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冰枭种其实是不能够飞行的?”
“嗯,现在我们的翅膀没有这样的功能了...但族内的人还是很喜欢装饰翅膀的,尤其是男性,他们的翅膀要比我们女性的大,恋爱和结婚时我们也会根据他们翅膀是否好看来选择伴侣...”
“原来现在是用来求偶了吗?”
费舍尔抬头看了一眼芙蕾雅身后那一对有些迷你的翅膀,突然发现了冰枭种和苍鸟种等有翼亚人种的区别所在了,实际上,冰枭种的祖先应该是能够进行短距离滑行的,根据芙蕾雅的说法,冰枭种们原本是居住在北境北端海岸边上的种族,世代以捕猎海鱼为生,凤凰种那场保卫北境的战争并没有波及到他们,直到凤凰们销声匿迹了,他们才慢慢和六族以及人类有了接触。
“求偶听起来也太奇怪了一点吧,像是在说动物一样...你不是很喜欢亚人种吗?”
费舍尔无语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瓦伦蒂娜,为她解释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能看到的生灵都是动物,人类、冰枭种、六族乃至于凤凰都是,他们即使阶位再如何高也会有对应的生物特点与规律,或许某些生物比较特殊不需要繁衍,但大多数的生物都需要,也因此需要特定的择偶方式...强壮、聪明、外表是否好看、繁衍能力是不是足够强大等等,都是很关键的因素,对于理解一个陌生的亚人种来说更是十分重要。”
瓦伦蒂娜张了张嘴,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眼正在记录数据的费舍尔,透过他白皙的衬衫,他的肌肉轮廓依稀可见,这让瓦伦蒂娜开始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在朝她暗示什么,于是她白皙的脸颊不知为何又微微升温了,但到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好了,冰枭种的记录已经差不多了,感谢你的配合,芙蕾雅警官,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哪里,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实在是不敢当。”
费舍尔将笔记本上的芙蕾雅的外形图给落下最后一笔,随后又思索了片刻,在旁边的“生命阶位”上写上了一个“小于等于五阶位”,这也就意味着,冰枭种的大体阶位是处在“类人阶”的。
原本是想要让瓦伦蒂娜帮忙的,但是这位大小姐并没有类似的亚人种研究的经验,干起活来东瞅瞅西瞅瞅,还经常问一些和研究毫无关系的问题,让费舍尔最后忍无可忍地决定亲自来研究了。
“那么接下来,科泻宁,你准备好了没有?”
他又扭头看向身后缩成一团的史来姆母女,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身旁的两位女儿立刻将科泻宁给推了出来,而后更用力地朝着房间的角落缩去,看得费舍尔有些哭笑不得,倒是瓦伦蒂娜撇了撇嘴,开口挪揄道,
“怪不得六族中月公主最不喜欢的就是史来姆种,这种势利缺少人情的家伙果然让我也很难以接受...”
“他们家是史来姆里比较特殊的几个了,不然就不会到现在还留在北境没有返回交界地去了...如果你有幸能见到其他史来姆的话,你就知道这个种族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种族了。”
“我很好奇,你在史来姆的交界地里看到了什么,能让你这样评价他们?”
“我也很好奇,你在臻冰里到底看到了什么,能让你昨晚这样失态?”
“......”
轮椅上的瓦伦蒂娜微微鼓起了腮帮子,头发也如同炸毛一样微微翘起一点,如果不是她双腿残疾的话估计现在就要过来痛打费舍尔一顿了,但即使是如此,那因为费舍尔讨厌性格而产生的怨念还是快要形成实质,让费舍尔默默坐得离她更远了一点,生怕她被气到突然站起来打自己。
费舍尔没打算将史来姆混入世界各处的事情告诉瓦伦蒂娜,这对之后的事情有帮助,他只是让科泻宁坐到了自己的身前,也就是刚刚芙蕾雅坐过的地方,随后又新起了一页,在上面写上了“史来姆种”这个新的单词。
刚才研究芙蕾雅的时候胸口的亚人娘补完手册已经微微发热了,估计已经抵达了生物研究的第一阶段了,社会研究进度费舍尔并不强求,毕竟研究冰枭种完全是为了凑棉花糖序列的。
“研究完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返回交界地去了,放心,不会很久的。”
科泻宁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将软趴趴的身体放在了沙发上摊好,毕竟刚才她已经看过了芙蕾雅是怎么被研究的,心中现在便不会慌乱了,
“等一下,你是叫...费舍尔对吧?之前我就一直有一点疑惑,你好像自从第一次见到过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之前在哪里见到过我或者是听到过我吗?”
“你察觉到了啊,该说不愧是史来姆么...之前我去过南大陆,在那里遇见了一个名为‘科林’的亚人奴隶贩子,和他有过渊源,所以当然也听到过你的名字,后来才听说那个科林是你的儿子,还将你的马戏团给偷走了。有意思的是,他在离开你之后,马戏团也依旧叫做科泻宁马戏团,用的界限风笛也一直在吹奏你的名字。”
“这样啊,那个臭小子...”
眼前的绿色史来姆听到费舍尔的话语之后张了张嘴,头上的第三根触须也耷拉下来了,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直到费舍尔开始伸手触碰她身上柔软温热的胶状物质触手时,她才有些讥讽地看着天花板说道,
“我从小就是族中最愚钝的史来姆,和同族能轻而易举赚到钱不同,我干的事情就没一个像样的,而且我最大的毛病就是投机取巧和吝啬,自从这三个孩子的父亲去世之后,我对他们也愈发不上心了...我对自己的孩子也斤斤计较,恨不得从他们的体内榨取出源源不断的价值,所以直到有一天,科林连夜将我的所有价值通通偷走,在我熟睡的时候逃离了北境。”
“但他也不敢回去交界地,如果不是这次回去,我都不知道他做起了买卖亚人的龌龊勾当,还被一个什么什么龙女王给抓住了,不仅马戏团没了,他估计也小命不保...”
费舍尔大概确认了一下她外表的胶质皮肤,这才发现那绿色有韧性的胶状皮肤之下才是真正如同果冻一样的体液触感,而且凉飕飕的,让费舍尔觉得颇为神奇,但他同时也在听科泻宁的话语,不过面上没有什么具体的表情,只是对着她问道,
“你在惋惜,是因为你的儿子要死了,还是因为你的马戏团彻底没了?”
“实话说?都有一点...话说,你正在做研究,那你应该不知道史来姆是怎么生育的。在小史来姆降生之前,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征兆,大概就是某天睡觉醒来,你就突然发现身边多出了一滩正在蠕动的东西,就像是身上突然掉下来了一块肉一样。”
科泻宁和费舍尔的谈话就就像是闲谈,她一边开口,一边还在听从费舍尔的指挥挪动自己的身体,却让旁边一直倾听的瓦伦蒂娜微微蹙起了眉,
“我那死鬼丈夫很高兴,但我却没什么感觉,因为只是一觉醒来,身边就多了三张要哺乳吃饭的嘴,要买衣服、要换假皮肤,大把大把的钱就这样如水一样的流走,到了晚上他们还要嗷嗷大叫,让我怎么都睡不着,就像是三个催命的累赘一样惹人心烦。”
“我原本想的是,不亏欠地将他们养到能自立门户然后就让他们赶紧离开,这样我也能落得个清净,成年之后,他们在外面做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出了事情也不要来找我,我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那个家伙把我的东西给偷走了,这两个家伙都应该被我送去交界地再无瓜葛了。”
瓦伦蒂娜听得脸色微寒,她扭头看了一眼那缩在床上成一团的两位史来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冷声开口道,
“做父母的到你这份上的也是没谁了,怪不得当时这两个家伙对你一点也不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三个是仇人呢。”
但费舍尔听完科泻宁的话语之后却忽然停下了手中研究的动作,随后抬头看向了她,
“嗯,但听起来,你对于你的孩子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不然你就不会身上没什么钱还依旧带着你的女儿到处游荡了,看起来他们也还没饿死不是吗?史来姆精于算计的本性无时无刻提醒着你,这三个小生命从降生开始就注定是场赔钱的买卖,但血脉与感性又在无形中加深了你和你子嗣的联系...”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低头在笔记本上将史来姆的形象图勾勒出了几笔,将史来姆那胶状的皮肤形状刻画得栩栩如生,瓦伦蒂娜低头看了一眼费舍尔细腻精巧的笔触,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学者能画得这么好,还是说,镌刻魔法的魔法师都有这样的能力?
“科泻宁,听完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了,提醒你一句,别穿梭去南大陆企图救你的儿子,哪怕只是因为你现在突如其来的头脑一热或者幡然醒悟,我提醒你对方依旧记挂着你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不是为了这个...”
科泻宁微微张嘴,对于眼前这位学者心思的细腻程度颇为吃惊,也不明白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这一点小小想法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但费舍尔只是接着说道,
“不管过往如何,你的儿子已经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大错,南大陆的许多因为战争失去家园的亚人种因为你的儿子连最后的自由与尊严都失去了,他们被攫取榨干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只留下比你现在后悔还要深沉百倍的痛苦,那位龙女王不会放过荼毒同胞的恶人的,你去了也改变不了结局...”
“再者,这样的结局是科林投资失败的必然下场,你不去,这就和公司破产承担责任没什么两样,虽然这个责任已经超脱纳黎规定的法律了;但,科泻宁,你去了性质就不一样了。对于科林这样纯粹的商人而言,没必要再多添一份毫无必要的苦痛了,你的族人深知这一点,如果还有拯救的可能,在昨晚商谈代价时他们便已经开口了。”
“不管你是为了弥补过往的后悔,还是想要看看你血脉的最后下场,这都不是最优解...毕竟,在你的面前,还有两个现成的、可以弥补的可能。她们最终可能成为科林,也可能,成为两位正常的史来姆种,这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你。”
“血脉缔造了父母与孩子与生俱来的联系,但这份联系并不意味着牢不可破与独一无二,我是一位孤儿,却因为别人无私的爱与关注,因而并不觉得缺少父母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比谁都更感谢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
费舍尔的笔尖微微停驻,他仿佛又听到了某位修女的训斥声,这让他现在颇有一点想去抄写创世经的冲动...还是算了,听起来有些太愚蠢了。
科泻宁扭头朝着旁边看去,却见两位女儿依旧缩在床铺的角落,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费舍尔的话语,她们也同时看向了科泻宁,但只是一眼,在注意到对方也在看自己之后,她们又连忙低下了头去,沉默良久,科泻宁才呼了一口气,对着费舍尔说道,
“我明白了,我不会去南大陆的,在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就会带着科瑞亚她们返回交界地,哪怕只是去侍奉祖祖也好...多谢,费舍尔先生。”
“不谢,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提示而已,最终决定权依旧在你...好了,记录上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还有一点关于史来姆过往历史的小问题,瓦伦蒂娜小...瓦伦蒂娜?”
费舍尔扭过头去,却见瓦伦蒂娜呆愣地看着自己,那澹银色的眸子里微微闪烁起了一点点光彩,不知道是不是她又犯病看到未来的预言了。
“哎?我...咳咳,我没事。”
看到费舍尔要凑近一些距离观察自己,愣神的瓦伦蒂娜连忙回过神来挥了挥手,她并不是又因为什么凤凰血脉看到了未来,当然,她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对方的那些话语而感到心脏有些触动、体温有些发热的。
“没事就好。”
就在费舍尔有些疑惑地重新坐回椅子上时,房间的门扉却忽然被敲响了,瓦伦蒂娜和费舍尔同时转头看去,却见大门推开,露出了外面表情一脸严肃的海迪琳来,
“海迪琳?我...我过来看看费舍尔先生研究亚人,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在,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看见是海迪琳,瓦伦蒂娜下意识地挥起手解释了起来,生怕那恐怖的海迪琳向家族汇报这件事情,又或者是私底下对自己念经一样告戒自己要离费舍尔远一点。
但这次,海迪琳却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只见她的脸色有些严肃,她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房间之中的费舍尔,停顿片刻之后,她才扭头看向了瓦伦蒂娜,沉声道,
“大小姐,酒店下面来了一伙人指名道姓要拜访你...那帮人来自纳黎,说是要我们交出纳黎通缉的在逃嫌犯,费舍尔·贝纳维德斯。”
这话一出,瓦伦蒂娜顿时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费舍尔,表情也瞬间严肃了起来,虽然之前他们就预料到纳黎很有可能会来找人,毕竟费舍尔是一个值这么多钱的纳黎通缉犯,想来对于纳黎女王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只不过他们预料的时间要比现在要晚上不少。
就算再怎么通缉,费舍尔几个月一路从南大洋漂泊北上,中途经过了海洋、帕特硫申岛又抵达了萨丁女国,最后又从萨丁女国北上到涅巴伦与弥亚,自己这才刚刚到弥亚,他们就追上来了,很难说他们没有一直关注海外他的动静...
女王越是这样在乎,就越说明图兰家族面对的阻力越大,即使图兰家族的体量的确庞大,在北境是完全不憷纳黎的,但这也是放眼于整个图兰家的,万一家里人觉得庇护费舍尔完全没有必要,或者纳黎越过自己和本家达成了什么协定就麻烦了...
不管怎样,面对纳黎,瓦伦蒂娜都必须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来。
只见她的表情迅速平静了下来,在费舍尔即将开口之前,她便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吩咐,
“这样,我和海迪琳下去见一见自纳黎远道而来的客人,但我不会将费舍尔交出去,这是他将苍鸟种印记给我时达成的约定...海迪琳,你先不要将此事告诉家里人,等今晚我亲自和他们说。至于费舍尔,你现在先在这里接着你的研究,不要露面是为最好,交给我处理就好。”
瓦伦蒂娜推着轮椅往着房间外面行去,海迪琳理了理自己头上的发冠答了一声“是”,随后便跟随着大小姐一起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房间之中的费舍尔眸光微动,来到了窗户边上,看着楼下满城的风雪思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