点不快,突然间意识到丁晓岚这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可能以后会给她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孙国良接下来的话更让戚路惊叹不已。“这把剑还有个神奇之处是它并不像普通的剑那样坚硬无比,相反剑身居然有很好的柔韧性,能轻易地弯曲。”
这会儿丁晓岚再不敢多言了,她知道自然界柔韧性和弯曲度良好的金属,如铝、金之类的,大多都很脆性,非常容易折断。而松文剑不仅坚硬又锋利无比,同时还具备金铝的特点,按现在的话说,只有高科技的合金才能达到这种要求,可欧冶子是二千多年前的古人,他哪知道如何冶炼出完美合金的技术啊。
戚路若有所思地说:“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霸,对兵器的要求甚高,早已掌握对兵器的青铜合金比例的控制。我记得前些年出土的越王剑同样也能弯曲,不影响宝剑的锋利。”
孙国良点头说:“可这把剑弯曲的程度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我把剑尖向下弯曲,竟然可以轻易碰到剑柄。然后我松开剑尖,剑刃瞬时发出铿锵的声音,又直得像绷紧的弓弦,而且在剑身上看不出一丝折弯的痕迹。”
“古人的智慧竟使我们这些现代人也自愧不如,只可惜欧冶子大师的这些技艺已经失传,不然将为后辈造福不浅啊!”戚路发自肺腑地赞叹起来。
“戚先生对历史了解不多,自然会感到惊奇。”孙国良以卖弄的口气说:“松文剑本身湛然黑亮,这正是蟠钢的色泽。古人常以含有杂质的钢为剑刃,以熟铁为剑身,如果不这样铸剑,剑刃就容易折断。假如是全部用钢铸成的剑,剑刃在打斗之时就多有毁缺。据说欧冶子铸的另一把剑巨阙就是这种性质的剑,所以钝而厚重使用不便,因此铸剑大师在铸剑时常舍弃含有杂质的钢。而用蟠钢铸成的剑,恰好能避免这个缺点,欧冶子正是吸取了巨阙剑的教训,才选取蟠钢制成这松文剑。它集欧冶子所有的铸剑精华,自然是非同反响。”
戚路心中陡然一惊,抬起头来,目光和老吴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他深知自己是看走了眼,面前的孙国良可不是什么土包子,虽然他在历史研究方面不能和姜教授这样的专家相比,但戚路也看出他是个深藏不露的精通文物知识的高手。
想到这一点,戚路未免有点脸红,生怕孙国良看穿了自己那点小伎俩,知道他手中并没有另一把子虚乌有的雄剑。
孙国良并没有察觉到戚路的心思,而是接着说:“我对这把剑爱不释手,当场要求肖先生高价卖给我。可肖先生万分珍爱此剑,无论我出多少价钱也不肯转让给我。那天我怏怏不乐地回家后,失眠了几天,以为从此与松文剑无缘。”
“我若是有这把剑,也不肯割爱与他人。”戚路终于明白林波为什么要一心得到这把剑的原因了,听孙国良介绍完这把剑的优点后,他都有点动心。
“当时我也是持有这种想法,现在才是追悔莫及啊。”孙国良的眼光暗淡了几许,“以后我又多次上门劝说肖先生,可他都没有答应,就在我灰心丧气之时,突然有天晚上,肖从文突然来到了我家。”
戚路忙问:“莫非是关于松文剑的事?”
“正是。”孙国良把眼光投向窗外,这次他的神态又不安起来。“我记得那天晚上飘着鹅毛大雪,地上都积了一尺厚的雪,他竟然不顾严寒来到我家。”
戚路不做声了,这样恶劣的天气还去孙国良家,肖从文肯定是经历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我开始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可当知道所有真相后,才明白是心中的贪欲毁了自己。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活在痛苦和后悔里度日如年!”
戚路见他面部表情堆满了沮丧的表情,心想若一个人终日生活在沮丧中,那种痛苦的确是无法形容。
孙国良的手又抽搐起来,他越说越激动:“套用周星驰的一句台词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毁了松文剑!”
戚路听到如此凄凉的话语,心里感叹万千,突然有想抽烟的感觉,可他知道孙国良没有吸烟的习惯,只好静静地看着这位伤心的男人,不发一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