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走了,带走了袁志洵的期望和我的忧虑。从那以后,袁志洵像是放下了积压在心头的千钧重担,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居然开恩废除了王府一干人等的禁足令。虽然我们仍不能踏出王府半步,周围监视的侍卫还是寸步不离,但终究可以在王府内随意走动了。
“妈妈妈妈,我们一起玩风筝好吗?”自打春雨离开后,我的心情就没有放晴过,眼看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总是提心吊胆地想象着突然有一天,志泽真的单枪匹马地从汉中赶回来。袁琳似乎看出了我的心绪不宁,提溜个风筝来找我一起玩。
“好孩子,去和那些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吧,妈妈...有点事。”望着他纯真的面孔,我不得不艰难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看着他怏怏地离开的背影,心中总有些过意不去,虽然袁琳他只是个小孩子,但在被禁足的那几天里,丝毫没有为了要出去玩哭闹过,一直都很懂事很安静地呆在我身边。
耳边传来的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引起了我的注意,奇怪,我徒劳地望了望紧闭的大门,今天外面怎么会如此安静,而这声音总是让我感到有些熟悉...
这声音我在哪里听到过,我像是被这低沉舒缓的声音吸引住了,脚步一步步挪到王府门前,仔细回忆着大脑中的每个细节...这是角号的声音!我一个激灵,猛然记了起来。在信王陵园,在拜谒先帝陵寝时,我都听到过这个声音。我的心仿佛瞬间被这哀伤的奏鸣击穿,莫非志泽...
“让我出去,你们几个,快放我出去!”当那个念头划过心坎的时候,我再也顾不了什么了,浑身像是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力图冲破侍卫们的重重阻挠。
志泽,你不要吓我,不会是你对不对?长期压抑在心中的苦闷和委屈如喷发的岩浆般一发不可收拾。侍卫们惊讶于早已经哭成花脸的我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依然死死地拦在门前,任凭我如何哭喊,他们一步不退。
就在力气渐渐衰竭时,大门居然自动打开了。我急忙踮起脚尖,从几名侍卫组成的人墙缝隙里向外望,可惜一无所获。那短暂的光明随即被一个高大的背影完全遮挡。
“轰——”大门传出一声沉重的呜咽,重新将我和外界隔离开来。我再也忍受不住,瘫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王妃娘娘,请您节哀。”刘丰毫无表情地看着我,从嘴里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志泽,真的是志泽?!此刻他的眼神分明已经告诉了结果。志泽真的回不来了吗?那个承诺与我执手偕老的人已经走了!
巨大的失落感与悔恨几乎要让我崩溃,是我害了志泽,是我害了志泽!我被春雨骗了,是我害了他啊!一想到自己所做的那个决定,我便痛苦地追悔莫及,放声嚎啕。
“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显然前院的嘈杂已经惊动了王府中的所有人,可能在这些此刻默默站立在我身后低头不语的人们心中,这一场景早已经预想过无数次了。
我紧紧抱住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袁琳,滴血的心却像是又被人生生割了一刀。琳儿还这么小...难道失去了母亲之后,又要失去父亲吗?
“娘娘,请您节哀,皇上有令,娘娘不得随意出门,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娘娘早些回去歇息吧。”刘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张触目惊心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刘将军...”我强忍着悲伤忍住抽泣,拉着袁琳跪在他的面前郑重地磕头行礼。“看在我和殿下夫妻一场的份上,您让我和琳儿出去再送他一程吧。”
当脸紧紧贴靠在手背上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那支早已藏在衣袖中的银钗。那枚银钗虽然细小,但足够锋利。想到志泽已经离我而去,对于死亡,我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恐惧。
“殿下?”刘丰冷峻的脸上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他好像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其中的原委,急忙将我和袁琳搀扶起来。“娘娘,您误会了,外面的哀乐祭奠的,是...皇太后。”
夜,又一次笼盖了大地,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仿佛我此刻的心情一样压抑。每隔一段时间,门外都会传来白天时听到的哀乐,按照礼节,这是法师们在为仙逝的太后娘娘祈福,祈求她的灵魂可以尽快安心上路。
我安静地坐在前殿前的台阶上,静静地听着那声音由远及近,随后由近及远的周而复始。刚开始刘丰告诉我真相时,我承认自己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庆幸和兴奋的,因为终归那个人不是志泽。但忧伤仿佛是一杯历经窖藏的美酒,只有在一切都沉寂下来之后,才会翻腾起苦涩的后劲。
皇太后不在了,利用这短暂的宁静,平整心绪重新回忆了一番皇太后在我心中所留下的印记。虽然她不在了,这个人却永远也无法从我的生命中抹去。曾经,她是我心中似乎唯一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是她却用自己的手段和心机向我证明,在这错综复杂的争权夺利中,是绝对没有信任和朋友可言的,听起来,似乎有些讽刺。
一道月光穿越云层从上面投射下一缕光芒,将一个斜长的身影凸显在我的面前。
“是谁!”我警惕地一抬头,刚才想事情太过沉迷,我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人正在自己的身边。
袁志洵静静地站在那里,单薄的青衣掩饰不住他此刻的憔悴与劳累。我承认,当我看到他眼中浮现的那一丝哀伤时,心中也不由跟着一阵心痛。
“我听说今天你和他们闹误会了,我过来看看。”袁志洵先开了口,但他此刻的声音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我看了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就这样沉默着。袁志洵也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说:“看来你也没事,没事就好,我也该回去了,为母后守灵。”说完转身便走。
“等等,我也想去送送皇太后。”我叫住了他。
对于我的要求,袁志洵似乎感到很意外,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如果你担心患有重病的我突然出现会让其他人感到意外的话,”我静了静气,接着说道:“我可以再晚些时候去,等到所有守灵的人都离开的时候,这样总可以了吧?”
“走吧,我没有安排其他人守在那里。”袁志洵稍一迟疑便答应了我的请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