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那名帮众到了屋檐边缘,那名帮众示意众人隐匿。霍福向下看去,见到娑婆散人正盘腿坐在雨中。
娑婆散人就这么坐在走廊外的溪流旁,没有任何遮雨的工具。他身上早已淋成落汤鸡一般,却丝毫不以为意。他的双脚相交,一动不动的坐着。霍福不知这个姿势是和尚冥想时的“双盘坐法”又称“吉祥坐”,他只觉这无手怪人当真是诡异的很。
娑婆散人将头微扬,隔着金色的面纱,用嘴开始吸取落下的雨滴。他每嘬取一口,必会发出极为畅爽的呻吟声,仿佛瘾君子在吸食毒品一般。
霍福心想:“以前在鹰巢山常听师父讲述海外见闻,他说在中国见过修行的高人。这些高人到了某种境界,就能餐风饮露,难道他也会?不过这家伙更像是在吸食雨水,仿佛王八抬头,哪有高手是这德行的?”
娑婆散人的声音越来越是欢愉,好似每个细胞都浸淫在快乐里。
霍福百思不解,索性便不再细想,手腕微动,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然又握在手中。
刀刃不再光亮如新,因为之前残杀娑婆弟子之时,已然蒙上了一层腥血。
“咦”娑婆散人停下了陶醉的吸允,道:“怎么有血腥气?还是人血的气味。”
娑婆散人心生警兆之时,霍福猛然扑下。大殿的屋顶极高,这样好的地理位置,是使出鹰扑术的最好时机。
高度能提供给霍福足够的俯冲力,月夜能提供给霍福足够的隐藏时间,娑婆散人打坐之处更是在鹰扑术的范围之内。
“完美”,霍福心想。
阿萨辛派创派千年,鹰扑术经过几代高人的磨砺,早已是最强的杀人之术。
霍福在最完美的地形上,使出最强的杀人之术。这让他在半空中就已然感受到了击杀猎物的快感。
杀戮和性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前者是为了生存,后者是为了繁衍。摒弃欲望者,可以成佛成仙。而深谙此道者,可以臣服万民。
霍福兴奋异常,甚至下身都开始充血——即便是面对林蝰这样的尤物,他也不曾如此失态。
能让他兴奋的,只有杀戮。
霍福此刻的鹰扑术极为精确凌厉,甚至超越了千年来许许多多的前辈高人,这标准之极的动作,成了日后山中派的必学课程。
屋檐上的山中门徒也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一击,一时忘了跃下。
就在霍福的短匕即将封喉之时,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真正的恐惧。
剑光从娑婆散人身后的黑暗中袭来,格住了霍福的短匕,像是狂蟒撕咬住了鹰隼。
娑婆散人大惊失色,盘着两腿跌倒在地。
中山派门徒夜视能力均是极强,他定睛一看,原来格住他惊天一击的竟是一位俊雅少年。
那少年作修士打扮,看不出是僧是道,宽大的金袍随风而起,隐然有出尘之态。
娑婆散人用断腕急急爬了开去,叫道:“谷风救我!”
那少年原来便是任风的孪生兄弟,谷风。
谷风右腿微抬,霍福只觉一股巨力袭来,他退得虽快,但谷风追击更快,将他踢出几丈之远。
在屋檐上蓄势待发的山中门徒,见状一同使出鹰扑术,向谷风俯冲而下。
陈空此时终于赶到,见众人厮打的正急,连忙向暗处一闪,躲在走廊中的一根立柱之后。
谷风破了霍福的鹰扑术,一方面是因为他武力通玄,一方面是因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时他见十余名高手居高临下向他袭来,连忙向后躲去。
陈空身体无法厮杀,眼界却还在。他见谷风闪躲腾挪间,如鬼似魅,不由得心想:“这家伙怎的如此厉害?比之发疯后的张尘也颇不逊色。娑婆派一帮脓包怎么出了如此人物?怪不得如今能独秀于玄门了……只是任风,肖大哥他们可看不到娑婆派如今的盛况了。”
陈空正自出神,忽觉脸上溅上了一滩雨水。他伸手一擦,只觉手上热腾腾,黏糊糊,原来竟是一滩热血,哪里是什么雨水?
他小心张望,果然看见山中派中有人已经人头落地,不知谷风使得什么招式将那人一剑击毙。山中派一向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虽然一人战死,其余人仍是丝毫不乱。霍福口唇间发出一阵急促的鹰啸,示意众人先行撤离。
山中派如鹰群齐飞,瞬间都跃上了屋檐。谷风仗剑而上,众人忽然散开,向四面八方跑去。
霍福边跑边出声警示,道:“道长,赶紧走,千万别来了。”
谷风一时不知该追击何人,于是只得作罢。他微微冷笑,仰头喝了一口雨水,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娑婆散人急道:“谷风,别在屋顶上附庸风雅了,我的腿抽筋了,爬不起来了。”
陈空偷偷去瞧,只见娑婆散人仍是双盘着腿,正在地上拼命挣扎,但就是起不了身。
谷风凌风而立,站在殿顶的飞檐上,他宽大的金袍被风吹得鼓起,仿佛随时要御风而行。他微微冷笑,道:“我现在站的位置,若是使出他们的鹰扑术,你肯定是必死无疑。”
娑婆散人大惊,怒道:“你这混小子,说什么呢?别胡说。”
谷风皱眉道:“我此刻杀了你,定能赖在山中派身上。就像我们杀了那许多玄门各派人士和斯建陀提破,赖在陈空头上一般。”
陈空听得心惊,暗道:“难道我一直以来看走眼不成?娑婆派竟有如此实力,把那日弥山之巅的异派者全剿灭了?如此这般,我在江湖上更加寸步难行了。”
谷风续道:“山中派冒雨来袭,天下本没有几人抵挡得了,娑婆掌门寡不敌众,战败身死,自是没有人会怀疑。”
娑婆散人见谷风神色凝重,没有半分说笑之感,不禁尖叫起来,怒道:“好逆贼,那你刚才让山中派的家伙杀了我便是,又为何要救我性命。”
谷风眉头越皱越紧,疑惑道:“这我也不明白,不知为何每次你遇到危险,我都会忍不住挺身相救,刚才是,之前钱律要杀你是也是。哪怕我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我的身体仍会救你。”
陈空心想:“这便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么?”
娑婆散人亦不觉事出反常,冷笑道:“千万个不愿意,原来你对我有千万个不愿意”,他脸上的金色面纱不断抖动,看得出心情极是激动。他又道:“你我本是一体,你这样说,太让我寒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