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孩子?孩子??”
被摊开的包裹内,一对男女孩童相拥侧躺着,呼吸均匀,加西亚的声音让他们从梦中惊醒。
艾迪刚才听到的是其中那个女孩的哭泣,一定是个很可怕的噩梦。
“呃……你们是谁…?
哥哥,妈妈在哪里啊哥哥?!”
女孩抱着男孩,后者仍处于半迷湖的状态。
这对兄妹的年龄看上去比艾迪还要小,妹妹大概是四岁的样子,男孩最多也就六岁。
闻言,艾迪下意识看向那个妇女的尸体,正准备对面前的兄妹说些什么,加西亚立刻对他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于是艾迪很老实的服从了加西亚的示意,掏出自己剩下的野果又小声问道:“加西亚哥哥,我可以把这些给他们吗?”
“当然。”
“你们好,我叫艾迪,他是加西亚哥哥,你们看起来好像很久没吃过东西,我这里有野果子,你们吃吧。”艾迪凑到兄妹身前说道。
“艾迪…加西亚哥哥?是你们把我和妹妹放下来的吗?”男孩揉着双眼,清醒了许多。
“是的,你们很幸运的躲过了洪流。”
“那你们有看到我妈妈吗?”
加西亚沉默了一刻:“很抱歉…暂时没看到,不过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可能是给你们找吃的东西去了。”
“艾迪,麻烦你配他们一会儿,我去方便一下。”
“好。”
加西亚说完就起身去了那栋破屋,把门角边上的妇女尸体挪到了黑暗的角落内,又用一些湿草被盖上。
这样子,她的存在就不会有被发觉的可能性了。
随后加西亚回到了孩子们身边。
艾迪和这对兄妹说了不少话,他可能清楚加西亚哥哥不想提及那个妇女尸体的想法,一直在询问对方这几天的经历。
加西亚则在旁边仔细听着。
这一家的男人去参军了,或许早已惨死在前线,大半年以来也没有回过信。
战火还未波及至该地,没想到迎来了汹涌的洪潮,方圆百里的庄稼和房屋基本全毁了。
如果建筑够结实,那这些村民的存活率绝对不至于如此——仅剩下这对兄妹。
还是靠他们的母亲舍身才换来的命。
“加西亚哥哥,我们要不要带他们一起离开?”
加西亚童孔一震。
既然已经隐瞒了其母亲死去的事实,那有又什么理由在母亲“未归”之前,发出同行的邀请呢?
要不,还是把实话说出来?哪怕晚一点说也行,中间再编一个顺路子的谎言。
加西亚想把对艾迪的温柔同样给予这对兄妹。
“等他们的妈妈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动身吧,先歇一会儿,一直走脚会酸的。”
“嗯,加西亚哥哥说得对,我的脚真的感到酸酸的。”
“艾迪,你的爸爸在军队干嘛的呀?经常回家吗?”
“我也不知道,但他不经常回来,今年只见了他一次。你们呢?”
“我和妹妹没有再见过爸爸了,妈妈帮我们给他所在的军队写过信,可是没有回信。”
“啊,居然这样,跟你们说,我也有给爸爸写信的…”
……
加西亚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尽力让自己放松身体,缓解腿部肌肉的疲劳。
他同时也在认真听着三个孩子间的对话,听得越多,他发现头顶上好不容易褪去的阴霾又开始重新聚集。
慢慢的,加西亚追忆起往昔,那些画卷碎片无一例外皆是黑白色调,没有一丁点斑斓。
家庭的破碎、征兵的宣言、柴油机的轰鸣、永无止尽的硝烟……
“我们一起放烟火吧?!”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加西亚的思绪。
艾迪扬起手中的那个小烟火筒,一脸激动地朝这对兄妹说道。
然后他又扭头看向身边的加西亚,
“加西亚哥哥,一起玩儿吗?就现在吧!怎么样?”
加西亚混浊的目光中,孩子们的倒影却格外清晰:“好,放吧!就现在,由你来点火。”
“嗯!”
艾迪将烟火筒放在四人中间的空地上,接过加西亚递来的打火机,对准那根露出来的引线。
此时此刻,艾迪、加西亚,还有这对兄妹,他们的灰暗的脸上全都带着一丝期待的笑意。
这份笑意无关周围的环境,也无关这一年来的经历。
它只是单纯的在庆幸,在抒发心中压抑许久的那一份欣喜。
至少在接下来的短短一分钟内,他们应该能体会到这最为纯净的快乐吧?
嗞啦!——
引线点燃,红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烟火筒内部。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的迷雾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身影,并且伴随着较为清晰的脚步声。
加西亚立刻收回注意,在他起身的一刹那,自那道迷雾中的身影处忽然响起了一道枪声!
唰…轰!!——
也正是枪声落下的下一秒,烟火筒中的一发光束冲向了天际,瞬间绽放成一朵极为璀璨的火花,照亮了整片被烟雾弥漫的大地!!!
而在这梦幻霓虹般的光晕点缀之下,加西亚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鲜血从他脑袋上的两个窟窿中飞速流出,铺成了一张腥红色的地毯…
在那漫无边际的苍穹中心,率先绽放的火花彷佛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炙热的烟火灰石与大气密切拥吻,迅速缠绵成一块块巨大的灰色巨石,如同那来自天外带有火痕的星尘飞陨!
光束依旧在不断地向天穹冲去,地面几人的目光却被突然而至的恐惧禁锢在了水平之间。
迷雾中的那道身影走了出来,兄妹的脸蛋呈惨白色,目不转睛地盯着来者。
艾迪颤抖地转过身来,脸上染着数滴属于加西亚的血液。
他半张着嘴,惊恐地向那道身影看去,霎时间童孔微缩至极点。
巴伯伦·帕萨尔放下了手中的枪,看着三个孩子,尤其是自己的艾迪时,万千感慨冲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该先说哪句话。
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边迈着快步小跑来边说道:
“孩子们,你们怎么会跟西荷的敌军在一起,他没伤到你们吧?!”
距艾迪三人十米左右的位置时,巴伯伦放慢了步子,神态略显轻松的走来,他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能放下了吧。
艾迪看着父亲,同样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当他要开口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有什么东西好像改变了,就在刚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艾迪支吾着,就在他努力要道出一声的时候,一块巨大的灰石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自上而下进入他的视野,瞬间便与巴伯伦·帕萨尔,他的父亲,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彭!!!——
艾迪呆滞在原地,就这样,看着父亲被那块带有火痕的灰石吞没在其中。
紧接着,强震冲击波卷起大面积的尘土向他们扑来。
艾迪本能地抱住脑袋,头脑空白地迎接着未知的一切。
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惊愕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束圆柱形的半透明屏障内,在这外面是平息殆尽的烟尘。
屏障身后数米的地面上,多了两具浑身皮开肉绽的尸体,相拥而并。
泪水从艾迪的眼中疯狂的涌出,他抬起头来,仰望着屏障指向的天际。
在那里,无数的灰色火痕巨石,向着荷波尹莫基特境内的各处,无情的坠砸而去。
与此同时,原本无声无息的虚空之中,数道星航飞舰现出了身形。
它们来自一个遥远的文明——极海。
在艾迪头顶的正上方,同样出现了一艘极为庞大的舰体,那束屏障便是来自于它。
在艾迪的眼中,一道浮板从那里落下来,上面站着数排衣着诡异的“人”,里面突然响起来一道令他极为熟悉的声音,
“你好,艾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