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他敌意何故的苏云起也没有好脸色,一声令下:“全军换上夜行衣。”
轻装上阵的禁卫军很快就将四方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另有提前布置好的人手早已渗透进了四方馆其内。
可以说,但凡对方有任何的动作都绝对逃不过他们的掌控之中。
子时已到,屋内烛火未熄,在窗户上投下两个人的影子。
“公主,他们怎么还不走?”钟访一双眼神打量着屋外看似平静无波的庭院里,语气十分地不耐。
“昨日死了人,今日这样大张旗鼓再正常不过了。”修容手中托着银色盔甲碎片,心不在焉地回答。
“可是!”钟访气不过,攥紧了拳头,愤愤不平地骂起来:“他们这样防贼似的防着我们,我浑身不自在。”
“哼,不自在?”修容忍不住一声冷哼:“不自在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对待每一件的态度都是如此焦躁?”
钟访闻言闭嘴作罢,只是一双眸子未免还是有些怨毒地瞥向了窗外。
她不是寻常的胡人,小时便是从死人堆里被千挑万选出来的。五识超常,可以说是她得以脱颖而出的唯一先天条件。
那些天盛的人自以为借着夜色的掩护躲在暗处就神不知鬼不觉了?钟访却觉得好笑,他们这样的做法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行了,你也回房歇息吧。”修容将盔甲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只随身带来的锦盒里,爱惜的视线久久不忍从上面移开:“你切记,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是。”不消公主吩咐,她也万不敢在这个时候擅自做主。
钟访将门带上,眼神似无意地瞥过了庭院一角,这只是她看得到的地方。
四方馆如今怕是已经被全部包围,也或许下一个迎面走来的衙役或下人奴仆也是他们的人。
钟访又怎敢再外多做逗留,离开了修容的房间,几步快走,便摸到了自己的房门外。
此时是夏夜,窗外蝉鸣在此时此刻的烘托下好像显得十分的聒噪刺耳。
钟访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总没有要入睡的意思。中原的床榻软和舒适,比她在草原上睡的草垛不知好了多少倍。
可是钟访却十分的不成器,眼见天光泛白,她居然还没能入睡。
“少将军,世子。四方馆暂无异动。”待天光破晓,四方馆的大门敞开之时,一个做衙役打扮的士兵出来禀报。
他乔装躲在四方馆里一晚了,除了深夜回屋的黎琯公主的侍女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众人几乎是打心眼里确定,黎琯搞了那么大的事情出来,若再不知收敛,那就是自掘坟墓了。他们绝对没有这么蠢。
就连苏云起和凌珏也渐渐卸下了心防,直到一件事的突然而至。
京都东郊是过去前朝战乱时的乱葬岗,那里聚集着森森白骨,许多不知名姓的生命全都葬送在那繁华深处的一隅。
直到如今,东郊也一直是鲜有人迹。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那里是一个不详的地方。
不详归不详,杀戮血腥终归还是过去了。那么大的一片土地,总不会让它一直空着。
因此,过去的乱葬岗现今变成了义庄,那里仅仅负责停留棺柩。没有人知道哪一只棺椁里,或许就会躺着一具死相惊恐的尸体或外表还算祥和的死人。
“怎么会是那里?”凌珏皱起了眉头,前额的肌肤因此而凸起来一个小山包。
凌珏是绝对不会轻易摆出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的,只是这一次的事件感觉实在太过蹊跷。他居然有些毫无头绪了。
“义庄死人……不是很正常?”刚刚回京的苏云起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接到的线报意味着什么。
“义庄接收尸体是正常,那你觉得负责接收尸体的人一夜暴毙,也是很正常的吗?”凌珏扔下这句话后,便自顾自地先行离去了。
对,没错。这一次死的人不是别人,是义庄中的人。
谁能想象得到,一个负责为死人入殓,让那些与他们毫无亲缘关系的人入土为安会反遭不幸。究竟是谁那么恶毒?
让凌珏生气的不仅仅是这件事情本身,还有苏云起问话的那种语气。
苏云起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或许年纪轻轻的少将军早已见惯了生死,也不再将死亡看成一件很敬畏的东西。
但是,这些在凌珏过往的生活里却是另当别论。苏云起有些不起波澜的声音让他十分地不舒服。
“我,说错话了?”苏云起感知到了气氛的异常,问向身边的人。
一头是少将军,一头是平阳侯世子,是哪边都开罪不起啊。那人硬着头皮回答:“许是世子累了一晚上的缘故。”
经他这么一提醒,苏云起竟是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整整两晚都没有合过眼了。
整整两晚尚未合眼,却整整两晚还是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真不知他辛苦在了哪里,一种挫败感强自将困意再次压了下去。
“其余人等原地驻守,派出一队人先随我来。”义庄还需要去看查一番,总要确定了是何情况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世子气急可以不管不顾,但这个摊子总归是要有人来收拾的。
东郊原本是片地势高险的山头,过往经年累月的尸骸积存导致那里环境异变,土质疏松。
因此,即便是和死亡打交道的义庄也不敢直接依照着山脉而建。
只在山脚下的进山口处坐落起了一间阴暗背光的义庄,用以停放尸体和入殓安葬。
“少将军,需要属下去找人探路吗?”一名跟随在苏云起身后的士兵询问。
出事的不正是负责义庄事宜的人吗?苏云起扬扬下巴,看着明明是正午时分,却被阴暗层层笼罩不见半点光芒的义庄:“不用麻烦了,一起去。”
一间简陋的砖瓦房旁零零落落混杂着几间破旧的茅草屋。这些屋外的空地上荒草稀疏泛黄,只留下了**的地皮充斥着人大半的视野。
线报上说,义庄出了人命,却没有将人数呈报上来。
苏云起左右犹豫,还是敲响了正中间的那间与其同类相比较而言十分“富丽堂皇”的砖瓦房。
“请问,有人吗?”他轻叩着房门,生怕惊扰了这里的寂静。
事实上,人大多是对生死心怀敬畏的吧。苏云起也不例外,甚至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尊重亡者。