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牢房里无人后,齐峻闭起眼睛,开始假寐起来。
咯嚓一声,窗边有道细微的动静,他睁开眸子四处查看。
“是我!”男子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齐峻骇得忙站起身来:“耀明兄,你怎会在这里的?”
甘昀一抱拳:“怕他们对贤弟不利,昀特意过来看看你。”
齐峻摆了摆手:“没事,不过泄私愤罢了!”
“高家二女?”甘昀目光一闪。
齐峻苦笑着点了点头。
甘昀朝四周扫了一圈,然后凑到他耳边:“贤弟不会真那么想的吧!他们抓你们母子,目的哪能如此简单?!”
“哦?!”齐峻似是不明白,对上他的眼睛,“峻愿听其详。”
甘昀也不避忌他,忙将郦先生的意思,还有自己的分析,都讲给与了对方听。
齐峻目光一凛:“你是说,他们想找玉玺的下落?”
“可不是?!”甘昀点点头,“南边的新帝,要是有玉玺在手,早号令天下群雄,举起正统大棋,打到北边来了。”
说完这话,他停下来,眼睛死死盯着齐峻的脸,想从他表情中找出一丝端倪来。
齐峻扭过头,发现被对方在偷窥,心底倏然一惊,忙故作镇静地反问:“干嘛要盯上我?我手里哪里会有?”
甘昀收回目光,解释道:“宫中失火那天晚上,毕竟只有你,在先帝寝宫旁边出现过……先生怀疑,弟妹院落起火,还有后来在大兴庄上被人追杀,都跟玉玺有关……”
“这事多少人知道?”齐峻脸上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甘昀摇了摇头:“先生没对外人讲,毕竟关系你们两口子的性命……”
齐峻点了点头,抱拳对他道:“多谢耀明兄体谅,自打林将军托你带信来,我就派暗卫守着四皇子去了。不过,宫里起火事出突然,他们没来得及回来禀报,是拙荆梦到她堂姐,峻才会赶过去的。之前还有宣城公主示警,就多留意了一番。”
甘昀盯着他说话的表情,不似作伪的样子,忙将对方妻儿的消息告知他:“听南边兄弟来报,贤弟离开的第六天,弟妹自己找到南边去了,此时只怕跟令公子在一处了呢!”
听到舒眉活着消息,齐峻一激动,从地上站了起来:“此事当真?”
甘昀点了点头:“千真万确!现在,你岳父大人也快到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咱们大军就会挥师北上了……”
听他说到这个,齐峻面露喜色:“真的?!若是那样的话,咱们一家子到时就可团聚了。”
见到他这副模样,甘昀暗叹了一声,道:“贤弟好生乐观,就不怕大军未到,高家人对你先下了手?!还是把现在困局,给捱过去再说吧!”
齐峻脸上赧然,微微颔首:“耀明兄说的在理。不过,四皇子不在了,要挟咱们有何用?再说,三房当初在京城时,母亲跟婶婶就是面和心不和,若要抓她挟制三叔,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不顶事的!”
甘昀听了,不由哂笑:“岭溪弟还真是单纯,妇人间不和作什么数的?!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有你们母子在手,三将军的人马,起码不敢轻易动弹。”
听到他的打趣,齐峻露出几丝讪笑,垂下头来。
甘昀心头一凛。
齐峻是他打小就认识的,不算是位会藏心机的人。
刚才对方提到“四皇子”时,一脸的神情自若,不像有事在瞒着他。
甘昀心底一松,不忍继续欺瞒他,遂将自己私底下打听到的,凑到齐峻耳边,一股脑儿都讲了出来:“听到宫中内线来报,说是高家奸贼怀疑你的师尊是装的,他们此番的目的,怕的真是冲贤弟来的……”
齐峻霍然抬眸,问道:“此事可是当真?”
甘昀点头,拍了拍他肩头,提醒道:“自己小心,别让他们真地利用了……”
齐峻颔首道谢:“多谢耀明兄坦言相告。”
“咱们兄弟之间,还说这客套作甚?!”甘昀面上一哂,然后抱拳,“我先走了,留个人手在这里,你多加珍重。”说着,就跟齐峻告了辞。
目光送走他身影离开,齐峻垂首沉思起来。
她是平安的,听到这消息,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想到甘昀刚才告诉他的,在竹韵苑放火和追杀他们母子,可能是因玉玺而起。他的一颗心,片刻间就拧成一团了。
原来是自己拖累他们了……
此时在金陵城的北郊,一座千年古刹里,寺里钟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位于的将军山与断臂崖的峡谷深处的龙泉寺,是一座风格独具,景色颇佳的寺院。
刚入二月,江南便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景象。怕舒眉母子在屋里闷坏了,林家大嫂邀她到这边来敬香,顺便出来透透气。
想到出来走走,对孩子身体有益,舒眉也就答应了。
待见到白发苍苍的老禅师,她心里一动,记起去年在大兴庄子的一件事来。
舒眉取出儿子脖子上那块古玉,想让老禅师帮着看看。
“此玉乃上古物件,不仅开过光,用来小儿压惊,是最好不过的。这纹路的雕琢之人,怕是来头也不简单,是块灵玉……女施主好生收好,遗失就不妥了。”把古玉交还给她,明尘大师再三叮嘱。
舒眉不禁讶然,心想:“既然这么好的东西,为何端王爷不留给子嗣,偏偏要塞给自己呢?!”
此时,她自然不大明白,在不久的将来,正是这块古玉,让她陷入两难境地。再之后,在江南更是引起轩然大波。
问完这块神秘的古玉,舒眉趁机问起儿子的情况。
“平日里,女施主素爱行善,是以福报也厚。此次死里逃生,与儿子重新团圆,皆因往日结下的善缘……”明尘法师说完,一脸淡然无波的表情。
想那位救她的葛五,舒眉赞同地点头。
“这孩子降生后不久,就遇到了血光之灾,不知有没甚么讲究?”抚摸着儿子额角的印迹,她不放心地追问道。
自打听说儿子受过伤,当时她一颗心揪了起来,恨不得以身代他承受。
“阿弥陀佛!”老禅师举起右手,念了句佛语,望着她笑道:“祸福皆因前缘,此番若能安然度过,自是已然化解,女施主不必担心。”
舒眉蹙了蹙眉头:“可额角上留有疤,岂不是影响他将来的运程?”
明尘大师微微一哂,安慰她道:“孩子既然还小,现在又被女施主重视了,这疤恐怕留不了多久了。”
听了他的话,舒眉心中一亮,想到在蒙山,她跟邓神医研制出来的药膏,腹中便有了主意。
自己身上的疤虽是早早褪掉了,只是小葡萄年纪尚小,不知他能不能用?有没有负作用?!有机会,还是请有经验的大夫,再瞧瞧,药膏也还多试试。
见她沉思不语,旁边的林丁氏以为她犯愁,不知怎么祛掉,忙安慰道:“弟妹不必着急,从北边过来时,咱们带了祛疤的伤膏,是以前宫里的娘娘赏下的,回头拿给小葡萄擦擦。”
舒眉目光倏亮,忙跟她连声道谢。
丁氏摆了摆手:“原先我没注意到,不然,早拿出来了。”
舒眉笑道:“这孩子头发长了后,是不大容易瞧出来。还是前几天给他洗头,才无意中发现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直到雨润提醒,两人才想起要找师傅解签。
从大殿出来后,舒眉一脸轻松,丁氏忙不迭地打趣道:“这下该放心了吧?!签文上都说了,小葡萄他爹此番前去,只是有惊无险。安心等他回来就是了!”
舒眉面上微僵,讪然地笑了笑。
对于齐峻,她的感情很是复杂。
一方面舒眉提醒自己,母亲是母亲,儿子是儿子,她不能因郑氏的过失,就把罪责归于齐峻兄弟身上。
可对于这位枕边人,她到底没多大信心。
毕竟,他的前科实在是不太好。又长了副惯会招惹女人的模样。加之年少时举止轻狂,行为不知检点。当他的家室妻小,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从他的倾慕者,到屋里头侍候的丫鬟,一个接一个,前赴后续的。为他解决烂桃花,都能让人心力交瘁,更别说以后守着她一人,白头携老了。
有些时候舒眉在想,与其说是对他没信心,倒不如说是她性子使然。
她一向讲究随缘,此人若不是良人,何必强求?!最多对儿子交待得过去就行了。
如果说,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前,那时她年纪尚小,豆蔻年华情窦初开什么的,曾沉溺过他的风采。那么,在被灌入现代的记忆后,她算是见惯风月了,跟齐峻旗鼓相当了。再次面对他时,哪还能没有那点定力?!
把他当“大众情人”看待就成了,想自己再参与进去,要生要死沉溺一场,她可没那么傻。春心萌动的感觉,怕是很难再寻回来了。
“娘,娘……飞飞……”一阵咿咿呀呀的童言稚语,将她猛地惊醒。从神游太虚的恍惚中醒过神来,舒眉仿佛重回人间,只觉四处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生活不算太差。
她一把将小团子抱了起来,指着身边的蝴蝶,教他念道:“这是蝴蝶,不是‘飞飞’。”
小葡萄却不依:“是……飞飞……爹爹带着葡葡……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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