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基于许临夏一人的半带感慨半带不平的唠叨,阿四没有接话。事实上,他不是不想接话而让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他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毕竟,许临夏是朝廷命官,纠察之责本就由他的份。这样敏感的问题,如若因为他随便几句未经差事的语句而带偏了。那他岂不是成了罪人一个吗?
阿四伸出手来拦了一拦身后紧接着上来的许临夏。
他需要先行上去试探一番,确认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才能让许临夏上去:“大人且慢。”
许临夏这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感觉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膛了。此刻紧张地他似乎连咽口口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亲眼看着阿四将那簇小火苗熄灭,又钻了上去。
若说还有哪段时间是很煎熬的,除了昨日被老妪死死地蹲守在门外。恐怕就是眼下阿四的离去了。
许临夏百无聊赖,又十分紧张,只能就近用指甲抠起了通路旁的墙壁来。
这墙壁的手感,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这样的疑惑虽是自心中萌生了,可许临夏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通道不知在地下多深的位置,地底潮湿,疏松一些似乎也无可厚非。
如此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许临夏紧张到了两只手心全都遍布了汗水的时候,头顶上方才有了些许的脚步声临近。
可四周是伸手见不到五指的状态,他也不能确定来人是谁。可能是来接应他的阿四,更有可能是六福村的村人。
黑暗中只能依稀辨出个大致轮廓的身形轻松一跃,站定在了许临夏的面前:“大人,属下探过了,上面现在安全。”
“记住。”因为六福村的这一遭,阿四对于他的称呼又打回了原形。方才是在密道之内,不得已小心翼翼着,现下却是不得不再嘱咐一遍了:“在人前不要称呼我为大人,叫我公子即可。”
阿四拍了一记脑袋,如梦初醒,真是习惯成自然。一旦发生些什么风浪,便就将该注意的事情全都抛到了脑后:“阿四晓得了。”
在阿四的帮忙下,许临夏咬着牙攀爬了许久,才算是到了地面上。看到眼前展现出来的景象时,他不由地张大了嘴巴。
他知道六福村的村民古古怪怪,八成做的也不会是什么见光的事情。但是如眼前这般,搞了这么大阵仗的,他可真是始料未及。
“公子。”阿四毕竟是习武之人,双手一撑,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即便有些声响,也算不得多大。
只是,许临夏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太过专注了。听得这声音,却觉得十分地刺耳,便回过身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公子。”阿四拉着许临夏借着朦胧下来的黄昏暮色躲在了一棵大树之后,“你觉得,这里是干什么用的?”
眼前这拔地而起的楼太过气势恢宏了一些,灯火都连成了一片璀璨的光亮。这是黄昏,所以自然没有可与其争辉的光亮。可即便放到白日,怕是也不遑多让。
现下的他们与那楼隔了一些距离,但并不难听到里面传来的人群嘈杂之声。保不齐又是聚在一起饮酒作乐的。
许临夏本该对这些不感兴趣才是。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得感兴趣:“看看就知道了。不过阿四,你说,当地官员知情吗?”
许临夏双眼往紧眯了眯。他观察过了,这楼的建筑规模早就超了民间所建造的允许范围之内。这等规模,应该只有京都当中那些封侯拜相的有功之臣们才可以吧?
可据他所知,这六福村所在之地,还没有可以达到这种官衔级别的人物。其他的人,即便有这个心思,受地域管辖,那也是鞭长莫及。
所以,基本可以认定的是,这一定是有猫腻的见不得光的民间组织。这么大的阵仗,还不知收敛,能说明什么?还不是又是一例官匪勾结的案例。
这种东西,只要官员能够从中牟取到暴利,多半都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小心。”许临夏正一个人陷入了冥想当中不能自拔,阿四就扣住他的肩膀往后狠狠拉拽了一把:“有人出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世道好像颠倒过来了。那些行止不端的人反而是大摇大摆,像他们这样的,却只能躲在暗处偷窥。
出来的,不是落单的三三两两,而是又像昨夜许临夏见到的那般,是成群结队的人。
许临夏躲在树后,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被人发现。现而今他们所处的,可完全是人家的地盘了,想要逃,那都是无从谈起。
目睹着那些人排着队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进入了方才他们爬上来的地方。许临夏这才松了一口气,调转过了身子,看向了那依旧灯火通明的楼里:“我们得进去看看。”
“公子。这不妥吧。”阿四有些犹豫,直接伸手拦住了已经等待不及的许临夏。
许临夏虽是一介书生出身,可绝大多数时候其人身上展现出的那种果敢和决断,是他这个自诩着干脆利落的武夫都比不得的。阿四不得不承认,只是眼下他不是怕了,只是觉得这样未免真的有些操之过急:“最起码再等一等吧。观望观望。”
万一还有没走干净的尾巴,他们二人一路走来都相安无事,结果被他们瞧去了,败在这个节骨眼上的话,岂不才是功亏一篑?届时,真的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临夏没有再继续固执着埋头前冲,但眉宇之间依旧是存了一丝犹豫不决的。
阿四既然都能拉住他,自然是要添把火的:“我们也不差这一时片刻,一切当以小心为上。”
怕许临夏急功近利,被迷了心智,阿四还微微加大了一些自己手上的劲道。
许临夏终于被说服了,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往树上贴得更紧了一些,只是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那楼里。这架势,阿四完全有理由相信,楼里怕是想要飞出一只苍蝇都难吧。
“那就这么定了。”
还真的被阿四说中了。那楼里果然没有人走干净,似乎就只是前后脚的功夫,又有三人结伴从楼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