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戚路手夹着香烟,眼睛正透过未完全关闭的窗帘望向外面那空荡荡的长街。
月亮早已升起,照着床面那柔软的被褥,妘矖半躺在床头,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戚路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自己的妻子,眼里有种闪烁不定的欢愉。
“这么晚了,你还不想睡吗?”良久,妘矖轻启朱唇,声音里充满着诱惑,那是能致人于死命的毒药。
“啊......”戚路躲闪着她的眼光,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唉!”令人心碎的叹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吗?”
“因为我是你妻子,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戚路哑然无语,这种口吻,他以前不知听过多少次,此刻让他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
“也许我说错了吧,还有一个人,可能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有些话,你宁愿同他讲,也不愿和我分享。”
戚路捏烟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微抖。
“有时候,我还真是嫉妒他,还好,他已经死了......”
“求你,别说了......”仿佛戳中了软肋,戚路的眼里已有几许湿润。
“好了,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呢。重要的是,我们又在一起了。”
“嗯。”戚路轻轻地点了点头,脸色平缓了许多。
“那么,我现在应该满足你的好奇心呢。”
“好奇心?”
“是的,你那臭脾性我太了解了,你可不愿意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安心入睡。”
戚路尴尬地笑了笑,不自觉地摸着后脑勺。
“那你过来,我肩膀好酸,给我按按摩。”
屋子里好像突然变得很闷热,戚路合上窗帘,将烟头掐灭在烟缸中。他慢慢地解开衣扣,把外套挂在了衣架上,然后他坐在床头,用手轻轻地按摩着妻子的肩膀。
“一身的烟味,看来你在人间学了不少坏习惯。”
“才没有了,只是打发下无聊的时间。”戚路在狡辩。
“怎么软绵绵的,力度重点。”妘矖一脸享受的样子,突然她“扑哧”一笑。
“怎么了?”戚路一头雾水。
“你怎么还不问,真要把它闷在肚子里烂掉?”
戚路老实回答:“我怕你会生气。”
“哟,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只母老虎一样。”
“你不是母老虎。”戚路把嘴温柔地贴在她耳边说:“我才是老虎。”
“咯咯......”妘矖才笑了一半,戚路已用嘴堵住了她那柔软的樱桃小口。
她喘息似要躲避,她已感觉到戚路炽热的身体反应,可戚路那肩膀上的手已在悄然向下滑,便想来解开她睡衣,妘矖突觉慌乱,双手揪住衣领将唇抽离,唤了句,“夫君……”
“嗯。”戚路又贴上了她颤抖的唇,一直滑到她颈根。又带着些许诱哄,握住她的手,拉下,竟是用舌尖微微拨开她睡衣。
突然戚路从妻子的身上弹起来,一张脸已疼得发白。继而他又像个生气的孩子慢慢地躺下来,躺在妘矖的身边,本来很兴奋的一张脸上,忽然露出赌气的神态。
妘矖整理好睡衣,用手温柔地轻抚着他额前的那绺黑发。
“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点为好。”
戚路笑了,今天头一次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嘻笑。他猛地坐了起来,把妘矖轻搂在怀里。
“嘻嘻,原形毕露了吧。看来你跟那个男人学坏了,破起案来比什么都感兴趣。”
“我可不敢破你的案啊,老婆大人。”
“你是不是怀疑我是个鬼?”声音很温柔,却有着很严肃的口吻。
“你怎么会是鬼呢?”戚路坏笑着把唇贴在她额头上。“就算是鬼,也是最漂亮的女鬼,把我的魂都勾跑了。”
妘矖抿嘴一笑,姿态煞是动人,让戚路又有种忍不住想亲她的感觉。但是这一次,戚路忍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禁锢在海底的那个岩洞里?”
“是的,我很想知道,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受那么大的苦。”戚路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忘不了,蟠桃园之乱后,诸神都说你死在那场大火中。当我从人间赶回来的时候,整个蟠桃园已成废墟。我发了疯似的......不停地用手刨,可找到的......只是孩子的遗骨......”
戚路说不下去了,他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屋子里一时沉默开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在无声地扩展着,弥漫着......戚路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在响起。
良久,妘矖才轻吐一口兰花气,缓缓地说:“那场大火,并没有烧死我,但烧毁了我大半个身子,还有我这张脸。”
“啊!”戚路惊叫起来,心痛地伸出手抚摸妻子的脸。
依旧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张脸,珠润玉圆的一张脸,细腻的肌肤如丝绸般光滑。
“我花了整整一千年才使身体复原。”妘矖轻喘着说:“你知道我在那个黑咕隆咚的洞穴里是怎么渡过这长的时间吗?多少次,我梦见我们可怜的孩子,醒来却是空虚的寂无;多少次,我梦见你骑着最剽悍的鹿蜀,来拯救我逃离这个阴暗的囚笼。”
戚路无言地低下了头,他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突然,他的眼睛要喷出火来,“告诉我,是谁让你承受这样的惩罚!”
妘矖身子在他怀里微缩着,并没有直接回答戚路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他们能困住我的身体,却困不住我的心,我的神魄!”
妘矖的情绪激动起来,戚路已察觉到她的内心在变化,察觉到她的痛苦还有悲伤。
“我一次次冒着神魄被削弱的危险,甚至是魂飞魄散的结果,也要冲出囚笼显现在海面上,唱着那只有昆仑诸神才能听懂的歌谣,那首在你每次失眠的时候哄你入睡的歌谣。”
戚路的眼光暗淡了起来,往昔甜蜜的片段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感觉到自己被强行封印的记忆在一点点地恢复,慢慢地吞噬着他那看似强大的心脏。
在海龙村第一次听到这熟悉的歌谣时,他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可他一直在逃避,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宁愿骗自己这一切是巧合。
那可是只有居住在昆仑的仙女们才有资格咏唱的赞颂伟大的天帝,三界的主宰帝俊的赞美诗啊!
“几千年来,我一直重复地做着这件事。因为我相信,我的歌声总会有一天,传到你的耳中。到那时,你一定会来救我,让我们夫妻团圆。”
“可是......我并不是因为听到你的歌声才找到海龙村。”
“呵呵。”妘矖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欢愉,带着悲伤。“那条看守我的小蛇,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挠我,想让我永远也不见天日。可他哪里知道,连上苍也怜悯我,在帮助我们。”
“蟠虺,我要杀了你!”戚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嘶吼起来,他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妘矖微微地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那个姓徐的混蛋,心怀鬼胎地想要夺得小蛇的珠子,居然找了一个帮手,一起出海去对付这条蛇。”
戚路知道妻子指的就是陈继先和徐春林出海挑战蟠虺的那件事,他突然心里亮堂起来,许多盘旋在脑子里的疑问在慢慢消散。
“在和那个陌生的除妖师的争斗中,我的神魄无意中穿透了他的身体。瞬时间,我看到了他所有的记忆,在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中,我竟然发现了你的身影。那一刻我情不自禁地流泪,我终于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戚路的情绪受到了感染,他把妻子紧紧搂在怀中,抚慰着她。
妘矖为了找到自己,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强行将神魄转移到那幅古画上,让卫东林父子把画带回了家。
怪不得他们父子被死去摸金校尉的鬼魂缠身后安然无事,而鼓手赵刚却死于非命,原来都是妻子在暗中保护着卫东林一家。对了,妻子自幼就精通音律,卫华那高超的吉他技艺自然也是她教的。
到最后,自己如妻子所愿来到了卫东林家里,看到了隐藏在古画里的提示,她的神魄才安心地返回到被玉棺禁锢的身体里,静待着自己去海南救她出苦海。
戚路突然难过起来,既心痛妻子的遭遇,又怪自己太笨了,笨到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没有猜出正确的答案。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去海南。”戚路在后悔,后悔自己一直都蒙在鼓里。
“别说了。”妘矖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堵住他的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无论以后怎么样,再也没有谁能把我分开呢。”
“是的,就是世界末日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们就这样紧紧依偎着,天地仿佛都在这温馨的一刻静止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戚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柔声地问妻子:“矖儿,告诉我,是谁把你禁锢在那个岩洞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唉!”妘矖吐气如兰地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问我?”
戚路垂下了眼帘,他的心似乎在坠入另一个深渊。
“哈哈哈哈!”见戚路沉默无语,妘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怎么,你到现在还当她是你最敬爱的人吗?她在你心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尊贵无比吗?”
戚路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失声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骗我。”
“骗你,你连自己的妻子的话都不愿相信吗?”
“娘娘不可能这样做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妘矖眼里露出奇怪的神情,她像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戚路。“蟠桃园毁了,凶手却神秘地消失了。没人知道真凶是谁,她要维护自己的威严,就必须找个替罪羊啊!”
“不,娘娘不是这样的神。”戚路感觉到整个屋子都在旋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