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寺位于房州城以东十里,寺内有泉水两眼,出自石壁间,一名甘露,一名玉液,甘美清香,因名清泉寺。
庐陵王府车夫驾驭马车的水平了得,这一路上虽不好走但马车却行驶的很平稳,卢小闲与李裹儿坐在马车内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
外面下着细雨,但丝毫没有影响李裹儿的游兴。一路上叽叽喳喳,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卢小闲有一句没一句应着李裹儿,心中不停盘算,如何向她摊牌。
距离清凉寺半里路的时候,李裹儿吩咐车夫停下马车,剩下的路程她想下车步行。
卢小闲当然不会反对,也跟着李裹儿下来,车夫赶着马车缓缓跟在他们后面。
路边的稻田里布满了翠绿的禾苗,风从远处吹来,禾苗轻轻的俯下身体不停的摇曳。
卢小闲走到路边的水田跟前,静静的看着禾苗,享受着迎面的凉爽。他拾起一个土块仔细端详,然后用手指把它捻碎,轻轻的把它撒在水中。此时的场面,如同空旷的天空下,一个庄稼人在碧绿的稻田中劳作一样恬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时他感觉到无边的稻田有多大,心境就会有多宽广。
李裹儿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二人成了这飘渺的山水画卷中唯一的灵动。凉凉的风夹杂着雨丝吹来,让人感觉到清新而顺畅。
李裹儿似乎感觉到有点冷,蜷了蜷身子稍稍靠近了卢小闲,卢小闲叹了口气,轻轻攥住李裹儿的手,她的手很凉。
“阿果!”卢小闲犹豫着喊了一声。
“嗯!”李裹儿问道,“怎么了?”
到了嘴边的话,卢小闲却突然不知该怎么说出来,只得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李裹儿的眼前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
这一刻,卢小闲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远离了这个尘世,远离了纷纷扰扰,找到了久违的一种情怀。
穿越这么久了,卢小闲一直在纷繁的乱象中挣扎起伏,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累。
停留了不大一会,二人又默默向前走,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寺门前。
清凉寺的香火挺旺,虽然地处城外,但门前的人却不少。
“阿果!”卢小闲突然喊道。
李裹儿一脸疑惑的看着卢小闲,“怎么了?”
她那柔谧的脸在阴雨之下更显得静美。
好半晌,卢小闲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想尿尿。”
李裹儿脸一红,啐到:“去就去,跟我说什么?”
卢小闲张望了下四周,让李裹儿在原地守候,自己找了棵远处最大的松树就拼命奔过去。
君不见,黄河之水腹中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尿完抖了抖,浑身一个激灵,这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忽然卢小闲听到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冰冷声音:“滚!”
是李裹儿的。
卢小闲大惊,赶忙往她那跑。
李裹儿面前站着两个男子,正在张牙舞爪的不知说什么。
卢小闲担心李裹儿有危险,二话没说抬脚便把其中一人踹出好远去,还没等另外一人
反应,又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向外掼了出去。
“再招惹她,小心要你们的狗命!” 卢小闲拍拍手,指着地上呻吟的两个人毫不客气说。
“这位公子,我,我们没招惹她。”先被摞倒的那个男子捂着胸口艰难道。
“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不是还要找打?”卢小闲挥舞着拳头恶狠狠道。
另外一人一脸无辜的说:“我们只是劝这位小姐买我们的香烛!”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香烛摊子。
看了一眼一旁空空荡荡的香烛摊,卢小闲茫然的把目光瞄向李裹儿,李裹儿满脸憋着笑点了点头。
卢小闲有些讪然,向李裹儿问道:“他们没招惹你,我怎么听着你喊滚了?”
李裹儿撇撇嘴道:“他们老缠着我买香烛,我嫌烦。”
卢小闲这才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对着地上的二人说了声“对不住啊”,拉着李裹儿就走。
“打完人就想走啊?”对方不乐意了,慢慢站起身来。
“怎么,你们想留我?”卢小闲瞪着道,一副谁怕谁的模样。
那二人看出卢小闲是会些功夫的,想了想只能自认倒霉,叫嚣了几句便离开了。
李裹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卢小闲连问都不问就如此莽撞。
“要不是郡王的安排,我才不会管这闲事呢!”卢小闲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振振有辞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冒犯了阿果你,宁可错杀千人,绝不能使一人漏网。”
“看来你对我还是挺关心的嘛!”李裹儿歪着脸笑道,“我父王的意思,你看出来了吗?”
卢小闲默然不语。
李裹儿笑着调侃道:“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了我,就主动上来搭讪的。”
卢小闲知道,此时若再不把话挑明,以后就更难开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阿果!你美若天仙,又是皇家血统,咱们俩在一起肯定不合适,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还是让我们还做朋友吧!”
李裹儿正笑的灿烂,听完卢小闲的话笑容一下僵在脸上,接着又缓缓转化为愕然。
拒绝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卢小闲心中有些不忍,他把头别到了一旁,接着又道:“郡王那里,我会去解释的!”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李裹儿眼圈红红的,望着卢小闲。
卢小闲没有说话。
“为什么?”李裹儿一字一顿的问。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卢小闲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无法解释清楚,唯有快刀斩乱麻才行。
他狠了狠心道:“因为我不喜欢你!”
李裹儿浑身颤抖了一下,眼泪顺着光滑的脸蛋滑落,两弯黛眉微微皱着,额畔的发丝就那么无力的垂在她腮旁,晶莹的双眸让人怜惜。
看着她努力弯起来的唇角,卢小闲心中不由一疼,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般伤心的阿果会这么难受,心里好像被刺刀划过,血液汩汩流出,瞬间淌过全身。
忍住,一定要忍住。
卢小闲
很清楚自己的德性,只要稍稍一心软,便会前功尽弃。
李裹儿哭了好长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她可怜兮兮的瞅着卢小闲:“那你还陪我进寺吗?”
卢小闲点点头。
从进寺门开始,李裹儿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座佛像接一座佛像的跪拜。
卢小闲没有一起拜,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甚至大胆的和面前神灵对视,一点也不景仰,一点也不心虚。
神灵或许不会如世人想象的那般庸俗,至少不会因为俗人的不敬而产生报复之心。
卢小闲仔细观察着每一座佛像的面容,发现他们似乎面无表情,又似乎蕴涵着千万个表情。
这一瞬间,他似乎突然明白,佛其实活在人的心中,你认为佛是什么样的,佛就是什么样的。就好比我们的生活,如果你足够简单,那么生活也会变得简单。如果你思想复杂,那抱歉,生活会比你更复杂百倍。
参拜完所有的神灵后,卢小闲陪着李裹儿去后殿拜访那位寺内的高僧。
李裹儿与高僧很是熟稔,替李显还了愿之后,她虔诚的求高僧帮忙卜上一卦。
卢小闲不知道她究竟要卜什么,李裹儿有意支开了他。
卢小闲在远处隐隐听到高僧最后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此卦非卦像,非天象,实乃女施主心像。施主心像自明,老僧也不必多说。”
高僧就是高僧,说的很透,但又像什么都没说。
……
出了寺门,卢小闲和李裹儿来到马车跟前,吩咐车夫在来时下车处等他们。
与来时一样,李裹儿和卢小闲就这么静静的走着,二人轻轻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就如同小桥流水般悠远祥和,
“我真想时间永远就停留在这里!”李裹儿看着前方,幽幽叹了口气,“那该多好。”
卢小闲心中一阵刺痛,但却并没说话。
回到房州城已是酉时时分,一路没有说话的李裹儿,突然冒出一句:“我饿了!”
卢小闲愕然。
“你是不是该再请我吃顿饭了?”李裹儿平静道,“你欠我的!”
蓦然回想起刚认识李裹儿的时候,请她在青峰镇吃饭的情景,卢小闲哑然失笑,点点头:“当然应该!是我欠你的!”
两人下了马车,四下张望,寻觅着饭庄和酒楼。
突然,有个行人经过卢小闲身边时,轻轻碰了他一下。
卢小闲感觉有些不对劲,猛的一把拽住那人,语气不善道:“给我拿出来。”
这人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少年,被卢小闲捏的连连叫痛。
这时周围的人听到声音,有不少过来看热闹,少年赶忙将一个香囊从怀中掏出递给卢小闲,低声哀求道:“这位公子,我这是第一回,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香囊是当初冯曼送给卢小闲的,他一般都带在身上。
卢小闲收回香囊,怒视着对方:“被逮住的都会说自己是第一回,我看你是惯偷!。”
说话间,卢小闲手下又加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