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灵雀谷,谷中弟子显然是知晓了冷萧身份,态度大改,非但没了敌视,反而对冷萧投来或好奇、或柔媚的眼神,秋波暗送者不少,冷萧只得故作不知。
白彤得知冷萧归来,匆忙出了房门,却险些与冷萧撞了个满怀,冷萧已是走到了林熙居所之外。
白彤神色稍稍忐忑,不等她发问,冷萧笑而点头,取出一个小瓶。白彤将小瓶打开,倒出一枚丹药端详片刻,非是信不过冷萧,只是下意识而为之。
她神色激动,顾不得冷萧,便转身走进房间,或许是已将冷萧看得亲近,一些虚礼也可免了。冷萧自跟随进入,白彤将丹药塞进林熙口中,露水送服。
林熙喉咙滚动了一下,忽然咳嗽几声,一下从床上坐起,腮帮一股,一看眼前之人是白彤,又连忙将头一偏,将口中腥臭毒血吐了冷萧一身。
冷萧不由苦笑:“林谷主不舍吐脏白姑娘,晚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他虽这般笑着,却也递上一杯茶水。
林熙漱口后,难得笑道:“谁晓得这与地板一般颜色的影子,原来是个生人。”
她顿了一顿,说道:“听说你唤白薇为姑姑,今后也唤本座为姑姑吧,不必如此客套与生分。”
见冷萧愣了一下,林熙冷笑道:“该不是妹妹喊惯了,喊姑姑喊不出口吧?”
冷萧苦笑,连忙说道:“姑姑莫要取笑晚辈了。”
身旁,白彤望着冷萧与林熙间的熟络模样,嘴唇不禁轻轻启了一霎。
“冷萧……”
她话语还未说出口,冷萧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传音符,闪烁了两下后,面有笑意,说道:“门中师弟大婚,女方是百花宗沐宗主亲传弟子,三月后大宴天下,届时姑姑与白姑娘可要赏脸。”
他又将目光投向白彤,问道:“对了,白姑娘方才可是有话要说?”
白彤微微张口,低下头去,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冷公子听岔了。”
出了房门之后,冷萧面上的笑意敛去,轻叹一声。此时,他脑海之中却无端浮现出时灵曦的样子,这个时刻想着潜入禁地的徒儿。
三月时间,足以叫五域修士赶到青痕宗。此中,自是不包括修为寻常的修士,不然青痕宗也宴请不过来。
大宴天下,同时也是在昭告天下,青痕宗与百花宗之间的关系将更进一步。
此消息对于冷萧而言,可说突然,但却不觉得突兀,仔细想想,其中早有些痕迹可寻。
回到药山,时灵曦依旧住在药山,冷萧并未多言,小姑娘脸皮薄,免得令她伤心。时灵曦只自顾修炼,对冷萧视若无睹。说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也无需冷萧去过多操心。
看来,他离开的时日时灵曦还算守规矩,否则也不会还安然在此处。
入夜,冷萧意识模糊,昏昏沉沉而睡去。不知是几更天,远处,忽然有一道灵气波动传来。冷萧顿时睁开双眼,心中升起一抹不详预感。
微微感知一番,灵气波动所传来的方向,正是禁地所在。冷萧心中一跳,世间之事,向来都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朝着禁地而去,须臾工夫便是抵达,只是,有人比他更快。时灵曦已被七八个刑堂弟子团团围住,看不清是何神情。
吃一堑,长一智。她此次并未去探冷萧的风声,所以冷萧并未发现她离去,却还是穿了一身夜行衣,纱巾掩面。
冷萧苦笑,叹息一声。他身形一动,猛然在那七八个刑堂弟子颈上一点,这七八人便瘫软了下去。
很快,有不少长老赶来,当先之人,自是刑堂堂主罗嘉。罗嘉见刑堂弟子瘫软在地,连忙伸手一探,才是心中稍松。这七八人只是昏迷,并未大碍。
罗嘉以灵气疏导,这几人便悠悠醒转。一见罗嘉,几人眼中的茫然之意退去,换上一抹焦急,急切道:“堂主,方才有蒙面之人擅闯禁地。我等本以将之控住,忽然颈上一疼,就昏迷了过去。”
罗嘉眉头微皱,自语道:“这禁地一片荒芜,有甚可闯?”
一弟子说道:“莫非是为了回眸井而来?”
“回眸仙露早已取尽,回眸井水较之寻常之水也不过更甘甜几分,有何可闯?”罗嘉这般想着,自是想到了回眸井心。回眸井心若被取走,回眸井便会瞬间跌落凡尘,沦为凡井。
回眸井对于青痕宗来说,虽然说不上多重要,却也是一个象征,且回眸仙露也是极为稀罕的灵药,自是不容歹人妄为。
他对着一个弟子沉声问道:“可见到歹人样貌?”
那弟子顿时幽怨道:“堂主恕罪,歹人掩面,弟子未能看清。”
罗嘉话语一噎,本想再问一句“是何人袭击汝等”,却知问了也是白问。这般看来,那歹人少说有两人。蒙面人修为至多不过金丹,才会被刑堂弟子制住。而另一人修为少说在元婴之上,才能一瞬制住六七个刑堂弟子。
有一刑堂弟子犹豫片刻,说道:“堂主,几月前,冷长老弟子擅闯禁地被我等抓住。此次,弟子有感,八成也是她。”
罗嘉闻言,自语一声:“那丫头原是擅闯了禁地,”旋即,又神色严厉,“此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却也不可诬人清白。”
那弟子连忙辩解:“堂主,弟子绝非妄言,而是这蒙面人与冷长老弟子身上都有一种淡淡香气……”
“荒谬!”罗嘉顿时厉声呵斥,“身为刑堂弟子,怎能说出从等恬不知耻的话来?无真凭实据,非亲眼所见,即是谬论!”
这弟子一时脸色煞白,不敢有一句反驳,连连点头,躬身退去。而罗嘉话虽如此,却将此事都压在了心间。那蒙面人与袭击刑堂弟子之人,单论修为,恰巧与冷萧师徒对上。且时灵曦几月前也曾擅闯过禁地,又有那弟子所说的香气。虽然荒谬,却也未必是妄言。
一想到或许是冷萧师徒所为,罗嘉心中又是稍安、又是徘徊。而此两种心情,皆因他信任冷萧为人。不论冷萧是何缘由,想必不会做出对青痕宗不利的事情来。
“想必?”罗嘉笑了一下,眉头却拧在一起,不知是嗤笑还是苦笑。涉及宗门安危,岂能儿戏?信任归信任,职责所在,不可渎职。
罗嘉转身往药山而去,却是避开了旁人视线,以免落人口实。冷萧的负面传闻已是不少,能免则免。
他算是擅闯药山,未得允许,偷摸着上去。可他身为刑堂堂主,却也有这一分调查之权。
药山空荡,他并不知时灵曦具体住在哪一间房,只得先去寻冷萧。其实,他正与时灵曦擦肩而过却不自知。
山顶,冷萧居所之前。罗嘉站在小屋之外,还未出声,屋内已是传来冷萧声音:“罗长老请进。”
话音落时,门已自行打开。冷萧盘坐在床上,在罗嘉走来之时,睁开双眼,下床相迎,给罗嘉倒了一杯茶水。
罗嘉摆手道:“冷长老客气。”
他顿了一顿,看着手中杯盏,问道:“冷长老半夜未眠,茶水滚烫,这是在等人?”
“冷某所等之人,已经等到。”冷萧说道。
罗嘉笑了一下,也不觉烫嘴,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冷长老知晓老夫会来?”
冷萧淡笑道:“有人擅闯禁地,不明身份。小徒有案底在前,罗长老思维缜密,一丝不苟,自是不会不怀疑。”
罗嘉笑道:“冷长老怎知擅闯禁地之人并未归案,难不成也去看了?”
“去了。”
冷萧直言不讳,他身为青痕宗长老,宗门出了此等之事,他前去察看,也并无不妥之处。
罗嘉又问:“冷长老既然去了,可曾见到歹人,又为何不将刑堂弟子救醒?”
冷萧说道:“正因见到了擅闯禁地之人,才未能去救醒这些弟子。”
罗嘉闻言,稍稍沉默了一下,再度抿了一口茶水。若依冷萧所言,许是追着歹人而去,才来不及救醒刑堂弟子。看此情形,是未能追上歹人,返回禁地也无意义,想必是料到会有人施救,所以直接回了药山。
也一连将茶水饮尽,不等冷萧动手,已是自己倒上了一杯,赞了一句:“好茶。”
只是再细想来,自禁地传来波动到他赶到,前后不过半盏茶工夫,而冷萧还要在他之前,且未让他看见背影来去,则至少快他十息往上。
在他救醒刑堂弟子又往药山之时,大体耽搁也不足半盏茶。且冷萧必定是在他到达药山之前回到药山。还能沏一壶茶,茶水滚烫,应是才沏。冷萧衣衫整洁,显然并未与歹人交手。
能够带着一个累赘在不足一盏茶时间里甩脱冷萧,此人至少也是实婴修为。
罗嘉深深叹息一声,侧目望向冷萧,将茶水饮尽,未再饮第三杯。他起身道:“多有打扰,无礼之处,还望冷长老见谅,老夫告辞。”
“罗长老心系宗门,冷某怎会怪罪,慢走不送。罗长老且放心,青痕宗,也是冷某的家。”冷萧平静说道。
罗嘉转而离去,背影随月拉长,再次经过时灵曦居所,相遇不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