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冷风轻吹,观音寺背后的山峰遮挡住初升的朝阳,居高临下地压迫过来,给人一种郁闷的感觉。
窗外是人头拥动的香客世界,窗内的屋子里却是一种略微尴尬的场面。
“师傅。”净空上前问悟通:“要不要报警?”
“不必了,我又没损失什么财物。”悟通拨弄着手里的佛珠,紧锁着眉心问净空:“其它僧房有损失吗?”
净空摇头回答:“没有,小偷就来了你的房间。”
“善哉善哉。”悟通脸上紧绷的表情略微松弛了一些,他闭目念起了《观音心经》。
昨夜有小偷光顾了悟通大师的僧房,奇怪的是他把僧房翻得乱七八糟,却没有偷走任何东西。可能是他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临走时用剪刀把悟通大师做法事时穿的袈裟剪了一个大口子,来发泄他的不满。
等悟通念完了经文,净空问:“师傅,需要我请个裁缝给你订做件袈裟吗?”
“何必浪费钱财!为师也会针线活,等袈裟晾干后我缝补一下还能凑合着穿。”
哎,师傅真节约!净空暗叹一声,没有再劝。
一名年青的僧人从门外匆匆地走了进来,朝悟通作了个揖后说:“方丈,有位客人急着想见你。”
“谁?”
“他说是你的老熟人,名字叫林文哲。”
“林文哲,他来做什么?”悟通猛地睁开了双眼。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净空,你先带林施主去会客室,我随后就来。”
净空和那年青僧人出去后,悟通掐指一算,心里纳闷不已:“奇怪,我怎么算不出他的来意?”
半晌悟通才收回了手腕,他换了件僧袍就出门去会客室接见林文哲。
“林施主,多年不见,你可安好?”会客室内,悟通迎上两步,向坐在红木椅上的林文哲施以佛礼。
“好,好。”林文哲忙站起身来,对他伸出了右手。
悟通一愣,只好握住林文哲的手,像普通人一样和他打了个招呼。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悟通问他:“不知林施主找贫僧有何事?”
林文哲把眼瞅着倒茶的净空迟迟没有说话。
“净空,你先去休息吧。”
“是,师傅。”净空会意地放下茶壶,退了出去,林文哲赶紧起身把门关上,又拉上了窗帘。
悟通微微皱了下眉头,“林施主,什么事这么重要,还要背着人说?”
林文哲把身子凑近悟通面前低声说:“老林,有人想害你!”
“不可能吧,贫僧与世无争,谁会害我?”悟通淡然回应,脸上波澜不惊。
“你认识一个叫戚路的年青人吧?”
“当然认识,他是贫僧的忘年交,时常来小寺与我谈论佛法。”听到戚路这个名字,悟通的脸上有了些许表情,他看向林文哲:“莫非戚施主让你向贫僧传话?”
“还传话,现在他要害死你!”
“戚施主宅心仁厚,怎会做这等事!”悟通不为所动,手指轻拨着佛珠。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林文哲苦笑着说:“要不是我无意中发现了他的阴谋,不然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悟通“嗯”了一声,轻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先给你看点证据,你就知道他的险恶用心呢。”林文哲掏出了手机,调出一段音频给悟通听。
手机里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婴儿哭声,声音甚是悲惨,渐渐地它没了声息。然后一个阴冷的女声说起话来:“那秃驴颇通佛法,你这法子恐怕对他不起作用。”
“哈哈哈哈!”紧接而来的阴森笑声穿透手机飘荡在会客室里,让人听得毛骨悚然。跟着有个男人在恨恨地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对付老和尚就得用这种法子。”
手机里沉寂下来,不到一分钟那个男人又说:“悟通活不过明晚了。”
听到这里,悟通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这男声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已从这段话里辨认出这两个人是戚路和丁晓岚。
悟通又侧耳细听,可手机里的音频就到此为止了。他怔了一下,以疑惑的眼光看着林哲文。
林文哲按捺不住兴奋的表情对悟通说:“这下你相信了吧?”
“这录音哪来的?”悟通再次发问。
“前几天这小子找我打听松文剑的消息,我见他开价太低就拒绝透露相关讯息。昨天有几个债主上门找我追债,我琢磨着苍蝇也是肉啊,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找姓戚的小子商量一番,只要他能再出高点价,我就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
林文哲顿了顿,见悟通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就接着说:“哪想到我昨天下午去昆仑事务所找他的时候,见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似乎有婴儿的哭声,我有点奇怪就从门缝向里张望。老林,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说出来要吓你一跳!”
“你看到了什么?”
“这对狗男女在屋里摆了个香案,案桌上绑着个一岁大的男婴。姓戚的混蛋嘴里不停地念着叽里咕噜的咒语,手里还拿着个匕首。这凶器是个古董,铜制的,刀鞘是鲨鱼皮。”
悟通脸上肌肉有丝轻微的抖动,他从林文哲的描述中辨出那把古董匕首就是老吴带用的短刀。
“我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进行某种见不得人的巫术,就留个心眼用手机偷录了这段音频。”
悟通追问:“你还看到什么了?”
“戚路杀了那男婴,用血涂满一个木雕的小人!”林文哲颤声地说:“而且…..他在涂抹童血的时候还不停地咒骂你。”
“魇镇术!”悟通失声叫了起来,顿时神色悲泣,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
魇镇术起源于战国时期,是种流传已久的巫术,汉代时尤为盛行。此术异常歹毒,如果某人被仇家用了魇镇术,轻则患上恶疾,性命不保,重则会家破人亡,祸连三代。
当年江充为陷害太子刘据,就在汉武帝面前诬陷他,说汉武帝生病是因为刘据暗地使用魇镇术诅咒所致。结果刘据含冤身死,天下人闻而悲之。
魇镇术从此恶名传遍天下,正派修炼人士也知这是种非常恶毒的诅咒,从不屑于用它来对付敌人。
林文哲继续添油加醋地说:“对,这就是魇镇术。我说老林,你可不能不防啊。”
“他为什么要害我?”悟通迟疑间听到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像是受到了启发,悟通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站起身来伸手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老林,你要出去?”林文哲在身后不解地问,不明白悟通为什么会突然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
悟通呵呵冷笑,从袖中掏出了两枚铜钱。随后他念了句佛号,就把它手中铜钱迎风掷去。
只听“叮当”几声,铜钱落在地上停止了转动,悟通瞧了一眼落地铜钱的正反面,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时他才转过身,压抑住心中激荡的情绪,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林施主,你还要瞒贫僧到何时!”
“风鉴术!”林文哲低头看到了地上的铜钱,不禁张口结舌:“果然......老话说的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毕竟林文哲也是相术中人,虽然学艺不精,但对风鉴术还是有所耳闻。如今悟通大师借助风势识破了自己的计谋,脸上难免有失望之情。
“老林……你听我解释!”
“难为你了,这是贫僧应逢的劫数,你顺势而来,又何需解释。”悟通居然不惊不怒,他拍着林文哲的肩膀说:“走吧,和我去见那该见之人。”
林哲文满脸难堪,他像焉了的茄子跟着悟通大师朝门外走去,侍立在门外的净空也紧随其后。
一行三人穿过走廊,来到了悟通的僧房前。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手机铃声,那是一曲《大悲咒》。
“有贼!”净空惊叫一声,抢在师傅前面想先进去捉小偷。
悟通神态自如地拦住了净空,淡然地说:“不是贼,是老朋友。”
悟通推开了房门,三人鱼贯而入。
房间里的书桌前坐着一个年青人,他一手拿着悟通那件破袈裟,一手拿着根锈花针在缝补袈裟上的破洞。他看到三人进来,毫无惊慌的表情,反而露出了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老和尚,这首佛曲还应景吧?”他伸手关掉了手机铃声。
“阿弥陀佛!”悟通报以一笑:“戚施主怀疑老衲,大可自己来问,又何必和林施主合谋来戏弄我?”
他身后的林文哲满怀歉意地对戚路说:“大师,本来事情进行的顺利,但老林用风鉴术看穿了你的计谋。”
“唉!”戚路长叹一声:“这阵风刮得真不是时候啊!”
悟通微微一笑:“一件破袈裟,难得施主挂念。不过你现在这副模样,倒神似传说中的一位大侠。”
“哦?”戚路愣了,他放下针线问:“不知是哪一位?”
“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
净空在后面听完师傅的话语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哧哧”地笑了起来。戚路沮丧的把袈裟放在桌上,他突然发现看似木讷的悟通也会开玩笑。
“昨天晚上光顾寒舍的就是施主吧?”悟通收敛起笑容问戚路。
“是的。”小偷行径被悟通揭穿,戚路居然是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内疚和慌张。
“各位请坐。”悟通也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招呼众人喝茶。
房间里一片融洽,却有股诡异的气氛在悄然弥散开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