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自石三口中听得两位掌柜的名号,心里也是一惊,不过本着小心谨慎做事的缘故,他还是大着胆子,弓着腰试探的问道:“不知你们是......?”
石三不由大怒,当即就要赏这个伙计两个巴掌,不过却是被王攸喝止住了。而后王攸笑着对伙计说道:“我姓王!你快些去吧!”
“这位王相公可有凭证?”伙计咬牙问道。
“你往日里未曾见过我,我自然也不会责怪你。你去将两位掌柜叫来,自可分辨!”王攸语气温和的说道。伙计终究还是没敢怠慢,赶忙小跑着去找掌柜的去了。
在伙计离去后,石三对着门外就是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什么瞎了眼的狗奴才,简直是不识抬举!”抬轿子一并跟来的随从轿夫听着也是脑袋一缩,面面相觑,因着是他们未曾料想到原本不起眼的角门后竟是这般别具洞天,方才一行人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的,早已经是稀里湖涂了,只怕连回去的路也是找不得了。
王攸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相较于两年前来的模样,除却东南角落多了一处半丈高的假山外,似乎改变不大。
王攸踱步至一口大水缸前,里面养的鱼儿也早早的被取走了,只剩下了一些枯败的莲叶和根茎漂浮在水面之上。说起来,这莲花还是他亲手栽种的,望着西侧小楼上的两扇窗户,他的神思也渐渐的回到两年前。
......
青果轩,薛家于姑苏城十里街上开的一间三层茶肆。
此刻,薛蟠正由罗廉亲自作陪,并三四个店铺内的供奉以及今日轮空歇下来的几名执事,十来人是你一言我一句的奉承着薛蟠,说的是薛蟠得意非常。薛蟠哪里知道他这是多半占了王攸的光,罗廉倒也没多那个嘴去询问薛蟠王攸的真实身份,他只是通过薛蟠脸上的神情和话语间时不时流露出的态度做出属于自己的判断。
“大爷,这是咱们铺子里这五年的账簿汇总。”罗廉将薛蟠带至茶肆后院的一间书房内,一面命伙计将账册一本本的摞在台桉上,一面命丫鬟端着醒酒汤和洗漱的茶水在边上伺候着。
薛蟠一脸享受的歪在软榻上,任由两个小丫鬟替他按肩捶腿的,实在是惬意的很。至于那些还未摞完的账册,薛蟠不耐烦的挥手道:“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快快拿走!你就直接和我说这每年赚了多少银子就好了,何必弄的这般正经呢,我难道还把你当成外人,还是说你将我当成了外人?”
罗廉忙赔笑道:“大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小的忝居这青果轩掌柜一职,自然是尽忠职守,一切按着本家的规矩办事,无一日懈怠偷懒的,勤勤恳恳之下,这五年来更是托了太太,大爷以及大姑娘的福,不说日进斗金,但也少有亏损,虽说今年效益不及往年,可那也是因北面徐州发大水的缘故,致使江南这面有些物价都涨了不少。”
“只要有赚头就行,其它的你说的我也听不大懂。我只知道花银子,哪里需要知道这银子哪来的。不过你得替我办件事,事后我自当好好谢你!”
“哎幼,大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小的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爷吩咐就是了,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奴才为主子做事,难不成还指望着主子的谢不成?倘若不是本家给小的这个机会,小的还不知猴年马月能够做到当今这步田地,不瞒大爷说,小的这些年也有了些许家资,这不赶巧着大爷自都中好不容易回江南一趟,哪里还不上赶着伺候。”罗廉拍了拍自己滚大的肚子,信誓旦旦的说道,只差当场纳头便拜了。
薛蟠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着让你去替我置办一些姑苏城的土仪,我不日就要北上回京了,总不好空着手回去见我母亲和妹妹,这岂不是闹了笑话吗?”
“大爷何不早说?原来是姑苏城的土仪,横竖里顶多花上几十两银子,小的一定给您办妥了。只是不知道大爷要多少?还有就是有没有特意需要的?”罗廉又问道。
“这......”薛蟠哪里见过实物,这一时间当场犯了难,罗廉何许人也,他一下子就揣摩住了薛蟠的心理,当即拍了拍手,此刻,门外又走进来一名头顶瓜皮小帽,穿着狐裘袄子的年轻人,罗廉板着脸对后者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那少年人应声称是就下去准备去了。
不一会儿,只见少年人捧着两三份图册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东西交到了罗廉手中,又急忙退了出去。罗廉将图册放置在薛蟠面前,说道:“大爷,请看!这是小的往年里过节时送礼的礼单,小的留了个心眼,便是命人收集了相应的东西,造册汇编在了一块儿。”
薛蟠面上一喜,拍着罗廉的肩膀,笑道:“你还真是个有心人,好!好!”笑罢,便是浏览起这图册来,罗廉还不忘递上一只笔,好让薛蟠圈画出来。
薛蟠捉过笔,一页一页的考量着,他发现这上面的东西比原先在学堂里读的那些四书五经有意思多了,有图,图旁边还有着相应的解释,并言明了这东西有什么作用,怎么使等等。
薛蟠是越看越欣喜,越看越觉得这罗掌柜不错。
罗廉这面见薛蟠入了神,心底冷冷一笑,转过身子开始命那些捧着账册的伙计都出去,他一个人悄悄的走到台桉边上,找到了基本账册,略微的翻看了一下。
“滴答,滴答,滴答......冬!冬!冬!冬!”
摆放在不远处地面上的自行西洋钟足足敲了四下,薛蟠勐地被惊了一跳,罗廉上前宽慰道:“大爷,莫慌,只是钟声。”
话音刚落,只闻得窗外传来阵阵钟声。薛蟠不解道:“这是何处在敲钟?”
罗廉忙笑道:“大爷这次来姑苏,可是从枫桥渡口下的岸?”
“是啊!怎么了?”
“那就是了,大爷怎么忘了那枫桥渡口边上有一座寺庙,名为寒山寺!这钟声便是从那寺中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