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走廊内常年不见阳光,从格局和布置上也看不出年代。昏暗的走廊像某种动物的喉管,吞噬着进入这里的人。
仲英盛在冰凉的地板上迷迷糊糊醒来,觉得有些昏沉,但既无疼痛也无晕眩,恍惚间竟还有些惬意,只是他有点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宿醉醒来的人,暂时忘了喝醉前后发生的事,俗称断片儿。
“我是谁?我在哪里?”他醒来的一瞬间,大脑仿佛一片空白,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起了。缓了缓神,深呼吸几口,记忆回到了头颅中,想起自己应该叫做仲英盛。
“我就是仲英盛吧?”仲英盛晃了晃脑袋,发现身体意外的轻盈。周围似乎又有点眼熟,又有点陌生。他渐渐想起,不久之前他就在这楼道里工作。谁知道突然就昏倒了。“肯定最近工作太累,应酬又多,这才无缘无故累晕过去的”他想。
于是仲英盛茫然的站定,又发了会愣,才决定要往前走。
可是他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走廊里的寒冷就像墨入静水般蔓延开来。
他大着胆子向角落里看去,那儿果然有人。是两个又高又瘦的汉子,正站在那里冷冷打量着他。两个汉子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昏暗中看不清面目。
“你醒啦”黑衣汉子毫无感情的道,两眼在昏暗中发出淡淡光芒。
仲英盛非常害怕,他从未见过有如此既有阴冷又有豪迈气质的大汉。
更何况这大汉正在冷冷的打量他。
正没理会处,另一位白衣汉子也开了口,他道:“跟我们走吧,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光是醒过来就用了那么久,你这人慧根也真浅。”
仲英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谄媚一笑,道:“两位大哥,我好像并不认识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后开口的白衣汉子,明显话比先前那位黑衣汉子多,他接口道:“你还是别认识我们哥俩的好,哈哈,大伙都对我们怕得很。再说了叫你跟着就跟着,人活一世哪有那么多问题?”
仲英盛大惊,暗想难道是被黑社会绑架不成?或者是被传销组织控制?
他想自己在公司也是一把销售好手,常将无法理赔的保险业务推销给老弱病残,是黄金业务员榜单上的常客。按照公司规定,再做几单就是砖石业务员了。
看来这个犯罪集团是看中了他的销售才华和领导能力,派出两位打手,逼迫他为他们所用,成为犯罪集团的骨干力量。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有才华也容易被恶势力惦记。想到这,仲英盛突然燃起了和恶势力斗争到底的决心,气沉丹田,身蹲马步,臀收浊气,玉槌忍尿,一声爆喝“两位大哥饶命!”
他也不等人答话,好似猛虎又似灵猫,肥腰一扭,粗腿一抬,拼了老命向后逃去。
两位汉子冷漠的眼里竟也有了笑意,白衣汉子道:“咱哥俩干这活那么久,碰到这么糊涂的还是第一遭。”黑衣性格较为孤僻,明显不爱说话,冷然道:“走吧”
两位汉子说罢,便一齐转身,不紧不慢向前走去。
此时狼狈狂奔的仲英盛,突然被一股巨力牢牢扯住,不由自主向他们走去。他的惊骇到了最顶端,吼叫道:“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你们做了什么!大哥求求你们放了我!我愿意帮你们干活!”
仲英盛回想起不久前在酒吧“谈生意”的时候,他的同伴曾诱导他吸食毒品。但他义正言辞拒绝了。并不是因为他的三观正而是因为虽然是销售精英,公司骨干,毒品他还是消受不起的。有东西竟让他这个黄金销售消受不起,他为此消瘦了很多。
他此刻终于意识到了,他已经中了那俩汉子的计。这是一种新型毒品,不用吸食,只要挥发在空气里,受害者随空气吸入,就会麻痹他的大脑,控制他的肌肉运作。
“我知道了,我昏迷肯定也是拜他们所赐”他想,“怪不得他们说什么时间不多了,我看,是药效不多了吧!这肯定是一个新的高科技犯罪团伙!不惜对我使用最尖端的昂贵的新毒品!让我不得不为他们干活!我就不信我坚强的意志会被新型毒品击溃!我和他们拼了!”
想是这么想,但身体仍是不由自主向他们走去。被命运拖拽着的仲英盛气震山河般的道:“两位大哥饶命,求求你们放过我,我给你们钱,给你们钱,不要用新型毒品控制我,我肯帮你们做事的,都是自己人,这毒品会不会伤身体……”
话多的汉子边走边道:“我只听说人有贪嗔痴三毒,新型毒是什么?哈哈”
话少的汉子摇了摇头,见仲英盛还在扯着嗓子大叫,好生不耐,冷冷的道:“让他闭嘴。”
话多的汉子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个铃铛,用力摇了摇。
仲英盛像是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鸭子,叫声戛然而止。他不惊反喜,心下盘算道:“这毒品能控制人到这份上?让我声音都发不出了,我要是也弄到一点,岂不是美滋滋?”
仲英盛正想得热切,话少的汉子从袋里掏出一把白色粉末,俨然便是新型毒品。仲英盛死死盯着那滩粉末,眼中几乎要摄出光来。
话少的汉子小心翼翼把粉末洒在地上,冷然道:“开始!”
话多的汉子指了指仲英盛道:“我说大哥,这家伙话也真多,我们干到现在也很少碰到这样的人,我猜他是做销售的。”
“不一定”,话少的汉子看了他一眼,道:“你话也不少,你就没做销售。”
忽然地上的粉末燃起幽幽绿焰,一股似檀非檀香气袅袅升起,仲英盛贪婪的将香气吸入鼻腔,浑身感觉既舒服又无助,仿佛从宇宙形成以来从未有人如他这般既宏大又微小。
一片落叶缓缓从空中散落,仲英盛正自奇怪楼道内哪来的落叶,突然一惊,方知这是幻觉。幻觉中,仲英盛飞速的向上升去,树叶小成了一点。他不停向上升,城市渐渐小成了一片树叶。他渐渐升出地球,——地球勉强称得上是蔚蓝。几秒又地球也变得如一粒沙般渺小,月球,太阳,无数星系,都像是绚丽的泥沙,按着轨迹运动着。
他意识到这幻境仿佛是一次星际旅行,他开始好奇,宇宙的边界究竟是什么。
他渐渐到了,到了宇宙的边界。他还在上升,无数个宇宙出现在他面前,有点像是,密密麻麻的细胞。
他继续上升,视野间忽然全是一片绿色——他看到了最开始的那片落叶,冷冷的躺在楼道里。
他再次惶恐的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竟能动了,幻境也就此消失,只有那抹绿色,突兀的点缀着灰色的世界。
落叶旁躺着一人,黑黝黝的看不清面目。仲英盛来了精神,患难时见到同类总是让人振奋,更何况那人也在受难。
落叶旁躺着一人,黑黝黝的看不清面目。仲英盛来了精神,患难时见到同类总是让人振奋,更何况那人也在受难。
他朝那人吼了一声,那人没有动静,死猪一般躺在地上。他知道了,这人也是犯罪团伙弄来的人。他不禁升起一股不满之情:“有我就够了,何必再找一个人来呢?是嫌我不够优秀么?”他盘算着要不要趁那人昏迷先结果了他,免得日后成为竞争对手。
他跨出一步,发现那人也穿着和他类似的制服——应该是同一个公司的销售。
他想,被新型毒品团伙控制的人,都是优秀的,而优秀的人都是和他类似的。
他张了张嘴,喃喃的道:“兄弟我们就是太优秀了,才会被人动念头”
那人还是没有回答,这加重了仲英盛的杀心。他打量着周围,妄图寻找几块趁手的砖头。
只要抡起砖头对着他的后脑猛砸,很快就能让他一命呜呼。
他最后在楼道的杂物堆里找到了一块木板,木板上还有几根长长的钉子——木板应该是废旧家具上拆下来的。
家具如今成了凶器,仲英盛把木板抱在胸口,朝那人走去。
天地间倏忽一暗,仲英盛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他吓得一叫,立刻站定。
过了不久,可能是一炷香,可能是一盏茶的时间,仲英盛的双眼又能视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