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什么嚷!快带到别院!”
马鹿抱着肚子,在后面出了来。
那年迈郎中置若罔闻,手依旧是指着赵老爷子。
“赵老,赵老!你没死?你没死!”
马鹿愣了一下,看着赵老爷子。
“怎么?认识?”
赵老爷子一摇头,叹息道:“不,不认识......”
吴老汉却若有所思,这赵老爷子却非庄稼人,别说是气度,便是字都识得一本。
“嘿,你们息来粮行不是要找郎中吗?这位可是镇江首屈一指的医林圣手!放着不用,找我这等庸医做什么?”
那年迈郎中说完,赵老爷子又是一声长叹。
马鹿摸不清头脑,却也来不及思索,一拍巴掌。
“全给我带走!”
“不是,还带老朽干嘛啊?老朽可什么都不会!别,别,先说是不是给张油鼠看病?老朽可不去!不去!”
......
张幼初抱着罗敷姑娘到了别院,余春猫先迎了出来,虽也不清楚事由,送到了张幼初那里。
一会儿要来郎中,女儿闺房多有不便。
罗敷姑娘吃过了玄死丹丸,脸色缓和了许多,只是还未清醒,看
起来就如慎伯所说一般,勉强吊着命。
“我不管你二人谁有能耐,只要救不了人!你俩都得死!”
赵老爷子还算好,没说什么。
而那年迈郎中脸色一变,支支吾吾了起来。
“也不说......绝症怎么办......赵老,赵老,你有把握吗?”
马鹿说着,便推开了别院的门。
“帮主,郎中请来了。”
张幼初揽了一下头上发丝,迎了出来。
“哪位是?快请进来!”
马鹿踢了一脚。
那年迈郎中苦着脸,看了一眼赵老爷子,进了屋子。
“敢问这位,病人在哪?”
张幼初引到床边,正色道:“被熊敲了一掌,吐了许多血......”
那年迈郎中皱着眉头,捏在手腕处,闭上眼睛,把起脉来。
“救不得了,元阳垂危,本该命绝,偏偏有一丝药力催发生机,生死各不能,老朽无能。”
张幼初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安晋,道:“与慎伯所言不差。”
安晋没去看张幼初,而是看了一眼那郎中,道:“先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办法倒也未必没有,门外那位赵老,那可是位医林圣手,以前可是去过京城,给首辅看病的!”
张幼初与安晋对视一眼。
安晋忙道:“我去请!”
说着,便推开了门,将赵老爷子请了进来。
赵老爷子摇着脑袋进了房门,叹了一口气,道:“小老儿许久不行医了,还请两位老爷恕罪。”
张幼初眉头一挑,走到门外,招来马鹿,低声道:“去找魏先生。”
安晋苦苦哀求了一番,赵老爷子固执得很,只是摇头,也不说因果。
张幼初无奈,好在魏可染就在隔壁小憩,此刻被叫醒,来得极快。
马鹿三言两语讲清了事情。
魏可染一推门,先是施了一礼。
“老先生,所谓医者父母心,既能救人,为何不行医事?”
赵老爷子看了一眼魏可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魏可染看了一眼屋子内,罗敷姑娘就躺在床上。
“莫非,是老先生立了诺?”
赵老爷子愣了一下,而后重重一点头。
张幼初暗暗竖起大拇指,做说客,魏可染是祖师级别的。
“何诺如此?”
赵老爷子咳了一下,却不说话,被张幼初笑着搀扶到座椅上。
魏可染一扭头,高声道:“马鹿,去取银五十两,再派人寻车,送赵大、吴老伯回村。”
赵老爷子抬起脑袋,脸色无奈。
马鹿领了令,转身就走。
魏可染一扭头,道:“赵老先生,魏某深知难处,只是此间乃活人性命,愿老先生先去诊断,若是老先生无可奈何,回天乏力,那便罢了,固不违诺。”
赵老爷子眼见赵大与吴老汉走了,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听到这里,只能应声。
“小老儿,且先去瞧瞧。”
说着,赵老爷子被张幼初扶到了床前。
手搭在了脉上。
没有闭眼,而是颇有惊奇。
看了一眼张幼初,低声道:“小老儿斗胆问一句,是何处之熊?”
张幼初没明白意思,老实答道:“大沽山。”
赵老爷子看了看张幼初的满头汗水,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不足半个时辰,能从大沽山赶到镇江,奇哉怪哉,想必阁下本事非凡。”
张幼初愣了一下,这赵老先生,竟能瞧出伤患之时。
“那,老先生,可能救?”
“虽命悬一线,半伤其脉,但仍有一救。”
那年迈郎中眼前一亮,竖起耳朵要听。
安晋大喜,道:“请老先生......”
赵老爷子还是叹气,摇着脑袋,撩起衣袍,露出手腕一道黑色道纹。
“小老儿立了重誓,与鸦子楼结了誓纸,非我不救,实我不能。”
张幼初脸色变了一下,看向赵老爷子的目光不同了些。
他本以为赵老爷子是镇江名医,却没想到,值得首辅苏太寅如此相对。
誓纸是鸦子楼道魔文程昱的一道独门秘技,能约束言行,一旦违诺,道纹反噬,只是判定之法,颇为固执。
一纸所需材料约八百两金,昂贵无比。
倒也不是不能去除,八大道观皆有除却道纹手段,
“誓纸所记为何?”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
“小老儿随童大人入京,同那位大人医治,奈何医术不精......不得擅言那位,另,除那位,不得擅救。”
魏可染眉头紧皱,一时也想不懂办法。
张幼初愣了一下,忽而想起了那年迈郎中说的话,旋即看向床上躺着的罗敷姑娘,用手指着,道:“她姓苏,叫苏太寅!”
满屋子都惊了一下。
魏可染闭上了眼睛,大摇其头。
片刻,赵老爷子拭汗,低声道:“此举,可行?”
张幼初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赵老爷子点了点头,道:“小老儿年逾花甲,得此誓,又苟且活了二十载,倒是死,也不足惜。”
他眼见着张幼初额上大汗淋漓,眼见着马鹿递上包子,眼见着魏可染送上钱财......
“拿纸笔来!”
马鹿去拿,研上墨,铺开一溜纸。
赵老爷子也不犹豫,提笔就写。
当归一钱、黄芪五钱......
书写完毕,满屋子皆屏住呼吸。
赵老爷子脸色如常,撩开袍子,看了一眼腕上痕迹。
“这?无事?”
张幼初抚掌大笑。
“聪明绝顶!聪明绝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