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贤又问常清秋:“马小七是何时走的?谁人可证明?”
常清秋答道:“工友们走后,小人与马小七又喝了几碗,因不胜酒力就昏睡过去了。马小七也喝醉了,他何时走的,小人娘子知道。”
周贤冷笑道:“笑话,你娘子岂能当证人?大胆刁民,你以为本官是好糊弄的吗?你与死者半年不相往来,岂是一碗酒能化解的?分明是你趁工友们都知道你俩和好的机会,故意让工友们先走,然后把马小七灌醉,尾随其后,把他杀死在回家的路上。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有料到藏匿尸体时把死者的一只鞋子遗落在路旁,本官不冤枉你吧?”
常清秋大喊冤枉。
周贤大怒,喝令衙役大刑伺候。可怜常清秋三次夹棍下来,已是奄奄一息,但仍不肯屈招。周贤见再上夹棍就要出人命,只好把他押人大牢,改日再审。
罗氏从京兆府回家,穿上重孝,装模作样地治办马小七的丧事。
周贤得知此情,更加怜悯罗氏,于是每日给常清秋加重刑罚。几天工夫,把他折磨得血肉模糊。
常清秋的娘子王氏来探狱,常清秋对她说:“看来周贤这个昏官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只是我含冤而死,还让常家人跟着落个骂名,实不甘心。我死之后,你要联络工友们为我伸冤……”
说完夫妻俩抱头大哭。
第二天,常清秋在公堂上招认,说自己被手下侮辱,心里愤愤不平,趁工友们一起喝酒的机会谋杀了马小七。
周贤见常清秋招供,急忙追问马小七的尸首藏在何处。
常清秋本来就是冤枉的,哪里知道尸首的去向?周贤急于结案,就令衙役再上大刑。
常清秋害怕酷刑,只有编造一个地方,免受这皮肉之苦。
于是他说:“那日跟踪马小七在半路上一刀结果了他,把尸体扔在附近的蛤蟆沟里。”
周贤听罢,立即派两位有经验的仵作前去寻尸,一旦找到尸首便可结案。
这两位仵作一个叫周成,另一个叫王凌,他们在衙门里负责验尸十几年从未失过手。两人接到府尹大人的命令,马上按常清秋提供的地点寻找。藏尸地点是常清秋编造的,两人从何找起呢?周成和王凌找了一天连个尸影也没有见到,看看天色很晚了,只好回衙门向周贤报告。
周贤已报告了刑部,破了这桩疑案。只要尸体找到便可处决犯人。
听到周成和王凌的禀报,周贤怒斥道:“你们二人今早把地点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就找不到?定是不肯出力,限你们十天之内找到尸首,否则以袒护罪犯惩治。”
说罢,拂袖而去。
周成和王凌又把那条沟寻了无数次,该掀的石块掀了,该翻的土也翻了,还是两手空空,两人只好乞求周贤再宽限几日。
这时,周贤刚刚接到刑部的文书,责问他为什么破了案却迟迟不结案?
周贤正发愁之际,见周成和王凌又空手而归,气不打一处来,命衙役每人狠狠地打二十板子
,直打得两人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打完后,周贤又宽限了七天。
这次,两人把蛤蟆沟周围的地方逐一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结果还是令人大失所望。
无奈之下,周成与王凌只好找人出主意。
长安城里有个讼师姓匡,此人本事大,专门给人出一些歪主意。
周成和王凌找到匡讼师的家,说明来意,当然少不了送上些银子。
那匡讼师微微笑道:“这个不难,我送你们几个字,只要按我的意思做,包准平安交差。”
说着,匡讼师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俩人接过一看,原来是“偷梁换柱”四个字。
周成和王凌活了大半辈子,只知道检验尸身,这几个字是啥意思还真搞不明白。
匡讼师见他俩拿着纸条发呆,就冷冷地说:“随便找具尸体说是马小七的,不就得了?”
俩人恍然大悟,拜谢而去。
周成和王凌到附近的坟地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具尸首。
天黑的时候,听说城外一个村庄有个人刚刚上吊自杀,两人大喜,立即到附近隐蔽下来。
晚上,死者的家人害怕尸身被野狗啃了,就找了一片破席盖着,又请了同村两个人守夜看护。
半夜时分,那两个看护的人打盹了,其中一个说:“咱到屋里喝口酒暖暖身子吧,一时半刻的,野兽也不会来。”
另一个表示同意。于是,两个守夜人提着灯笼进了屋。
这时,周成和王凌赶紧掀开席子,抬了尸首就跑。跑出三里地,两人放下尸首,点着火把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姑娘。
两人悲叹道:“命苦啊,好不容易搞到一具尸首却是个女的。”
夜深了,周成和王凌垂头丧气地来到一座小桥上,蹲在桥头上发愁。
突然,迎面来了一位骑毛驴的老头。那老头六十多岁年纪,穿一身新做的蓝布衣服,正在匆忙赶路。
看看老头快到桥头了,王凌对周成说:“周兄,真是天赐良机,咱们把这个骑驴的老头推下河淹死,等他皮肉腐烂了,再抬到衙门交差。”
周成吃惊道:“滥杀无辜,被人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凌劝道:“夜深人静,在这荒郊野外杀个人谁会知道?失去这个机会肯定会后悔的。”
想起那一顿顿板子的滋味,两人便主意已定,这时老头也上桥了。
小石桥很窄,老头放慢了驴。周成和王凌冲上去把老头拉下来,用力推下河里。可怜那老头还没来得及叫喊就做了屈死鬼,那匹黑驴见主人掉进河里,嗷嗷叫了两声,狂奔而去。两人没管它,急忙顺着河边去寻找老头的尸身。
不一会,老头的尸身被冲到岸边。周成和王凌心中十分欢喜,他们找到一个僻静地方,把一块大石头拴在尸体上,沉入河底。
却说周成和王凌欢天喜地去见周贤大人,齐声禀报:“小人已经查到了尸首的线索,请大人再宽限几日
,一定抬着尸首来见大人。”
周贤心中大喜,但又觉得不放心,就沉下脸喝道:“你俩三番五次糊弄本官,罪已不轻。这次再给你们五天时间,若再空手回来,看本官怎么收拾你们。”
过了几天,周成和王凌估计那老头的尸首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就捞出抬到府衙向周贤交差。
周贤大喜,急令衙役传罗氏前来认尸。
罗氏来到巡察院,略微看了看那具身着黑衣的男尸,就扑上去抚尸大哭起来,边哭边念道:“这就是我那可怜的相公,可怜他死得好惨啊!那常清秋真狠毒,青天大老爷为民妇伸冤啊!”
罗氏派人抬回尸首,又请了一班僧人到马小七被杀的沟边祭奠招魂,还变卖了自己的金银首饰买了一口上等的棺材,将老头当作相公埋了。
至此,这起谋杀案可以了结了,但判处常清秋的文书上报后,不知什么原因刑部迟迟没有批复,这期间偏偏又牵扯出了一件案子。
原来,那骑毛驴老头的夫人,想到老伴到女儿家几天没有回来,就派儿子到女儿家去寻找。
儿子到了女儿家,女儿和女婿都说:“当天晚上劝咱爹住下,可他说什么也不同意,骑着毛驴走了。”
儿子一听惊呼:“咱爹八成出事了,赶快找!”
于是,大家分别到各处查访老头的下落。
大家查访了一天也没有寻到半点消息,看看天色黑下来,就准备回家明天多请人再找。
就在这时,一个农民打扮的人背着一张驴皮向郊区方向走来。老头的儿子眼尖,见那驴皮的颜色与父亲骑的毛驴很相似,就上前一把夺过来。大家展开一看,驴皮刚剥下不久,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正是老头骑的那头毛驴。
老头的儿子怒火中烧,上去就给背驴皮的人一拳,质问道:“你把我爹怎样了?快说!”
那人一愣,反问:“光天化日之下为何打我?”
众人齐声责问:“你还敢狡辩,你这张驴皮从何而来?”
那人听到问驴皮,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于是,大家认定他与老头失踪有关,就把他扭送到京兆府衙门。
周贤听了老头家人的状词后,便审问起背驴皮的人来:“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为何要杀害老头?从实招来,免得动刑!”
那人磕了头回答道:“小人叫牛二,通州人氏,每天以杀猪到城中卖肉为生。几天前,小人卖完肉从城中回家,途中见一无主毛驴迎面跑来,就一把扯住了缰绳拉回家去。当夜把这毛驴杀了,剥下皮毛晒干,准备卖个好价钱。今天小人背着驴皮在京城转了一圈,因出的价钱太低,小人没舍得出手,就又背回来。不想半路上遇到这帮人,硬说是我杀了人。小人实在冤枉,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周贤听了牛二的申诉,把脸一沉说:“行人甚多,为何那毛驴偏偏被你碰上?那毛驴原是老头骑着的,老头藏在哪儿你一定知道。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肯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