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幡上的这话说的很大,就像武林中人摆擂台,挂出“拳打五湖四海,脚踢四面八方”对联一般,这是犯忌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了,用十文铜板搏一两银子,对很多人还是有诱惑的。
……
吴青皮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顺着永和坊的大街逛悠。
吴青皮本名叫什么大家已经记不得了,他的行径让大伙只能称他为青皮,他也乐得被这样称呼,似乎格外荣光一般。
正悠悠然的工夫,吴青皮猛听前边传来一片吆喝声。
“满贯!满贯!满贯!”
听喊声,应该是有人在赌钱。
果然,吴青皮抬头看时,朝天石边上围了一圈人,圈里的喊声颇为整齐,像有人指挥一般。
朝天石是永和坊老少纳凉的地方,时不时也会有小叫花赌钱戏耍,吴青皮没在意,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小叫花赌钱玩,怎么可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吴青皮推开众人挤进去一看:果然是赌钱的,不过不是玩耍,而是有人挂了招牌设赌档!
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在这时开局设赌。
再一细看,吴青皮发现朝天石边上蹲坐着十来个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他们一身的破烂和肮脏,就知是小叫花子。他们显然不常在永和坊活动,在永和坊讨生活的人,吴青皮没有不认识的,这几个都是生面孔。
朝天石正中坐着一个白衣年轻人,看样子便是设赌坐庄之人。
年轻人设赌的规则很简单,钵中两个骰子 一人掷一次比大小,谁大算谁赢。他面前放了一大堆铜钱,显然都是赢来的。
坐庄的年轻人吴青皮不认得,但站在年轻人身后的少年,吴青皮却认得,是住在永和坊的黎四。
吴青皮悄悄将黎四喊了过来。
“这人是谁?“吴青皮沉着脸问道。
见吴青皮脸色不善,黎四赶忙陪笑道:“吴爷,这位是我刚拜的师父,叫卢小闲,他有一手好赌术呢!”
“刚拜的师父?”吴青皮上下打量着黎四,“不会也是个偷儿吧?”
“吴爷说笑了,怎么会呢!”黎四吹嘘道,“我师父厉害着呢!天通赌坊的胡掌柜请他去做庄家,我师父愣是没答应!”
“这是真的?”吴青皮瞪大了眼睛。
天通赌坊是长安第一赌坊,能让天通赌坊请去做庄的,水平一定差不了。
“那当然了,我亲眼见的!”黎四一脸神气。
“你去吧!”吴青皮摆摆手。
盯着场中的卢小闲,吴青皮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许把头在永和坊有一家野赌坊,是来钱的主要渠道,秦把头同样也在永和坊开着一家赌坊,抢去了不少生意。
一个坊有两家赌坊,银子自然不好赚,偏偏许把头的赌坊一直没个好庄家,更影响生意了,靠抽头能挣几个钱?许把头对此很恼火,多次让吴青皮物色个好庄家,查一直也没着落,为这事吴青皮没少被许把头埋汰。
听了黎四一番话,吴青皮顿时上
心了,若年轻人真像黎四所说的那样,岂不是做庄家的上好的人选。
此时,圈内已经没人与卢小闲掷骰子对赌了,小叫花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要么是没有铜板了,要么是已经掷够三把了。
吴青皮正斟酌着,是不是出手去试试卢小闲的赌技,却瞥见三个人从人堆里挤了进来。
前面两人是俊俏的年轻公子,跟在后面那人年岁大些,看上去像是伺候着二人的老仆。
两个年轻公子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都是一身白衣,腰围玉带,头戴皂罗折上巾,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个头矮些的那人明净清澈,灿若繁星,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不时滴溜溜地转动着,藏着古怪刁钻。
个头稍高些的公子人淡如菊,雪白脸庞,眉弯嘴小,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显得颇为文静。
老仆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板挺的笔直,脸上不怒自威,一看便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吴青皮虽然是个混混,可一双招子却很毒,一眼便看出这三人不简单。两位白衣公子定是达官显贵家娇生惯养的浪荡子,若非如此也不会一声脂粉气,明显是在女人堆里扎惯了的。
哪些人可以随意揉捏,哪些人见了要躲远远的,吴青皮门清。至少眼前这两个俏公子,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很知趣缩了回来。
吴青皮没有发现,离朝天石不远的地方,停着一个青色小轿。
小轿内的魏闲云正顺着轿帘的缝隙向卢小闲的方向张望,他也看到了那两个白衣公子,自言自语道:“咦?怎么会是他们?”
卢小闲在这里开局设赌,自然有人给魏闲云汇报,他知道卢小闲已经开始实施计划了。
为了不惊动卢小闲,魏闲云悄然坐轿子来,躲在远处观望。
矮个的刁钻公子背着手,瞅着卢小闲身旁白幡上的字,眼睛亮闪闪的,脸上一副兴趣盎然的表情。
他对身旁的高个的文静公子道:“啧啧,长安城还有如此嚣张之人,真是有趣的紧呀!”
文静公子微微一笑:“嚣张不嚣张没看出来,不过这字倒写的很风雅!”
老仆见刁钻公子跃跃欲试,赶忙小声劝道:“公子,这些市井之地您还是少出头,被老爷知道了,恐怕又要责怪了!”
“你不说老爷怎会知道?”刁钻公子嘻嘻一笑道,“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呢?就算老爷知道了,责怪就责怪吧,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
说罢,刁钻公子伸出手来,对老仆道:“刘伯,给点铜钱!”
“公子……”老仆还待再劝,刁钻公子已经撒起娇来,“刘伯,求你了,就是玩玩嘛!”
刘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掏出一把铜钱递于刁钻公子。
刁钻公子接过铜钱,喜笑颜开地来到朝天石边上,丢下十文铜钱,正眼也没瞧卢小闲一下:“来,陪本公子玩几把!”
这三人出现,卢小闲一直冷眼打量着他们,刁钻公子目空一切的模样让他很是不屑。
以他的眼力,怎么会看不出这二人是女扮男装?
卢小闲面如止水,也不言语,潇洒地做了请的手势。
刁钻公子拿起骰钵,煞有介事地将骰子摇的噼叭作响,然后重重地往青石板上一扣。
骰钵打开,众人忍不住哄笑了起来:刁钻公子竟然掷了一个一点和一个两点,加起来总共只有三点。
卢小闲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从青石板上拿起骰钵。
“这把我认输了,你不用掷了!”刁钻公子满面通红,又丢下十个铜板:“我们重来!”
“认输了?”卢小闲盯着刁钻公子,故意道,“掷骰子赌的就是运气,不到最后见分晓就认输,这可是大忌,会让你手气全无的!”
“我想认输就认输,干你什么事,哪来那么多话!”刁钻公子蛮横道。
“好,好,好,既然认输,我也不说什么了!”卢小闲轻摇着手中的骰钵道:“我试试自己的手气,总可以吧?”
说罢,卢小闲将骰钵扣在了青石板上。
提起骰钵,围观的人群人顿时发一片惊叹声:原来卢小闲竟然掷出个最小的两点来,比刁钻公子还少了一点。
众人齐齐瞅向刁钻公子,目光中带着惋惜和戏谑,他要不早早认输,这一把就赢了,而且堪称经典。
刁钻公子被众人的目光盯的不自在了,可认输的话已经放出去,怎能再收回来,他咬着嘴唇自顾自拿过骰钵,开始摇第二把。
骰钵打开,众人再一次发出惊呼:刁钻公子这次手气非常好,一个五点一个六点竟掷出了十一点,这是相当大的点了,除非满贯否则卢小闲输定了。
卢小闲面色如常,稳稳拿过骰钵,轻摇了两下,随意便扣在了青石板上。
打开骰钵,赫然是个满贯。
众人再一次齐齐发出惊呼,太匪夷所思了,竟然真的是满贯。
卢小闲笑着道:“我就说嘛,轻易认输会把手气都带走,怎么样,应验了吧?”
刁钻公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恶狠狠瞪了一眼卢小闲,再一次丢下十个铜钱,拿起了骰钵。
这一次,刁钻公子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掷出了个七点,这是个不大不小很尴尬的点数。
卢小闲掷出了个八点,毫无悬念便赢了刁钻公子。
“我就不信赢不了你,再来!”刁钻公子又扔出十个铜板。
卢小闲指着白幡道:“你若不识字,那我可以念给你听,每人只限三把,你已经够三把不能再赌了!”
“为什么只能赌三把?”刁钻公子本来心中就窝火,见卢小闲不让再赌,便耍起赖来。
卢小闲正色道:“不为什么,这是定好的规矩,你既然来赌,那就是认可这规矩,所以你只能赌三次!”
“不就是个游戏嘛,本公子有的是银子,偏要继续赌!”刁钻公子气势汹汹道。
看刁钻公子的架势,是要耍赖到底了,卢小闲正色道:“是游戏没错,可游戏也有游戏规则,我可不愿意和不讲规矩的人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