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先前设下的陷阱,八岭族人和镇南军周旋了好几日,还折损了他们不少人手,但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依旧很严峻。
补给不够了。
八岭族的族长仇镬是个很沉默的中年汉子,一身皮肤黝黑,手臂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疤。他知道唯一的出路只有突围,但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地点。
然后他想起来,他的队伍里好像有一个读书人,于是派人去请林庸。
林庸有些无奈。兵书,他看过。但是兵事,他是真的不擅长。
只是再不擅长,毕竟见多识广,被硬赶着上架,林庸还是选了一个合适的突破口出来。
只是,风险太大,需要接应。如果没有接应,成功概率不到三成。
林庸有些想张三花了,如果三花在这里,只要跟着她的想法走就好了。冲出重围?说不定还能反杀。
仇镬决定趁还没被逼到绝境时赌一把,要是赌输了还有地方可以撤退。
为了这次突围,八岭族做了很充分的准备。首先在突围的反方向设置了大量陷阱,一小队人被留下来当作诱饵吸引镇南军的注意,大部队则在另一个方向等候时机。
“林小哥,我有些怕。”
淮小哥不止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放心吧,一定能冲出去的。你不是还要给你情妹妹打首饰么。”
林庸安慰了两句,心里却也没什么底。他开始后悔在绛廷大营时只专注管理财务,没多学点打仗的本事。
淮小哥咧了咧嘴,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
他们这群人是被安排在队伍中央的,是最安全的那部分,但是淮小哥仍旧止不住的害怕。
这几日他见了不少伤员,原来战场上的伤和平时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得了啊,我们差不多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林越抱怨似的插了一句话,他心里也是紧张的,但更多的是刺激。在他的思维里,少爷在,就算过程坎坷些,也不可能会出什么大事。
林庸感觉到这份信任,露出一抹苦笑。
突围的机会很快来了,镇南军误以为突围是在另一个方向,往那个方向调了兵,使得包围圈出现了一个薄弱点。
看了看天上红色的信号烟柱,仇镬眼眶一红,但脸上依旧是果决坚毅。
“出发。”
那些留下的兄弟,就算有陷阱机关作为依凭,最多也只能拖住镇南军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内,他们必须冲出去。
整个队伍默默从藏身处站起,一路小跑朝预定的地方冲发。林庸众人也咬着牙,竭力跟上他们的速度。
晃了一眼看见林越的脚交替地飞快,两步顶林越三四步的林庸突然想到,长得高,腿长,原来还有这好处。
即使再沉默,镇南军还是发现了他们。
托了山林树木的福,镇南军并不能用骑兵发起冲锋,箭雨也并没什么用处,当两边距离缩短到一定范围后,直接就是人与人拿着兵器对砍。
镇南军吹响了传令号,他们的支援很快就会往回赶。
八岭族人依旧沉默地往前冲,他们的悍不惧死让他们成功地冲到了包围圈的中段。
镇南军又有传令号响,林庸猛地一怔,和淮小哥对看了一眼。
“有,有,有援军?”
所有人心里的希望都燃烧地更旺了一些,咬着牙,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林庸也是。虽然他们是被保护的一群,但也不能全靠别人。他的武艺不精,但勉强能挡住几次攻击,给战友留下救他的机会。
快冲破包围圈时,林庸察觉到,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多了。
镇南军,反应过来了。如果照这个情势,就算他们能突破包围圈,能冲出去的人也不多。
他们中间的人或许能跑出去,但是后边的一定不能。
咬了咬牙,林庸扯住一八岭族人,说了自己的猜测。八岭族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快走几步,冲到族长面前。
一把弹开迎面而来的利刃,仇镬看了看前后,心里快速估量了一下。
现在还不行,还得再往前一些。
包围圈终于破了。
仇镬脸上露出笑意,忽而吹响一声口哨。
听到这声口哨,八岭族人都是一怔。然后开始收缩阵型。
靠前的继续向前,靠后的纷纷向后。不一会的时间,八岭族的队伍就像断掉的蚯蚓,分成了两截,还在不停地蠕动。
镇南军懵了,不知道追哪边是好。
趁着镇南军还没搞清楚状况,分成两部分的八岭族部队迅速撤离,终于赶来的镇南军将领脸色变幻,咬牙切齿地下令。
“追!都到了碗里的东西,我就不信吃不到嘴里。”
“······往哪追啊?”
“碗里!碗里!哪边是碗还用我说吗?!”
被吼了的小队长赔了笑,随即招呼自己的兄弟追。
但是刚才耽搁的那一会,已经让八岭族跑得不见了。
这计划是最开始就定好的,如果情况不允许所有人都走,就冲出去多少是多少。剩下的人少了更灵活,再冲锋时外面也能给个照应。
但是这么一来,收缩时最危险的就是中间的部分。
本来,仇镬当时已经冲到靠前的部分,应该跟着一起走的,但他没有,反而退了回去,还顺便救了因为正好在中部被人围攻的林庸一命。
林庸心里十分感激,也对于仇镬的为人多了几分敬佩。
“仇族长,现在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因为怕被镇南军发现,这只留下的队伍跑了很远,确认镇南军短时间内追不上后他们才敢停下来休息,顺便清点伤员。
他们这里还有四百人,不知道跑出去的有多少。
伤员有些多,几个蜗赤族的处理不过来,林庸和林越就去帮手。淮小哥的情绪有些低落,但手下的动作一点不慢。见林庸过来帮忙,他还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说:“没事,下一次我们一定能冲出去的。”
这话是在安慰林庸,也是在安慰自己。
许是为了分散情绪,淮小哥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
“我的情妹妹啊,我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她笑起来,就和小太阳一样,又像花朵,又像云。”
林越在一边撇了撇嘴。
“她特别能干,做得一手好菜,做的衣服也十分结实。”
“好多小伙子都喜欢她,她最后偏偏选中了我。他们都说,我是走了狗屎运。”
“我运气这么好,一定能活着回去,对吧?”
林庸点了点头,淮小哥就笑得多了几分真心。
“你呢,你和花大姐是怎么回事?听说你们订亲了,什么时候成亲啊?”
林庸神色一黯,随即又扬起了笑。
“快了。”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