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家就在塞玛雪山的山腰部分,全部都依靠着岩壁建造的屋子,所以我们从小就要在寒冷的山间跳跃行走,所以身体会强壮一点...”
“那为什么不往塞玛雪山里面或者外面迁徙呢?雪山下面有平原,塞玛雪山内的环境似乎也有比那里要好上不少。”
羊人种芭菲坐在身后箱子堆叠成的椅子上,一边看着费舍尔轻轻伸手触碰她坚硬的肌肤,他的动作并没有逾矩,就连北境看病的医生动手都比他大手大脚一些,对于芭菲这位常年在外面工作的羊人种而言当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嗯,只要不看费舍尔的脸的话。
即使是她这样的羊人种,在看着英俊的绅士全心全意地盯着自己的身体时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啊,好像的确有其他人搬走了,不过不是我们村子的,是其他的村子。不过住在哪里听说是祖先定下的规矩,胡乱跑好像也不太好,如果不是我的父亲让我出来工作,我估计也会待在村里吧。”
“这样...”
费舍尔正在平稳地记录,身后的瓦伦蒂娜将整个身体都捂在了那厚重的御寒衣物中,她的双腿没有知觉,一动也不动,身体却不停抖动,一看就是冷得不行,旁边的海迪琳有些看不下去,却也知道大小姐的脾性,没开口相劝,只是默默地将身后的门窗掩紧,避免更多的寒风涌进来。
“没这么简单,塞玛雪山附近的亚人种有严格的分布区域,往芭菲村子下面的区域走,居住着十分排外的雪狐种,往塞玛雪山里面走则是非常危险的...每年都有很多外来人、本地人在塞玛雪山里失踪,少有种族真正地在里面生存。至于为什么有羊人种会迁徙,估计和之前塞玛雪山的雪崩有关。”
即使是冷得不行,瓦伦蒂娜在听到了费舍尔和芭菲的交谈后,还是插了嘴为费舍尔解释了起来,芭菲显然对很多事情和背景都不懂。
“雪崩?”
“啊...”
瓦伦蒂娜捂着自己的身体,有意思的是,她的双腿似乎一点知觉都没有,抖动的时候也只有上半身抖,让她抖动的动作显得颇为有趣,
“说是在十几年前的时候,塞玛雪山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雪崩,淹没了很多在雪山内与周围居住的种族,可惜当时我才出生不久,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样...”
在费舍尔对于塞玛雪山附近的亚人种生态分布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余光之中他瞥了一眼对方抖得厉害的身体,便开口建议道,
“外面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要不你下去休息吧,放心,我不会对这位羊人种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而且,你本来身体就很差,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本来瓦伦蒂娜听到了费舍尔的话语之后都有些意动了,结果听到了他最后说的话语之后又小脸一垮,瞬间不高兴起来,完全地诠释了所谓少女多变的情绪,她只是摇了摇头道,
“没关系的,我在这里也能帮你回答一点你不清楚的问题...刚才关于塞玛雪山的事情不就是我告诉你的吗?”
“...那让海迪琳下去给你添一件衣服吧。”
费舍尔瞥了一眼瓦伦蒂娜身后的海迪琳,海迪琳也深以为然,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披在了瓦伦蒂娜的身上,衣服一脱下来她便立刻吸了一口凉气,冷得她抖动起来,她只好连忙捂着自己的身体往外面跑去,
“大小姐先穿着我的吧,免得凉着,我下去披了衣服再上来好了!嘶!好冷!”
被匆匆披了两件衣服的瓦伦蒂娜现在就像是一只宽大的企鹅一样,她白色的长发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衣物中透出一两缕来,冻得红彤彤的脸颊俏生生地藏在衣物中,回头看着海迪琳飞快地跑走。
但很快,她便因为那没披好的衣服不太舒服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却没想到这一下直接将海迪琳披得不太牢固的衣服给抖落在了地上。
“衣服...”
寒风一下子又涌进去,瓦伦蒂娜整个人又抖了起来,她想要去捡起地上的衣服,双腿却如同冰冷的零件一样无法挪动,她咬着牙,上半身尽力向下弯曲却怎么都够不到那件衣服。
芭菲刚想动,费舍尔已经叹了一口气地走到了她的轮椅旁边将那件衣服捡了起来,随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重新披在了瓦伦蒂娜的身上。
这次,费舍尔将前面的绳结给系上了,避免之后它再掉下来,随后他才退后了一步,满意地看着眼前又重新变成企鹅一样的瓦伦蒂娜。
她和费舍尔对视了一眼,又不太舒服地晃了晃脑袋,停顿了两秒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头发...有点紧,帮我放松一点。”
“不用谢。”
费舍尔平静地点了点头,有点好笑地看着轮椅上被衣服裹成一团的瓦伦蒂娜,明显之前她并不信任自己研究亚人种有专门的用处,所以才故意安排了这位长得又壮又高的芭菲小姐来让自己研究。
而现在,自己没帮她解开头上紧绷住她头发的衣服便是对于她不信任自己的小小惩罚。
瓦伦蒂娜读懂了费舍尔的意思,在衣物中扬起头来看向费舍尔想瞪他一眼,却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头发,疼得她小脸都皱巴起来,两只手被包裹在衣物内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伸不出手指来帮她解开头上的紧绷衣物。
“嘶...”
这个烦人的纳黎人!
瓦伦蒂娜气呼呼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却又不敢再挪动半点距离,生怕再扯到头发,只好保持着歪头的动作“恶狠狠”地看着费舍尔,让人半点威胁的意思都感觉不到,让费舍尔一下子回想到了小时候孤儿院里被自己欺负得快要哭泣的小女孩子。
自己当时仗着年龄大,偷吃了一位小女孩的麦芽糖,让她因此大哭了一场,然后自己不仅被特蕾莎修女揍了一顿,还又被罚抄了创世经。
只不过,和小时候一边被揍一边却没服软的费舍尔不同,现在的费舍尔没再欺负自己的老板,反倒是来到了她的面前,缓慢地将她头上的衣物给扯开,将她头上的束缚解除了。
在衣物被解开的一瞬间,她头上的白色长发便如同白色的康乃馨一般绽放,但在发丝落下来之前,费舍尔便已经轻轻放手了,瓦伦蒂娜则捏住了自己手上的戒指一动不敢动,余光中却看见了费舍尔修长的手指避开了自己垂落的发丝。
她有些若有所思,直到费舍尔重新看向她开了口才打断了她的思考,
“现在好了?”
“...嗯,你可以继续你的研究了。”
瓦伦蒂娜轻轻放开了手中的白色戒指,将背重新靠在了自己的座椅上,如此开口道。
费舍尔点头准备回去研究芭菲,扭头却只看到芭菲坐在后面的箱子上一动不敢动,全程安静地注视完了前面这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看到费舍尔扭头回来,她才咳嗽了一声重新伸出了刚才费舍尔研究到的右手。
“我们继续吧?”
“好嘞。”
其实对于羊人种这种来自于北境类人的亚人种研究的进展是很快的,就类似于当时研究蕾妮的时候,除开魔女那特殊的特性之外,其余只要费舍尔能认识到她和其余人类的差别并不大便能获得生物研究进度。
说来有趣,南大陆的羊人种长得软绵绵的,就像是人畜无害的绵羊,而北境的长得又强壮又高大,倒像是山羊或者羚羊这一类的生物了,但亚人娘补完手册却将他们分做一类,这只能说他们有几乎完全一样的种族特性...
嗯,也就是说,眼前这个高达两米的羊人种,和施瓦利喜好男风的贵族们喜欢的羊人种是非常相似的生物?
费舍尔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互相又想到了之前在灵魂补完手册上看到的内容。
以前,西大陆与南大陆是链接在一起的,是因为那场与神话种有关的旷世大战才分割成为两个地方的,那么有没有可能,南大陆的羊人种有可能是从北境去的分支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费舍尔一边细致地检查起了芭菲的身体,一边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身后的瓦伦蒂娜等了好一会,都没看见海迪琳回来,便对着费舍尔开口问道,
“你已经完成了吗,我看你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嗯,大部分的记录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询问一些关于羊人种聚落的问题就好了。”
瓦伦蒂娜歪着头看着在书本上涂涂写写的费舍尔,忽然开口问道,
“我有些好奇,你研究这些亚人种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听闻西大陆对于亚人种并不算友善,在学术界当然也沿袭了这样的态度...和巴尔扎克想要发现霜雪梧桐树回去为自己的家族而去研究亚人种不同,你又是为了什么去研究亚人种呢?”
“...当然是因为兴趣。”
费舍尔一脸平静地扯谎,让身后的瓦伦蒂娜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假话...或者说,不完全是真话。你虽然对于亚人种比较友善,但研究他们明显带有功利性色彩,要么是为了她们的身体,要么就是为了...啾!”
瓦伦蒂娜说着说着便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喷嚏,她愣了一秒钟,脸上原本被冻得红彤彤的小脸颜色加深了一度,随后才低了一点头,连声音都小声了一点,
“要么,就是因为其他的...我不知道的目的。”
眼前的巨大羊人种芭菲在听到费舍尔的研究是为了“身体”之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人总是给她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让她不舍得怀疑费舍尔的目的,想要反驳起瓦伦蒂娜的话语,直到她想起瓦伦蒂娜是自己的老板时,她才理智地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费舍尔的身上有加强过的【北境物种亲和】,除了凤凰种之外的亚人种都会提高一定程度的亲和能力。
费舍尔不置可否,此时此刻他已经感觉到了怀中亚人娘补完手册的温度逐渐升高了不少,似乎象征着他对于羊人种的研究进度到达了一个新的阶段,他回头看着瓦伦蒂娜,第一次觉得她有些吵闹,于是便面无表情地承认道,
“我是为了她们的身体。”
瓦伦蒂娜被吓得愣在原地,似乎想要推着自己的轮椅往后退一点距离,但那只被衣服包裹的企鹅胖手却怎么都摸不到旁边的摇杆,刚刚摸到时,身后的大门却忽然打开了,露出了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杯子的海迪琳。
她换了一身御寒衣物,喘息了一口气随后才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况,
“怎么了,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对了,我带了热茶来给你们,暖暖胃?”
“你...怎么去这么久?”
“哎,我?我去泡了一点热茶,顺带刚才船长还叫我给大小姐传一个消息,说是我们去弥亚的消息被家族的人告知了弥亚军方,他们此时正要过来护送我们入境。这段时间弥亚在封禁港口,如果没他们带队肯定是进不去的,船长让我来问一问你的意见。”
瓦伦蒂娜没再接着推摇杆,瞥了一眼那重新扭过头去做研究的费舍尔,抿了抿嘴唇,随后才看向海迪琳推测道,
“因为那块臻冰?萨丁女国肯定知道了臻冰的去向,小国的难就难在这里,萨丁女国取得了臻冰能光明正大地宣布自己霜凤凰信仰的正统,而弥亚却不可以。无妨,让他们带我们进入弥亚国度吧,我去和船长说,顺带和家里传传话...”
瓦伦蒂娜又看向那只留一个背影的费舍尔,话语在口中酝酿了一会才说道,
“那费舍尔先生就在这里暂时进行研究吧,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
费舍尔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等了一两秒之后房门关闭,他才松了一口气地站起身子来,结果身后又传来海迪琳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刚才大小姐让你觉得麻烦了?”
“你没走?”
刚才费舍尔还以为海迪琳要送瓦伦蒂娜一起离开,却没想到她还待在房间里,他回头看去,海迪琳将手中余下的那一杯热茶放到了他的手中,对着他眨了眨眼,
“我也没说我走了啊...啊,难道说你已经将我和大小姐都一起放进麻烦的范畴了吗?”
费舍尔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热茶,没有喝,反倒是将热茶递给了身后坐着的芭菲,让她受宠若惊地推辞起来,对于她这种底层搬运的工人而言,没想到这位先生直接将热茶给了自己,让她怎么都不敢接受。
“这里很冷,你待了这么久就喝了暖暖身子吧,我一会还会下去,现在也不觉得冷。”
“...谢谢。”
芭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海迪琳,等到海迪琳点头之后,她才将费舍尔手中的热茶接了过去抿了一口,发现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喝许多之后才又一大口将杯中的全部茶液都喝了个大半。
“费舍尔先生真是温柔呢,我果然更喜欢你了...没关系的,之后想喝我再给你泡好了,我珍藏了很多这样的茶叶。费舍尔先生你还没回答我呢,刚才大小姐让你觉得麻烦了吗?”
“麻烦?你是指什么?”
“嗯,比如今天早上安排芭菲来让你研究,预防你对亚人种女士动手?或者在你研究的时候东问西问,打扰你的工作?或者说,嘴巴很硬,明明冷得不行却怎么都不肯走?”
“...这可是你说的。”
“......”
海迪琳笑眯眯的脸上霎时间便出现了一条条极其明显的青筋,仿佛是在昭示着她的恼怒一样,明显自己完全说对了,他却懒得承认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真是一个坏男人呢,对于不喜欢的女性你就这么乐得个清净吗?
海迪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一口气地说道,
“嘛,真是一个十足的坏男人的,怪不得会被尹丽莎白女王陛下通缉至此,让她魂牵梦绕。不过今天我可不是为了和你调情才说这些的哦,在之前你拒绝我的那个晚上我便已经放弃了,所以大可放心好了,不用这样戒备。”
芭菲眨了眨眼,默默地抿了一口茶,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费舍尔先生,你知道吗,一个人若是天生落得残疾,那么那残缺的伤痛便会深入骨髓一般地钻入那个人的内心深处,如影随形一般地一辈子摆脱不掉。在离她距离很远的时候,类似于巴尔扎克与菲莉丝他们便感受不到这样的细节,可你不同,费舍尔先生。”
“赫尔多尔临死之前让大小姐相信你,即使她再不怎么承认,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你产生了一点信任。对于大小姐这样残缺的人而言,信任既是赐福也是诅咒。因为残疾,她既有着超越常人的坚强又有着最敏感的脆弱;因为残疾,她既有着傲人的自信又有着最显眼的自卑。”
“我并不明白你想要获得瓦伦蒂娜大小姐的信任以达成什么目的,但作为陪伴她很久的仆人还是姑且给你一个忠告:给了她可以信任的信号就一定要坚持到底,不然就趁现在,果断果决地远离她,保持距离。”
海迪琳抱住了自己的胸口,靠在了房间的门口,看着外面的风雪,有些嘲讽地说道,
“如果你是一个纯粹的坏男人我就不会和你说这些了,因为真正的坏男人那天晚上就应该和我上床去了...但是啊,费舍尔先生,半坏不坏的男人才是最坏最坏的人了,尤其是对于大小姐而言更是如此。”
说这句话之后,房间之中霎时间安静了下来,费舍尔盯着海迪琳那放空的眼神,不知道到底在想一些什么,但下一秒,海迪琳那平静的眼神瞬间就被笑容所覆盖,重新变成了笑眯眯的样子,
“阿拉,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你们研究完了吗,介意我现在用一支烟吗?”
她竖了竖自己手中盒装的北境香烟,随后没等费舍尔做出回应便摩擦着火柴点燃了手中的女士香烟,香烟被点燃的部分宛如一个巨大的火柱,辗转吞噬地将烟草点燃,焚烧出了飘渺的白色雾气来,一如刚才她口中说的话语那般意义不明。
研究没有继续,只剩雾气在空中逸散,将海迪琳靠在窗边的表情衬托得模湖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