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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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舅被人当众训斥,虽然罪有应得,训人的是替她出气,舒眉还是觉得十分尴尬。

于是,她上前岔开话题:“你怎么来了?”

齐峻似是还不解气,说道:“能不来吗?若之前是我跟着他们,他们都近不了你们的身!”

舒眉闻言,朝四周望了望。院子外头聚集了不少人,有袁将军带来的人马,也有葛曜的亲卫军,以及齐家的暗卫。在这大晚上的,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都围过来看热闹。

舒眉头疼之余,当下作了个决定,只见她走到施飒施竣二位面前,将他们亲手扶起来。

“两位舅父这是作甚?没得折杀舒儿了!此去岭南虽然路途不远了,可是咱们到底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想来父亲在金陵都等急了。不如,舅父们回徽州先做准备,等我和执弟迎回灵柩了,再到那儿与你们汇合?”

舒眉这番说得和风细雨,不说施家兄弟本就有错在先,就算他们没丝毫错处,以舒眉如今的地位,如此安排也是合情合理。

本来,他们就没抱多大希望,不过是听了妇人之言。

冯氏胆子小,觉得他们几人若不趁着舒眉还在,及时地将功赎罪,等回到金陵后,文家姑老爷听说这次行程中的事后,只怕不会给他们好的脸色看。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找晚辈讨个护身符备着。

谁知,舒眉并不是好糊弄的,直接要拿软话把他们打发回去。

施飒见目的没达到,略有些迟疑,一旁的施竣见他二哥卡在这儿,忙一边把他拉走,一边劝道:“二哥回去吧!不打扰殿下休息了。临行前母亲不是交待过吗?不能让咱们外甥女为难……”

话落在舒眉耳朵里,让她额上的青筋直跳。

难不成,这事情外祖母也有份参与?

这可就难办了,两位舅父的人情可以不卖,可是外祖母……舒眉曾姨母施氏提过,外祖母已是七十高龄,这次回乡葬母,少得要到老人家跟前尽孝。此前两舅父背叛朝廷的行为,就算她跟父亲替他们求情,陛下法外开恩,赦免了他们,施氏一族从此以后只怕也没颜面立足在朝堂之上了。

作为世代书香的门第,传出此等污名,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他们两位。只怕以后的两三代都无法出仕了。

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如今贵为帝师大舅父施靖。

舒眉的担心不无道理。

就在南边发生的事,被齐家暗卫飞鸽传书,传到紫禁城时,当朝太傅施靖在小皇帝面前,险些抬不起头来。

反倒是项忻特别体贴,安排他的老师道:“师傅不必如此,当年您为了父皇定下的大计,忍辱负重离家数年,没顾得上家中亲人,本就为朝廷牺牲了不少。在这些年政权更迭频繁乱局中,哪一家没有族中子弟不肖,给先人脸上摸黑的?!师傅大可不必介怀……”

小皇帝的宽慰之话虽然说得好听,可施靖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这日从宫里出来后,他就直奔撷趣园,想跟老友竹述先生诉诉苦。

竹述先生听说施靖来了,心头突地一跳。

他正打算找对方商量外甥女的事呢,没想到两人似有心灵感应一般,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临会客之前,竹述先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他道:“芷儿的事你不必担心,为父决不会让聪儿在宁国府再多呆下去的。”

苏济微微一怔,以为父亲要跟表姐摊牌,忙出声阻止道:“爹爹且慢,表姐前些年吃了不少苦,您千万别逼她。儿子早已经看开了,万一她不情愿,那我就在暗处默默守着母子俩就是了……切不可再刺激她了……”

竹述先生哪能不知儿子的心事,只见他拍了拍苏济的手背,承诺道:“不必操心, 为父知道分寸的。”说着,就出了屋子,朝会客的地方行去。

说起施靖此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比起对小陛下的了解,竹述先生当然比不上自己。可是,对方到底曾为帝师多年,对帝王心思洞若观火,再加上彼方在野旁观的立场,自然比一般人看得清醒透彻。

当施靖再次见到竹述先生的时候,对方饱满的精神让他为之一振。

“不说前两天你从宫里回府时,还有太医跟着吗?怎么两天不见,你竟然恢复得如此迅速?!”虽为对方的身体复原感到高兴,施靖到底略懂医理,怕这一反常的现象不是吉兆。

竹述先生跟他交往多年,自然知道这句话是出于关心,而非打趣,遂坦承道:“不瞒施老弟,当然是遇到喜事,老夫才有如此的状态。”

“喜事?”施靖听了为之一振,心道,一个孤老头子,如今哪还有什么喜事?!

莫不是芷儿那边有了断了,让他长期悬着的心思有了着落?!

想到这儿,他先是恭喜对方,然后试探道:“难不成,是小辈们的事?”

竹述先生点点头,故作神秘地说:“芷儿的事情有了转机,你听了应该也会高兴的。”

施靖闻言,心里一咯噔,脱口便问道:“莫不是芷儿那儿有了好消息,齐峻打算回来,跟她好好过日子啦?”

他这话一出话,竹述先生刚才面带喜色的老脸,顿时又阴沉下来。

施靖顿时意识到,自己怎会跟他说这个的?

芷儿若跟齐峻琴瑟和鸣,于撷趣园来说,算不得什么喜事,这老头照样孤苦伶仃。

施靖想到这儿,探询道:“是何喜事,竹述兄可否说与弟听,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竹述望了他一眼,神秘兮兮地说道:“老天爷许怜惜老哥哥我老来无依,不仅让犬子活着回来了,孙子也有望回归。”

“孙子?”施靖猛然一惊,颤声问道:“你哪来的孙儿?莫不是济儿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娶妻生了子?”

竹述先生本来打算跟对方摊牌,让他帮忙周旋的,遂将齐聪是他亲孙一事给说了出来。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是,芷儿跟岭溪如今闹成那样,她留在宁国府实为不妥,济儿又活着回来了,不如各就各位的,也省得老夫整日觉得愧对曦裕老弟!”

施靖听到真相的一刹那,双目睁得老圆,随后面上时悲时喜,不知该作如何反应。他埋首沉思了片刻,最后问道:“这事,聪儿的身世,齐家人知不知晓?”

竹述先生老脸一红,回答道:“岭溪这孩子是知晓的,至于宁国公他清不清楚,老夫看来只怕未必。齐峻这小子的人品,老夫还是信得过的,事关芷儿和济儿的亲誉,只怕他不敢乱来……”

此言一出,施靖一张老脸顿时变得煞白。

如果真如竹述所言,聪儿是苏家的孙子,那么一来,那岂不是芷儿对不住舒儿?还有自己,之前自己还赞成舒儿带着孩儿离开齐家。如果真的那样,最无辜的岂不是她两母子?

想到之前他出于私心,曾鼓动过舒儿离京给秦芷茹让位,施靖只觉五雷轰顶。

这下他彻彻底底做错了。

自己明明知道,舒儿这孩子从小失忖,没过几天的好日子,他竟还狠得下心,让念祖那孩子也遭遇同样的命运。

越想得透彻,施靖越觉得无地自容,不仅愧对早亡的妹妹,对外甥女一家更是无法面对。

见老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竹述先生心知已达成目的,遂对施靖说道:“到时可能要老弟帮忙,尽管帮着老夫劝说那几个孩子。济儿这实心眼,非说自己伤成这样,不能耽误芷儿,硬是不肯现身。而芷儿她又……唉,真是孽债,若是老夫多年前未收齐家那小子为徒就好了……”

施靖听到这里,脑海里轰地的一声,某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难不成芷儿不肯离开宁国府,并非是带着孩子没有去处,而是早前就对齐峻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舒儿这才想义无反顾地离开齐峻,甚至对宁国公最开始提出的肩祧两房的提议,如此的不肖一顾!

这也是个倔丫头!

齐峻知道此事,他会不会为争取妻子的原谅,将聪儿的身世早说告诉舒儿了呢?

想到这儿,施靖不敢再继续深入下去。

他越思考得多,越觉得对舒眉不住。

如果是那样,自己岂不是拆人姻缘的帮凶?!

那样一来,他还有何面目去见文家父女?

念及此处,施靖只觉冷汗涔涔。无计可施之下,他忙向对方问计:“兄台打算怎么办?要将济儿生还的消息告之芷儿吗?”

“迟说不如早说,老弟要知道,南边发生了叛乱,宁国公得到消息,肯定不放心念祖继续呆在南边。到时,指不定借那孩子回京,若是齐家的关系不理顺,舒儿只怕不肯北上。到时,岂不是要让她母子骨肉分离?”

老友的话语,让施靖心头一震,觉得事情有些大条。

是啊,他们几人不各就各位,岂不是又要让念祖那孩子也要承受失去父亲或母亲的痛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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