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泽估计是对刚才自己挽留春雨的举动后悔了,搞的现在三个人都不自在,因此批阅起奏折来也显得心不在焉,很多都是浮皮潦草地扫上几眼便草草做个批注便放在一边,我在一旁也急切盼望着早些从这尴尬的氛围中解脱。
只剩最后一份了,我不禁长松了一口气,志泽看起来也是如释重负,神情渐渐轻松下来,稍一凝神,便开始翻阅起来。
“咦?好生奇怪。”就在这档口,春雨突然开口,只见她侧着身子,目光直直地盯着志泽手中的那份奏折,像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事。有什么不妥吗?我也好奇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是一份拟定好的受奖励将领的名单。
“怎么了,春雨,有什么可奇怪的?”志泽也低头重新看了一遍,似乎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什么,没什么,”春雨讪讪地笑笑,随即伸出手指指着那份名册上那一长串名字说道:“以前王爷尚在汉中的时候,臣妾斗胆看过一些将领的名录,怎么如今皇上荣登大位,受封赏的将领却全都换了一遍呢?臣妾因此而感到有些奇怪。”
“哦,是这事啊,”志泽语气轻松地解释道:“爱妃之前看到的将领们多半都是抽调到西南去了,朕和志瀞手下的统兵将领们经常来回调换,爱妃不认识这些将领,是因为他们以前都是追随志瀞的。”
春雨抱歉地笑笑:“原来如此,是臣妾大惊小怪了,还望皇上不要怪罪,可是皇上有没有想过,如此大规模地人员调动是不是有些怪异了,还有,您之前手下的那些将领们现在都在何处?”
笑容在志泽脸上渐渐僵住,春雨的话显然是若有所指,志泽又将那份奏章拿起来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脸色愈发难看,随即急匆匆地起身,从身后的立柜中翻找起来,一番折腾过后,他的手里又多了一份奏章,那是前些日子袁志洵向他的西南战事人员损失的奏折。志泽急急地坐回到座位前,将两份奏章仔细比对起来。
“不到半年的功夫,调到南方的将领居然会损失这么多...”志泽眼瞅着那一长串的病殁将领名单陷入沉思,看起来这个问题之前他一直没有考虑过。
“皇上,据臣妾所知,西南近年来并无多大的战事,这么多将领离奇亡故已经十分蹊跷,更何况,”春雨顿了顿,望着志泽阴晴不定的面孔继续说道:“为什么亡故的将领都是陛下以前的亲信?”
志泽猛然一怔,眼睛瞪得大大的,喃喃自语道:“这莫非...是志瀞他想要...”
“人心难测,不得不防。陛下现在刚刚得了天下,根基尚不稳固,若是有人趁机作乱,只怕会为祸中原啊。”春雨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含蓄,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起过袁志瀞的名号,但自始至终矛头都对准着这位志泽的好兄弟。
“这不可能,一定不可能...”志泽将手头的奏章一推,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着步,喃喃低语道:“志瀞肯定不会背叛我的,志瀞是肯定不会背叛我的...”
志泽的为难之处我十分了解,从性格上来说,志泽是个重情义的人,如果不是袁志洵对他苦苦相逼,志泽万万不会走上兄弟反目的道路。现在和袁志洵的争斗刚刚平息,就要他再与袁志瀞为敌,从心理上来说,这对他未免太过残忍,自然难于接受。
“皇上,您也不必太过忧虑,这一切可能都是巧合吧,三殿下追随您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地,如今还刚刚帮您成就了大事,理应嘉奖他才是。”虽然肖皇后和袁志洵一直对袁志瀞抱着极强的戒备心,但我还是为他说了几句好话,一来不想看到志泽为难,二来,我确实也觉得袁志瀞他;应该不会生出事端。
“皇后娘娘说的在理,三殿下他的确是为陛下鞍前马后地出了不少力,但臣妾觉得这一切恐怕没有表象那么简单...”春雨依然是面如止水,缓缓道来。
“哦?说来听听。”志泽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春雨的心智我早已领教过了,因此对她的下文,我也是充满了期待。
“当初哀皇帝在位的时候,天下即使有人可以和他争锋,必定是陛下您莫属,陛下用不到半年的时间一统天下,就是因为陛下您有着足以和哀皇帝媲美的地位身份,那时就算是三殿下他想争皇位也没有那个资本,可是如今...”
回想起那个大大咧咧的袁志瀞,我怎么也不能把这一根筋的动物和老谋深算的阴谋家联系到一起。可不是嘛,如果真如春雨所说,他当初依附在志泽身边,只是为了帮志泽扳倒争位路上最大的对手袁志洵,等到事成之后,再阴谋推翻志泽,那他岂不是太聪明啦?
“妹妹是不是近来一直忙于为陛下出谋划策、攻城略地,神经绷得有些过紧了?”对于春雨的阴谋论我可不敢苟同,总感觉她是在故弄玄虚,博得志泽的好感。
对于我的戏谑,春雨丝毫没有介意,反而释然地笑笑说道:“陛下,或许真如娘娘所说,是臣妾过于神经质了,不过臣妾也是出于好心,万望陛下在选择出镇西北的人选上多做些考虑。”
“朕会好好考虑的。”志泽依然背对着我们,说话的语气略显低沉。
或许是因为下午的争论影响了所有人的兴致,所以晚上这顿丰盛的晚宴大家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彼此间的话语交流更是少的可怜。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后,志泽便先行离开了,晚上他约了几位权高位重的大臣一同商量国是。见皇帝离席,春雨没过多久也离开了,回了她自己的寝宫。
“唉,做皇帝可真不是一般的累人啊。”忙碌到半夜,志泽才活动着筋骨回来休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先去沐浴吧,也好解解乏。”我笑嘻嘻地候在门口,帮他更衣。自从进宫之后,志泽每天晚上都忙到很晚,对此我倒是也习以为常了。
一阵哗哗地水声过后,志泽穿了一件睡衣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番沐浴过后,整个人都显得清爽精神了不少。志泽轻步走到一旁的侧室探身一望,袁琳正躺在床上酣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因为东宫和孝明宫一样都未重新布置好,所以袁琳也只好暂时与我们住在一处。
“臭小子,最近玩的挺欢吧?”志泽低声嗔怒一句,不过依然掩饰不过眼神中的关怀之意。
“自打他进宫以后,就再也没去上过课。一个小孩子,除了玩能干什么?”帮志泽沏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志泽接过来低头轻啜一口,叹了口气说:“现在宫里琐碎事情这么多,真是没有空闲啊,等过几天朕就给他请几位先生,教他读书。”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早点休息吧。”志泽朝我粲然一笑,拥着我走向床榻。“对了,明天一早退了早朝,我们一起去孝明宫看看。”志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去那儿干嘛?”我心中暗自嘀咕,不是说孝明宫和东宫正在大修嘛,难道这么快就布置完了?
志泽笑笑回答道:“原本旧的家居摆设都已经清理出来了,朕想让你去看看,按照你的意思重新布置,毕竟,那儿以后可是你的寝宫了。”说罢志泽拥着我,莫名地感慨了一番:“唉,等到孝明宫和东宫都布置好以后,你和琳儿都走了,朕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谁说的,您不是还有一位夫人嘛!”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嘲讽他,谁知眼前一阵目眩,却是被志泽拦腰抱了起来。
“明知故问!看朕不好好收拾你!”志泽佯装发怒,将我往床上一丢,顺手将一旁的闱帐拉上。
一番缠绵过后,气氛反而安静了下来,夏季虽然还没有真正到来,但已经让人感受到了他的热情,略微有些沉闷的夜晚,我和志泽仅仅遮盖着一条薄薄的锦毯。
“志泽,你觉得春雨怎么样?”伏在自己心爱的男人的胸口,我幽幽地问道。
“挺好的,怎么了?”志泽缓缓回答道,语气颇为平淡。
“那你有没有...”
“潇潇,你多心了。”还未等我说完,志泽便打断了我的话,体贴地将我身下的锦毯向上拉了拉。“是不是又想起下午的事了?其实我倒觉得春雨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你,心态变了,对人的看法难免会受些影响。”志泽躺在那里侃侃而谈,我的心思显然没有瞒过他。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让自己不去多想的。”志泽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将双手压在枕头上,双眼望天,莫名地叹了口气。
“还在考虑志瀞的事吗?”我小心地问了一句,志泽眉头扭头一团,微微点了带点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你知道,志瀞就要进宫了,早在没有即位之前,我就和他说好了,日后镇守西北的人选非他莫属,现在闹出了这档子事儿...”一提起这事,志泽不禁连连摇头。
“可能是因为春雨太过多心了吧,志瀞他跟随你这么多年,应该不会怀有二心,你就当下午什么事也没发生不就行了?”我试着安慰了一句。
志泽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岂能不知,若是猜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发了芽,要想除掉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这可就难办了。”我苦着脸想了想,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在外人眼中,袁志瀞他刚刚立下大功,是出镇边塞的不二人选,如果剥夺他的兵权,未免让世人对志泽生出兔死狗烹的印象,也会让一同起事的将士们寒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