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今日你们掌柜的不在家，那我这就回去了，哦。对了，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王攸从另一侧的袖口中摸出一张字条，欲要递给眼前这位算账先生。

不料后者却是并未接过，反倒行了一礼，笑言道：“上面交代了下来，要保护好大人。”

“呵呵。”王攸微微一笑，便是出了里间，直接离开了妙春居。

出了妙春居，王攸自屋檐下的一处角落处捡起一顶遮雪竹笠戴在了头上，踩着雪消失在一条小巷内。

妙春居的里间内，姓许的算账先生轻步来到博古架旁，转动了一处槅子上的珐琅瓷瓶。倏忽间，博古架后露出一道琉璃小窗，小窗被人从内部打开，与此同时，从中递出来一份字条。算账先生抓过字条，打开向上面扫了一眼，滴咕了一声道：“金陵那边到底想做什么？”

小窗内当即传出一道冷哼声，“做好你应尽之责就是，问那么多是会死人的。消息也是金陵那边传来的，我等奉命行事就是。”

“小人不敢。”算账先生凛声答道。

......

别院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薛蟠扯着嗓子骂着自家的小厮道：“你们这群饭桶，连个人都找不到，我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见一众小厮面面相觑，皆垂首不言，薛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都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出去找。”

“是，是！”小厮一熘烟的尽数散去。

原本薛蟠今日打算去姑苏城中找些乐子的，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碰见了这闹心事，怎能不让他气急败坏。

不一会儿，只见张禄高兴的跑了过来，口中高呼道：“大爷，攸大爷回来了。”薛蟠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急忙往王攸的书房中走去。

书房中，王攸解下腰带，脱掉外面穿着的破旧棉袄，就着盆中已经凉了的冷水将脸上的妆容慢慢的擦洗掉。正要掏将出那份出自妙春居的密函时，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又令他不得已作罢。

“攸兄弟，你这一大早的去哪了？”薛蟠望着脸上还残留着黝黑脂粉的王攸和凳子上那一件破旧的棉袄，惊奇的问道。

“肚子实在饿的厉害，出去找了个馄饨摊子用了早膳。”王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道。

“先不说其它，姑苏府的那什么狗屁知府叫人过来请你过去，说是昨天那四个瘦马半夜掉河里给淹死了。”薛蟠也没多想，反倒紧着要紧事给王攸讲了出来。

“淹死了？！”王攸心神一震，大为吃惊。

“我已经让张德辉那老小子先过去打探一下具体的消息，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薛蟠安慰了一句。

“此举妥当。”王攸沉吟了片刻，评述道。

“攸兄弟，这事情和咱们没关系吧。”薛蟠有些后怕，毕竟那是四条人命，他担忧的是这事能不能兜得住。

王攸看了薛蟠一眼，见后者神色并无异常，于是说道：“无关，不过就怕莫须有。就怕有人从中作梗，从而借机行事，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一场意外，只是这也太凑巧了。”

“是谁？哪个王八羔子居然敢欺负到咱们兄弟头上来？看我不把那囚攮的牙敲了。”薛蟠恨恨说道。

“不清楚，且看且行吧！”王攸撂下了一句话，当即坐到了离火盆不远处的椅子上，将有些发冷的双手至于火盆之上烘热，随后又搓了搓。

院外，魏畑，王亥，王寅三人联袂而来，并于书房门口齐声请示。在获得王攸应允后，三人都进了屋。

见到薛蟠在此，三人复又行礼问安，薛蟠挥了挥手，免了他们的礼数。

“大爷，属下确定安然无恙的将那四名女子送到了衙门口。”王亥义正言辞的说道。

“大爷，属下可以左证！”一旁的王寅附和道。

“哈哈，我相信你们的办事能力。”王攸哈哈笑道，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干着急或者是上赶着去解释反倒让人多心，中了人家的圈套。

魏畑将要说的话全数咽了回去，不过他的动作并未逃脱王攸的眼睛。王攸笑着说道：“清者自清，更何况这立桉，查桉都是衙门的事，横竖和咱们无关，诸位也不必担心。”

“是！”三人皆应声称是，转身告退离开。薛蟠安定了心神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时辰还早，于是在说了几句闲话后，也起身离去了。

王攸拨弄了一下盆中的炭火，略微等了一阵，只听得魏畑又折了回来。

“大爷！”魏畑拱手作揖道。

“魏先生可是有难言之隐？”

“什么都逃不过大爷的眼睛，大爷，小的认为此事不得不防。”魏畑凝重的回道。

“防谁？”王攸好奇的问道。

“大爷，您抵达姑苏不过两日，多数事还没有理顺过来，一时冗杂难免遭人算计。小的昨日收到消息，说是这位府尊大人座下有一位弟子，乃是晋陵知县萧秉阳，荆州人氏，似乎言语间对大爷您很是不敬。只怕......”魏畑提醒道。

“我和他无冤无仇，何以用得着四条人命来祸害于我？”王攸愤满的叱道。

“大爷，您还年轻，殊不知这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这嫁祸于您倒也谈不上，只是这姑苏府衙门中分为两派，其中一派就是以送这宅院及那四位瘦马的顾宁顾大人为首，其出身于金陵八大豪门的顾家；另一派则是以这位萧知县的座师，也是姑苏府的知府杨山杨大人为首。关于这位杨大人，乃是大治三十一年的进士，非那应天府知府尹明之流可比，更为关键的是这位杨大人乃是江南士林文坛的代表人物之一。说到这，又不得不说起已故的林老爷。”

“老师？！这又和老师有什么关系？”王攸慎重的坐直了身体。

“这位杨大人之所以能当任姑苏府知府，也是当年林老爷保举的。”

“这等陈年旧事你是如何得知的？”王攸惊奇不已，很是佩服魏畑的手段。

魏畑羡慕得看了一眼王攸身上穿着的飞鱼服，说道：“并非是小的查到的，而是王己那个家伙留下来的，大爷也知道，小的只负责金陵事宜，至于这姑苏城的情报自然皆是由王己负责的。”

“看来是父亲的安排。”王攸猜测道。

“想必是的。”魏畑附和道，“话说回来，此事倒像是两派争斗所致，正好大爷您正好来了，自然被人利用了一下。”

听罢，没待王攸继续询问，又见二门处窜进来一道人影，正是薛蟠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张德辉。

“攸大爷，外面又来了一队官差，说是奉了道台大人的命令请您前往姑苏府衙门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