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解释说:“孩子终归是要长大的,洵儿之前一直抱怨我管他管得太多,我也累了,就随他去吧。”
“可是不管皇上怎么做,臣妾都不会同意的。”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将自己的立场向她挑明。
谁知太后似乎并不怎么意外,望着我笑笑说:“若是你答应的话,那就肯定不是你了。”
说完,太后重新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番,让我感到有些尴尬。“也难怪洵儿会喜欢你,像你这样的女子,偌大一个皇宫,以前根本就没有过。”太后颇有些感慨地说。
“你和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你比我们单纯率直,不工于心计,就像一股清新的空气一样,闻着就觉得清新无比。”
太后换了个坐姿继续说道:“以前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后来才发现你原本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我才会放心地当着你的面谈一些私密的话题。直到现在,我已经命不久矣,才发现身边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不带任何顾虑的倾诉对象,就是你了。”
“可能是因为臣妾还太年轻,未曾经历过什么风雨的缘故吧。”太后突然说的这些话让我倍感意外,不知是蓄意客套还是果真发自肺腑。
“年轻?真好啊!”太后娘娘感叹了一句,眼神中迸发出一丝羡慕,向我追忆起自己年轻时的时光。
“那时我年纪还小,也就十四五岁的光景,整天除了做做女红就是玩了,虽说还是个小孩子,但心中朦朦胧胧地有了些想法...当时我有一个远房表哥,经常来我家里找我,一来二去地就有了感情,那时我还送过他一方我亲手织的手帕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太后娘娘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几分少女般羞涩的红晕,而沉溺于回忆中的她对这一切却浑然不觉。
“后来,有一次父母带我进宫面见皇上,也就是洵儿的皇爷爷,皇上见了我挺高兴的,后来他们几个便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等回家以后,母亲就告诉我,我要做二皇子的王妃了。就这么着,没过几天我就坐着花轿稀里糊涂地过了门。再后来先帝登基,我也跟着做了皇后,到现在又成了太后。人生如梦啊,这一切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您的那位表哥呢?”我小心地问了一句,太后娘娘目光一暗,有些感伤地说:“自从我做了王妃,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后来听说他从军了,随军出征鲜卑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战死了,也有人说他当了逃兵,唉...”
无意中戳到了她的痛处,心中不免有些歉疚。既然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但又不得不遵从母命嫁入皇室,这么多年太后娘娘她过的幸福吗?
“幸福?什么是幸福啊?”听了我的疑问,太后无奈地摇头:“我风风雨雨跟随了先帝这么多年,虽说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女人和我争过宠,斗过气,但也算是搀扶着走过了这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我也早就习惯了。”太后娘娘淡淡地说道。
既然谈到了先帝,太后和先帝自然是躲不过的话题,对此太后娘娘似乎也有很多话要说。
“世人都说我重权谋,工心计,先帝对我言听计从,实际上这些都是别人瞎编的,我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神通广大。”说起世人对自己的评价,太后娘娘似乎并不认同。
“老实说,我的确给先帝出过很多主意,身为妻子,为夫君排忧解难是理所应当的。要说我丝毫没有私心,那是谎话。我也是个母亲,也有自己的儿子,总是盼望自己的孩子日后能成为继承夫君荣耀的那个人,所以我也总是想办法让洵儿显得更显眼一些。”
“皇帝不是平常人物,没有什么会比江山社稷重要,所以我为洵儿所做的这一切不能让先帝察觉出来是我刻意为之的。我必须要让先帝知道,我所给他出的主意,拿的点子都是为他的江山稳固着想,而并不是为了我的儿子...”
“所以您才会主动帮我说服皇上,最终让皇上同意我做志泽的妻子,利用我和志泽之间门户不对来动摇先帝选立志泽的决心,后来您夸赞袁琳,也不过是为了让先帝以为志泽安心于安逸的生活,您所做的种种,最终的结果,只是为了向先帝证明,只有袁志洵才是接替他位置的最佳人选,不是吗?”听了她的话,我再也忍不住,最终将压抑在心中的话连珠炮一般统统讲了出来。
太后的表情很是愕然,半晌才迟疑地问道:“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您在先帝灵位前上演一出主动让位的好戏时,所有的一切我就都明白了过来,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一颗棋子,帮你实现了最终的目的。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每当回忆起这过往的种种,心中总是有种涩涩的难过。
我的突然开窍让太后多少有些无所适从,目光游移地躲过我的注视,低声问道:“你不恨我?”
“不恨,”我朝她淡淡一笑:“相反我还要谢谢你。”
“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没有你的帮助,我和志泽都不会走到一起。我只希望,我们一家可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一起生活下去。什么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的,我既没有天赋,也没有兴趣。”
太后娘娘此刻的表情很是怪异,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嘴唇翕动了一下,终究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娘娘,我很同情你。皇上之所以这么信任你,绝不仅仅是因为您为他的江山考虑这么简单,我想先帝爱您的,您也深爱着他。但当您一次次利用你们之间的爱和信赖达到自己的目的时,我想您心里也不会好受。”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接着说道:“当欺骗与利用代替了真实的情感时,对彼此都是一种伤害。您说不是吗?”
“是...是...你说的没错。”在我的紧逼下,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愈发急促,豆大的汗珠不时从她的额头滚落。“不过还好,我总算还是为先帝保守住了一个秘密,这样就算是他日我们泉下相逢,我也不至于无颜相见。”太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吃力地回答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